當方晴醒來的時候,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即使心志再怎麽堅韌,她終究是一個女人,遇到這種情況,難免有些慌亂,低頭迅速檢查了下自身的狀況。
衣服完整。
隻不過手腳都被繩子結實綁住。
方晴試着掙紮了一會,發現動彈不得。
換作一般女人碰到這種情況,恐怕會忍不住大喊大叫,可她沒有,确認自己沒有遭受侵害,她微微松了口氣,然後冷靜而理智的觀察起身處的環境。
外面的男人還在打電話。
這是一間卧室,應該是很普通的民房,她被綁在床上,通過窗戶,可以看見外面天氣陰沉,隐隐還有下雨的趨勢,其他樓棟的外牆頗爲老舊。
或許可以嘗試通過窗戶向外面呼救?
可在這種情況下激怒歹徒,究竟是不是一種明智的決定?
至少目前爲止,歹徒對好像她還算客氣。
目測了下與窗戶的距離,要挪過去,恐怕得花費大量的時間,方晴收回目光,用行爲範圍極其有限的手試探性的去摸褲子口袋。
“在找這個?”
倏然。
門邊傳來聲音。
方晴擡頭,看見一個陌生男人站在門邊,手裏正拿着自己的手機。
“你是刀哥的人?”
方晴冷靜的問道。
阿燦笑了笑,将手機放下,握在手裏,“刀哥是誰?我不認識。”
方晴也沒有逼着對方承認。
“你想幹什麽?”
阿燦靠在門邊,饒有意味的看着這個女律師。
不愧是律法行業的從業人員,這種時候,居然如此鎮定。
“我沒什麽意思,隻是想請你在這裏做兩天客,方律師,你大可放心,我對你沒有惡意,隻要你配合我,我絕對不會傷害你,到了時間,我就把你放了,所以,希望你不要有什麽過激的舉動,這樣無論對你還是對我都好,明白嗎?”
隻能被迫蜷縮在床上的方晴動了動被綁的手腳,“這是請人做客的方式?”
阿燦哂然一笑,“抱歉,這麽做隻是爲了以防萬一,希望方律師能理解。”
盯着這個有說有笑的男人,方晴愈發冷靜,很快思索起對方綁架自己的目的。
做客。
荒謬絕倫。
可看樣子,的确沒有加害自己的意圖。
時間。
方晴眼瞳收縮,看外面的天色,現在應該已經是第二天了。
也就是說。
明天管利兵的案子就會開庭。
“你們想阻止我出庭?”
阿燦情不自禁挑了挑眉。
這個女律師,還真是超乎想象的聰明,居然這麽快就猜到了他們的目的。
“我隻不過是太過欽慕方律師,所以才出此下策,想與方律師單獨相處幾天。”
方晴置若罔聞,透過對方的微表情,已然确認了内心的猜測。
“綁架可是重罪。”
提醒或者說警告的同時,方晴暗自掙手,可繩子綁的太過結實,所帶來的結果隻是一陣陣勒痛。
“綁架?不,這怎麽算是綁架。我說了,我隻是欽慕方律師而已。”
阿燦施施然找了把椅子坐下,“當然,方律師如果事後要起訴我,我也沒有辦法。可是我會找律師給自己辯護的。”
掙脫未果,方晴忍不住有些急躁。
顯而易見。
這些人就是要阻止她出庭。
而且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這個綁架她的男人,根本不怕坐牢。
“方律師,别白廢功夫了,要是你自己把自己弄傷,我可不負責任。”
對方明顯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
“你現在把我放了,我可以當作這件事沒有發生過,我以我律師的品格發誓。”
“律師的品格?”
阿燦回以一笑,“方律師,作爲辯護律師,你卻缺席庭審,日後還能不能繼續在這行業混,恐怕還不太好說。”
方晴臉色微變。
“你應該餓了吧?說說,想吃點什麽。”
男人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
————
“方晴回來過,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在地下停車場出的事,可是歹徒很狡猾,故意躲開了監控。”
在丁禾身份的作用下,江辰和他找到物業,調看了方晴小區的監控。
監控畫面清晰顯示,方晴的車在駛入地下車庫不到幾分鍾後又重新駛出,明顯不合常理。
而那個時間點,江辰發現好像與自己進入小區的時間重合。
也就是說,方晴幾乎是在他面前被人擄走。
“丁律師,你也辛苦了一夜了,回去休息吧。”
篩查監控可不是一件容易的活。
倆人一夜幾乎沒怎麽休息才發現了線索。
“幹我們這行,熬夜是常态,我早就習慣了。”
先去了看守所又回來查監控,一宿沒睡的丁禾除了眼睛有點紅血絲外,精神狀态确實還行。
他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而且現在就算讓我休息,我也睡不着。”
看得出來,他對方晴的擔憂,發自内心,确實是一位當代好領導。
“二位,我看,要不報警吧?”
旁邊的物業經理也陪着忙活了一夜,此刻滿臉疲憊。
作爲高端物業,自然得服務至上,而且一個大律師找自己,哪能不幫忙。
“沒拍到歹徒的畫面,所以并不能證明方晴是不是自己開車離開的,都是我們自己的猜測,警方不一定會受理,而且現在距離方晴失聯,還不到二十四小時。”
憂慮歸憂慮,但當了多年律師的丁禾還是保持着冷靜思維的職業慣性。
随後,他又提醒道:“江先生,明天,管利兵的案子,可就要開庭了。”
“丁律師,你回律所吧,找個人,替代方晴出庭。”
丁禾捏着鏡架,皺了皺眉。
“換人?這樣一來,方晴的名聲可就……”
外界可不知道内情。
可能隻會覺得她扛不住此案的巨大壓力,臨陣退縮,對于一個初出茅廬的律師,如果形成這樣了大衆感官,對她未來的職業道路,打擊無疑是災難性的。
“現在沒有别的辦法,我們沒法保證能在明天之前把方晴找到。如果不換人,管利兵死罪難逃。我相信方晴如果知道,也會同意這個決定。”
丁禾和他對視。
“……行,我先回去,這裏先交給你了。”
江辰點了點頭。
丁禾離開。
“江先生,需不需要吃點什麽?”
物業經理道。
“不用,你去休息吧,謝謝。”
江辰沒再爲難對方。
“江先生,我覺得還是報警爲好。”
臨走前,物業經理還是忍不住又建議了一遍。
江辰不置可否。
見狀,物業經理也不好再說,隻能拖着疲憊的步伐離開物業大廳。
江辰獨自一人坐在監控前。
監控裏,不斷重複那台瑪莎拉蒂駛出地下車庫的畫面。
————
京都國際機場。
因爲天氣原因。
一些國際航班延時起飛。
唐小盛戴着墨鏡,坐在候機廳内,時不時擡頭看航班信息。
這麽多年在道上摸爬滾打,沒死沒殘疾,沒被人玩死,除了強大的靠山外,另一個重要因素,得歸功于他的謹慎。
昨晚庚龍那通電話,讓他瞬間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
如果不是遇到了大麻煩,龍哥不會讓他出國。
于是他毫不猶豫,連剛叫來的大洋馬都顧不上享受,立即離開了希爾頓酒店,并且今天就打算出境。
反正接下來的事,他已經交代阿燦,自會辦妥。
“不就是有點風嗎,有什麽大不了的,我還得去國外見重要客戶,耽誤了時間,誰來補償我的損失。”
乘坐國際航班的精英人士不斷向機場人員抱怨。
唐小盛看了看廣播屏幕,發現居然又延時一個小時,忍不住起身,也要去向機場施加壓力。
可還沒等他走到服務台前,突然有人從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小盛?”
大陰天戴着墨鏡的唐小盛腳步一頓,毫不猶豫,也不去看後面是誰,拔腿就跑。
“滾開!”
一名旅客被推得一個趔趄。
跑步。
是道上人的拿手強項。
唐小盛健步如飛,速度快的堪比短跑運動員。
倏然。
前面一副旅客打扮處于唐小盛逃跑路徑上的男人毫無預兆的伸出腿。
唐小盛猝不及防,躲之不及,被重重絆倒在地。
“啪嗒……”
墨鏡也摔落在機場光滑的地磚上。
露出真容的唐小盛顧不上痛苦,趕忙要爬起來,可兩個爺們已經迅速圍過來,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肩膀,将之死死壓在地上。
“你們幹什麽?!憑什麽抓我?!”
唐小盛死命掙紮。
此時,又有不少人不再掩藏,脫離人群,快步走來。
手被強行别到身後,唐小盛被一隻冰涼的手铐給拷住。
“看來老天爺都不站在你這邊,起來!”
在江南地帶作威作福的刀哥被提溜起來,在衆目睽睽下被一行人押出機場。
候機的旅客們議論紛紛,可也沒有大驚小怪。
畢竟這是在京都,類似的場面,時有發生。
“江先生?”
物業辦公室。
鈴聲響起。
江辰拿起手機,那頭傳來陌生的男人聲音。
他沒有意外,說了聲:“我是。”
“唐小盛已經抓到了,請您過來一趟。”
江辰眼神凝了凝。
唐小盛以爲這幫人是警察,可結果卻發現車并沒有開到警局。
從機場被逮後,他被塞進車裏,逐漸遠離市區,來到了一處類似農家樂的地方。
“出去。”
天空飄起了綿綿細雨。
周圍有菜圃,有水塘,很安靜,在雨中,有股幽美的意蘊,可落在唐小盛眼裏,卻很像一個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你們到底是誰?!”
他被帶進了一個屋内,按在椅子上。
“不想吃苦頭的話,就老實點。”
作爲一名江湖大哥,唐小盛經常和警察打交道。
可讓他矛盾的是,這些人的氣質和那些人民公仆明明很像,可行爲卻大相徑庭。
如果是警察,應該是把他帶到局子裏才對,而不是帶到這種地方。
而且。
這些人這麽快能知道他在機場,分明是掌握到了他的航班信息。
如果不是職權機關,哪有這等能耐?!
“你們想幹什麽?”
敵衆我寡,而且手還被拷着。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意識到自己絕對劣勢的處境,唐小盛漸漸消停下來。
作爲大哥級人物,這點定力自然是有。
“有人會和你談。”
唐小盛抿緊嘴,終于意識到龍哥爲什麽之前對他多次叮囑。
京都果然深不可測。
大概一個多小時後。
門打開。
有人冒着風雨走了進來,發梢肩頭微微打濕。
唐小盛定睛望去,看到了一張陌生的年輕面孔。
“江先生,他就是唐小盛。”
江辰點了點頭,看向被拷椅子上的男人。
唐小盛感受到京都的深沉叵測。
他感受到的,卻是蘭佩之的雷霆手段。
隻是簡單打了個電話,和廖向東說的是同樣的内容,可不到一天,這位刀哥就出現在了眼前,甚至蘭佩之面都沒露。
何謂翻手爲雲,覆手爲雨。
“方晴在哪。”
聞言,唐小盛心裏一驚。
難道是爲了那個律師?
一個小律師,怎麽可能有這種能量?!
内心震驚,可唐小盛終究是見過風浪的主,表面不露端倪,“方晴是誰?我不認識。”
“方晴在哪。”
江辰再度問道。
唐小盛面不改色,冷聲道:“你是不是聾子?我說了,我不認識。”
“哐當……”
唐小盛連人帶椅子,翻滾倒地。
江辰收回腳,像什麽都沒發生過,複讀機般問道:“方晴在哪。”
屋内的其餘人面無表情,靜默無聲,仿佛什麽都沒看到。
“呸!”
唐小盛歪着頭吐出一口血沫,仰起頭,獰聲道:“你他媽有種打死我。”
不愧是大哥級人物。
的确不缺乏血性。
江辰蹲下身。
“庚龍讓你做的?”
唐小盛眼神抖動了下,“小子,别瞎說,關龍哥什麽事?龍哥什麽都不知道!我警告你,你最好把我放了,我和龍哥是兄弟,你敢把我怎麽樣,龍哥肯定饒不了你。”
“你覺得庚龍會救你?”
這個年輕人輕淡的語氣不知爲何讓唐小盛覺得很不舒服。
他冷笑不語着看着江辰,額頭上那道刀疤依舊猙獰而兇狠。
“這樣,你現在可以給庚龍打個電話。”
唐小盛表情一滞。
“他的手機。”
一人走過來,遞出一個手機。
“打吧。”
江辰把手機遞給唐小盛。
唐小盛壓下内心的驚疑,冷笑:“這個樣子,我怎麽打!”
“麻煩把他的手铐解開。”
一人上前,果真解開了唐小盛的手铐。
唐小盛坐了起來,抹了抹嘴角的血水,兇惡的盯着江辰,猶豫了一會,還是撥通了庚龍的号碼。
隻靠自己,跑肯定是跑不掉的。
“龍哥,不知道爲什麽,一幫人把我抓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下去,那邊已經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