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覺得,每一個普通人都能夠成爲高道德的存在嗎?
如果他們能夠的話,那麽哪些原本就素質極高的高道德存在,是不是就可以原地晉升爲聖人了呢?
既然聖人都是可以被達到的,那麽以凡人之軀比肩神明呢?
你覺得也可以做到嗎?”
白起的這番話,似乎是在嘲諷第五正的道德約束性和人性對于自身困苦的纾解特性,更是通過這樣的遞歸,來嘲諷第五正的想法太過于天真,是一些不切實際的天真想法。
但這種表面上的闡述,看似荒唐可笑,但若是結合犯罪集團滅殺道德失衡人員的舉動,你就不難看出,這樣的反問,其實就是對于犯罪集團宗旨的一種最好呈現。
畢竟一個反問,既可以是嘲笑的否認,也可以是明知故問的肯定。
這一切的結果,僅僅隻是取決于被問者的自身心态而已。
若第五正此時被白奇給說動了,真的認可了這種肉身成神的觀點,那麽第五正也等同于被白奇給徹底同化。
這種在潛移默化之中影響,必然會讓第五正今後的行爲舉止受到很大的幹擾和影響。
更有甚者,由于對犯罪集團宗旨的認可,第五正隻要在辦案的過程之中稍稍的懈怠一下,那麽對于犯罪集團的追捕也就會瞬間胎死腹中。
一個被束之高閣的積案陳案,其實和沒有發現犯罪集團,并無任何的區别。
另外,犯罪集團這種想要以肉身成神的理念,更是讓犯罪集團的危險程度瞬間上升到一個極度危險的程度。
若是整個犯罪集團都是在被這種思想所控制,那麽極有可能會在犯罪首領強大洗腦能力的蠱惑之下,慢慢的完成從圖騰神到個人神的轉變。
一如白奇曾經所說過的那樣,設定規則的是人,行使規則的也是人,一個能夠傳遞神谕的神使,其本身就代表了神。
隻要這個神使稍微的使點小手段,那麽他的意志便會成爲神谕,也就完成了從圖騰神到個人神的順利轉換。
一個能夠淩駕于所有規則之上的“神”,那麽他的行爲不管有沒有規則可言,那麽在盲目的崇拜和詭辯的洗腦之下,“神”的言行就是規則。
這樣的組織形态,似乎也解釋了,爲什麽犯罪集團對于張雲的抛棄,似乎那麽的果決和慘烈,對于出租車司機尹哲的滅殺也是那麽的順暢且迅速。
可以說,在被神化的犯罪首領的意志之下,所有人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凡間之事,凡間之能,凡間之軀,怎能比肩神明?”
雖然心中的驚駭已經有如滔天巨浪,此時的第五正也非常想要拍案而起,怒斥白奇觀點的荒謬之處,可在當前的這種處境之下,任何的憤怒都是失真的,個都是出格的,并不利于後續交流和試探的進行。
按捺下心中的躁動,第五正輕飄飄的抛出了此番反駁觀點,就好像隻是在接續白奇之前的那番嘲諷言論,也在做着一些可有可無的情緒排比堆疊而已。
第五正此言一出,再次引得白奇是微微一笑,似乎帶着些許輕輕蔑的感覺。
“否定得這麽快,那麽你是否能夠解釋解釋,什麽才是神呢?”
仿佛是一種刻意的嘲弄,又仿佛已經将第五正給徹底的掌控在股掌之間,白奇撇了撇嘴角,靠在座椅上看着第五正問道。
看似閑聊的一句反問,又像是對第五正回答的一次延續,但裏面的殺機絲毫都不比之前的弱。
你既然否認神,那麽你又知道什麽是神嗎?盲目的否定,這到底是狹隘呢?還是愚昧呢?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刍狗。天地之心,一視同仁。不因愛而寵幸,不因恨而厭惡,這才是神明之心的基礎。
不着于我相、人相、衆生相、壽者相,此爲菩薩之心的基礎。”
什麽是神,這本身就是一個僞命題,在慣常的理解之中,神就是人類對于某個超然存在的一種精神寄托。
在追求這個精神寄托的過程之中,無數先賢都留下了自己觀點,第五正并不覺得自己能夠過多的贅述,便隻是引用了其中的兩句。
這兩句,就是對犯罪集團以僞神之姿行殺戮之事的一種最好反駁。
“道君有雷霆除魔之威,佛陀有降魔金剛之相,這又怎麽說?”
對于第五正的這種反擊,白奇繼續以一種輕描淡寫的方式予以着反擊,就像是在逗弄着一個三歲孩童一般。
豐富的知識儲備,強大的信念認同,完美的詭辯技巧,此時此刻的第五正,看着面前的這個白奇,就好像在看着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一般。
一如昨天第五正對于兩者交鋒的看法,白奇就是一個無法被說動的堅定個體,其思想價值體系之完備,已經達到水潑不進的地步。
“你我都是普通人,也都知道自己不可能無所不能,執着于這些東西,真的有意義嗎?”
不管白奇有沒有對自己進行洗腦,又或者已經進入到一種狂熱的自欺狀态,第五正最後都想要再次出聲提醒一下,這個世界隻有凡人,沒有神。
“你覺得那些到廟裏面去燒香拜佛的人,那些在深夜裏苦苦哀求救世主的人,他們的願景有意義嗎?”
放下筷子的白奇,盯着第五正問出了這個問題,就像是一次嚴肅的審判。
面對這樣的詢問,第五正感覺到了一股上位者的威壓撲面而來,這樣的詢問,并不是一次詢問,更像是一種審判,對于一個人良知的審判。
這樣的一種價值認定,覺得自己可以代天刑法,以僞神之姿去拯救世界的心理認同,無異于是毫無理性的瘋癫之态。
就算面前的人表情再怎麽冷淡,舉止再怎麽穩重,這也掩蓋不了其内心之中的滔天瘋狂。
這是怎樣的一個人呐?又是怎麽樣的經曆,才造就了他如此瘋狂的思想形态?
這樣的對手,就是他需要日夜面對的可怕存在嗎?
“這就是你的真實想法嗎?”
第五正靜靜的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問出了這個略顯唐突的問題。
“我們不過就是在閑聊,打發一些無聊的時間而已。
各抒己見,暢聊人生,在彼此的認知體系之中了解到這個世界更多的秘密。
一如你曾經所說的一句話,我們現在不過就是在閑聊而已,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話題,又能夠蘊含有什麽樣的人生哲理呢?”
白奇的此話一出,第五正也隐隐約約的記起來,當初他和白雪談話的時候,好像确實說過這麽一句話。
一旦回憶起這樣的細節,第五正突然感覺到有一股惶恐之意猶如秋風掃落葉一般的拂過他的心頭。
這句話裏面所蘊含的本質就顯得太過于恐怖,面前的這個男人,這個危險而可怖的男人,他對于第五正細節的收集程度,已經達到一言一行的程度。
毫無疑問,在這小店之中存在一台能夠錄音錄像的監控,将第五正和白雪的對話全都記錄了下來。
如果第五正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在與白奇見面之後的事情了,前往白雪店鋪的原因,也是因爲在菜市場爆炸案之後,突然心生所感,對于人生觀有了一點新的見解的第五正,便決定過去見一見白雪。
當時第五正的肖像信息,也已經被犯罪集團放置于拆遷區的針孔攝像頭給獲取到了。
再結合白奇對于這場會面情形的一清二楚,第五正已經有種細思極恐的感覺。
當初第一次遇見白奇的時候,白奇或許隻是将他第五正當做一名普通的小年輕。正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白奇對他的敵意還不是太過于強烈。
可是當白奇知道第五正就是警方的一員之後,便已經開始着重研究他第五正的一言一行了。
從白奇這種明顯被驚動到,且極其謹慎的舉動來看,你說他背後沒有隐藏着一些什麽秘密,這是誰都不會相信的。
經過這種詳細的調查,以白奇的能力,必然能夠看出兩個小年輕之間的情愫堆積。
如果想得稍微極端一點,或許白奇想要殺他第五正,其實并沒有什麽特殊的理由,也并不是因爲被第五正刺探到了一些什麽,又或者是向第五正透露了一些什麽,僅僅隻是因爲第五正是名警察,且這個警察和他的妹妹有關聯。
爲了避免一些不好的東西,白奇便設計了一個關聯計劃,順手準備将他炸死在街心十字路口。
“是啊。不過就是一場普通的閑聊而已,大家彼此談到一些對于生活的感悟,僅此而已。”
白奇的這番話雖然輕描淡寫,但實則兇猛無比,第五正也隻能略顯無奈的回應了一句。
這句話确實是當前狀況下的真實寫照,就算第五正能夠将他與白奇之間對話的錄音錄像呈送到法院,這樣的閑聊對話也起不到任何證據的作用。
每天談論社會仇殺案件的人多了去了,每天求神拜佛談論宗教的人更是如山如海,你難道要将所有人都抓起來嗎?
有這種想法,在某種程度上說明你心中的信念已經被徹底擊穿,在這場巨大的對賭過程之中,也已經輸得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