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放下賬本的馬希水，面容和善的靠過來插了一句話，似乎是在替平俊凡打氣，又似乎是在暗指一些什麽其他的東西。
“你是在說，不是所有人都像魏陽一樣嗎？
魏陽的背叛已經在我的預料之内，這對于當前的局面并沒有任何的影響。”
白奇突然冷冷瞟了一眼橫插過來的馬希水，平平淡淡的回應了一句。
“魏陽就是個情種，當他的弱點被那個小年輕給抓住，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但他就算承認了自己的事情，也不應該供述出其他的兄弟。”
馬希水的臉上已經明顯有了怨念的神色，和之前那個和顔悅色的形象有了明顯的區别。
“魏陽已經不能算是什麽情種，他就是一隻舔狗，爲了那個騷娘們，什麽都敢做，也什麽都能做。”
聽聞到馬希水開始公然抨擊魏陽，平俊凡的臉上也是漸生戾氣，很明顯非常不滿魏陽的背叛之舉。
若是可能的話，他非常希望自己能夠手刃這個叛徒。
雖然，幾秒鍾之前，他還說過要和第五正功歸于盡。
“當初我就說過，這個情種雖然演技出衆，但根本就不可能瞞過真正的聰明人，如今看來，不僅沒有瞞過第五正那小子，還讓他給策反了……”
馬希水一時嘴快，竟然開始公然抨擊白奇曾經所制定的策略，引得平俊凡猛地瞪了他一眼，讓他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
“你們也覺得，我曾經做的決定，是錯誤的嗎？”
聽聞到手下人的公然抱怨，白奇的臉上并沒有生出任何的嗔怒之态，隻是非常平靜的盯着馬希水，問出了這個語氣十分平淡，但内容卻萬分尖銳的問題。
這種平靜的眼神，反倒看得馬希水汗毛倒豎，不敢有絲毫的反駁，隻是默默的低下頭，不敢再有絲毫的不敬之舉。
“神父他也沒有這個意思，隻是覺得舔狗那小子太不仗義，根本就不是成事的料，說好的殺身成仁，他也沒有做到，根本就是一個慫包孬種。”
一見場中的局勢似乎顯得非常的不妙，原本不可能當和事老的平俊凡，也隻能趕鴨子上架的當起了和事老，言語已經有些惶急。
面對這樣的狀況，白奇再次莫名的歎息一聲，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良久，三人就像這樣默默的或站或坐，就好像時間真的已經不存在了一般。
“神父，把我帶來的那個箱子拿過來。”
聽聞到白奇的這句命令，馬希水像是如蒙大赦一般，連忙興高采烈的跑了過去，将一隻黑色的手提箱給拿了過來。
對于這隻神秘的箱子早就心懷好奇的平俊凡也是多看了幾眼，想要在其打開之前，最後再多猜幾次。
并未讓其久等，白奇幹脆利落的打開箱子，從裏面拿出了兩份文件，從其已經開始失去光澤的外表來看，不像是近期生成的産物。
果然，又是在非常久遠之前所預設的一招妙棋，現在正是用它的時候。
一如之前的所有狀況，不管是平俊凡還是馬希水，心中都呈現出一種絕對的狂熱之情。
白奇拿出一份文件，慢慢的翻閱了幾下，然後便将其遞給了馬希水，感覺有些受寵若驚的馬希水連忙将其給接過，有些愛不釋手的在白色封皮上看了兩眼。
面對馬希水優先于自己的狀況，平俊凡根本就毫不以爲意，因爲他知道，剩下的那一份使命，一定就是自己的！
“神父，你曾經說過，若是能夠有幸活到哪一天，想要開一家不大也不小的教堂，每天聽聞罪人們的忏悔，如此聊度餘生。
這是一家類似的教堂，雖然因爲經濟原因被出售了，但其中所在的環境确實非常的不錯。
另外，我給這家教堂設立了一隻基金，管理人員就是你，利用基金每年的固定收益，可以很好的經營這家教堂，也可以多做善事，普度迷惘的靈魂。”
馬希水和平俊凡兩人初聽教堂話題的時候，還以爲白奇要依靠教堂做一些什麽驚天的謀劃，但聽着聽着，兩人突然生出些許背脊發汗的感覺。
怎麽，聽着像是在交代遺言一般？
難道，他們現在已經正處于窮途末路之中了嗎？
就算他們的核心成員确實死傷嚴重，但這并不說明他們沒有一戰的資本，隻要一咬牙，什麽樣的敵人他們都是能夠掃除消滅的。
隻是，動靜會更大一些罷了。
“5秒鍾。我隻要5秒鍾。”
就在這種略顯安靜而讓人感覺異常壓抑沉悶的氛圍之中，平俊凡更爲堅定的說出了這番話，眼神之中全都是凜然的瘋狂。
“你的犧牲，在此時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不過就是在無意義的送死。
你的廚藝尚可，以前又是開餐館的，以後，這家店鋪就是你的了。沒有租金，今後的菜品價格也能更加的親民，就算生意不好，也能勉強糊口。
若是以後實在是混不下去，可以将這家店鋪給賣了，将錢注入到教父的基金當中，你也去當其中的管理者，每日吃穿用度，是不愁的。”
聽聞到白奇此番像是在安排身後事的舉動，不管是平俊凡也好，還是馬希水也罷，全都默然的淚灑當場。
從當初加入到這個組織當中，所有人都沒想着能夠活着離開，如今白奇将生的希望留給了他們兩人，不說這是一種恩情，但至少說明，白奇所行冷靜，過往的決策，都是基于當前狀況的最優解。
“真的。已經毫無回轉的餘地了嗎？”
突然沮喪起來的馬希水，神情暗淡的捏住胸口的十字架，默默的不知道在念誦一些什麽經文。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不是你們這些普通人能夠參合的了，剩餘的事情，我已經規劃得十分清楚，你們加入其中，隻會影響到計劃的進程。
另外，你們從出現在第五正面前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會被一查到底，所幸，你們的底子還算幹淨，隻要你們不露出什麽破綻，就算第五正騎到你們的頭上狂吠，也奈何不了你們。
今後平靜的生活，不要再做我們約定的事情，老老實實的安穩度過這一生，平平靜靜的做個普通人。
所謂審判，隻論匪首，不論士卒，若是真的有那一天，也是我白奇的事情，與你們無關。
當然，如果說真的有什麽是需要你們去做的，那麽就是去從容的應對第五正的後續調查，幫我分散他的注意力，如此，也就夠了。
記住了，自此一别，我們從此就是互不相識的路人，一如我計劃中的那樣。”
靠在椅背上的白奇，萬分坦然的說完這番話，随後便起身離開，一如他此時隻是一名到此小店之中吃早飯的普通顧客。
看着坦然離開的白奇，馬希水和平俊凡對視一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更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過往，他們都是在白奇的指揮下無往而不利，如今，他們依舊在白奇的安排下，即将擁有一個平凡而安穩的下半生。
隻是，這樣的生活，似乎并不是他們所想要的。
自從進入到白奇所在的這個組織之中以後，他們的人生意義也就全都寄托于此，什麽生與死的問題，根本就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内。
這種充實而充滿着驚險刺激的生活才是他們想要的生活，至于往後餘生的平淡，根本就不是他們所想要的。
“怎麽辦，繼續按計劃行事嗎？”
麻臉的平俊凡冷冷的詢問了一句，看其兇相畢露的面容，隐隐然已經有種逼迫的節奏。
“不知道。随機應變吧。
對于白奇的計謀，我們誰也看不透。若是到關鍵時刻需要我們挺身而出，到那時，就是我們光榮的時刻。”
已然放下手中十字架的馬希水，看着白奇離開的門洞愣愣出神，他此時說出的這番話，就像是一種無名的呓語一般。
平俊凡也轉頭看了一眼門外洞亮的天色，眼神之中似乎多了幾分的堅毅與決絕。
……
有些出乎預料，又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沒有任何波瀾的返回到市局之中的第五正，看着跟上來的黃俠，從其想要問詢，卻又有些難以啓齒的面部表情之中，第五正知道他對于那家小店十分的好奇。
“你猜得沒錯，我剛剛就是去會見白奇了，他很有可能就是本次案件的頭号要犯。
非常的可惜，由于白奇的極端狡猾，我沒能從他的口中獲得絲毫的線索，更不可能從其的口中找到任何的突破口，以此徹底揭開他的僞善面紗。”
感覺在剛剛的鬥争之中失敗的第五正，也覺得沒什麽好隐瞞的，讓黃俠知道得更多，也可以讓其在今後的行動之中，顯得更沉穩謹慎。
如今，與白奇在桌上和平博弈的可能性已經徹底喪失，剩下的争鬥，全都是那種招招緻命的兇險搏殺，若是讓手下的随行人員沒有這個預期，很多預想不到的犧牲将會頻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