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放在一張發灰的報紙之上，第五正甚至還提前調動了一些哈凝暖的回憶情緒，讓她不要因爲剛剛的意外情緒波動而影響回憶的清晰度。
“老喽、老喽。記不清喽。”
某個心結被解開的哈凝暖，略顯随意的擺了擺手，便很快的放棄了回憶的舉動，有種随遇而安的閑适之感。
面對哈凝暖的這種态度，第五正不緊不慢的撕開了脆薄的舊報紙，将内部所隐藏的秘密給全部揭露出來。
再尋常不過的塗鴉，似乎沒有任何的意義，像是一種爲了發洩而發洩的胡亂揮灑，想來應該是出自于某次受罰之後的意氣用事。
這種容易沖動的性格特性，就算是幼年白奇，也絕對不可能會擁有，第五正隻是随意的拍了張照之後，便開始去撕其他的舊報紙。
連續撕了幾張，直到抵達床邊的一張床鋪，舊報紙後面才呈現出一副具有實際價值的胡亂塗鴉，非常符合第五正既定預期的塗鴉。
盯着這幅明顯被修改過的塗鴉，第五正的心髒都快跳了幾拍，一種冥冥中的熟悉感幾欲撲面而來。
畫像十分的簡單，刻畫的是兩個牽手的小人，火柴人一般的簡筆畫，隻是在面容部分進行了一定的雕琢，由于筆法稚嫩的關系，看不出個什麽所有然來，隻能大概得知應該是一對男女。
這是畫的主體部分，後面被破壞的部分，似乎是想要将其中的男性角色給改編爲一頭豬的模樣，甚至還想要在女孩的旁邊再次增加一個小人，隻是畫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很明顯，這幅畫出自于兩人之手，後來者應該是一個對女孩有好感的直腸子性格，經不住蠱惑和誘導，便施行了本次的破壞舉動，隻是中途就被福利院的管理人員給抓了個正着。
這樣的一幅畫，簡直就像是第五正之前推測的翻版一般，就好像，第五正曾經就身處于這裏，全程目睹了這出鬧劇的所有細節。
對于這種巨大的巧合性，第五正一點都不覺得驚喜，因爲這全都來自于對于白奇和白雪的了解，更是對于白奇手段的充分了解。
身爲幼年時期的白奇，太過于複雜的陰謀詭計他肯定無法完成，但像這種借由對方固有性格弱點的慫恿和激将，很明顯就是信手拈來的小事。
白奇，你曾經就住在這張靠窗的雙層床之上，偶爾也會擡頭看看窗外的夜色，暢想一下你那未蔔迷茫的未來命運嗎？
感覺撿到寶的第五正，強行壓抑住心中有些控制不住的狂喜，緩緩的擡頭調笑一句：“這麽大的刻畫塗鴉，當初那個始作俑者應該挨了不少訓斥吧？”
如此巨大的塗鴉，當初所發生的風波也必然不小，哈凝暖這種極度念舊的人，又怎麽可能不會回憶呢？
被第五正給打斷回憶的哈凝暖，也是輕笑出聲，臉上溫柔的笑意已經完全蕩漾開來，看來對于這段回憶應該非常的滿意。
又或者說，正因爲這段回憶的主角是白奇，這個有出息且能夠回來看望她哈凝暖的好孩子，所以哈凝暖才會如此的開心，如此的欣慰。
良好的親情互動，也需要過往的切實物件作爲基礎支撐，如今找到了與白奇相關的過往痕迹，感受着過往的回憶如溫暖潮水一般的襲來，哈凝暖又怎能不高興呢？
“這小子啊，真是頑劣得很，總覺得自己很厲害，又沒有什麽自知之明，
你也應該看出來了，這是一個小男孩爲了一個小女孩争風吃醋所犯下的混事，這小子看到漂亮姑娘就挪不動腿，也不看看人家姑娘的心到底屬于誰。
這樣的單相思，确實是屬于少年人的美好過往，我們覺得他傻，可人家卻兀自甜到心裏去了。
誰的青春裏面沒有幾件傻事？沒做傻事的青春，那還是少年人意氣風華的青春嗎？
哎。也不知道這小子現在在哪裏，總不能沒有找到心儀的姑娘，就不回來看看了吧？”
心結解開之後的哈凝暖開玩笑的神态更加的自然，對于孩子們過往的故事也顯得更加的真摯。
人生處處無常，能夠相伴一時，也是一種無上的幸福。
“這麽小就被人所追求的女孩，現在一定已經結婚了吧？”
像是随口一句的八卦言語一般，又好像是被哈凝暖的此番真摯情感所打動，第五正不由得便問得深了一些。
如果這幅塗鴉真的是白雪所爲，那麽此時這個略顯私人化的問題就不那麽隐秘，也在哈凝暖的基本認知之内。
再者，既然白奇會偶爾過來看一看，那麽白雪就算不經常陪着白奇一起過來，她的回歸也是闆上釘釘的事實。
既然如此，那麽白雪的婚姻狀況這種基本的重大信息，哈凝暖肯定是知曉的。
“沒有沒有。這姑娘一如既往的漂亮，可是性子比較冷淡，外加上她哥哥的成就非常之高，怎麽看得上一般的混小子呢？
也不知道将來會便宜了那個混小子。
哎。這小姑娘，真是活在蜜罐子裏面的小公主，不知生活疾苦，更不知道青春幾何。
這人呐，該結婚的時候就得結婚，别挑三揀四的，不然年紀一到，就成老姑娘喽。”
哈凝暖雖然沒有提及白雪和白奇，但整座孤兒院之中能夠被稱爲兄妹的，哥哥的成就又極其高的，又能夠回來反哺福利院被哈凝暖所知曉的，算來算去，估計也就隻有一個白奇了。
當前已經不存在任何的疑問，這幅比較特殊的塗鴉就是由白雪所創作，曾經在這裏暫住的，也确實是白奇。
他們在福利院之中的痕迹已然被找到，可是這幅痕迹到底又指向了怎樣的一個故事，又能深挖出怎樣的背景細節呢？
裝作踱步去撕其他牆紙的樣子，第五正細思了幾秒鍾的時間，試圖在這種缥缈不定的兒時故事之中發掘出一條通往線索和真相的通道。
“每一代人對于婚姻都有自己的獨特理解，有的人覺得婚姻不過就是一個人生任務，有的人卻認爲婚姻是一生的大事，必須要選擇一個能夠陪伴自己一生的良人爲伴。
所謂的愛情借口，通常淪爲這個挑選過程的堂皇外衣。
愛與不愛，不過都是一種感覺，漠視并踐踏其他人的愛意，其實也是一種失敗，也是一種罪過。
不懂感謝這樣的愛意，其實也是一種不成熟的表現，一個不成熟的人，就算某天偶遇自己所愛之人，也不一定能夠把握得住。
生活，真的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就算你能夠無數次的幻想未來的樣子，你也永遠猜不透未來會是個什麽模樣。”
想要強行的詢問，這很明顯就是極端危險的，既然暫時想不到好的刺探方式，那麽也隻能順着哈凝暖的話頭，将白雪的相關問題給論述得更爲透徹一些。
想來，以哈凝暖對于白雪的了解，她也應該更願意回憶與白雪相關的過往，也更加願意在乎白雪當前的婚姻情況。
“你看起來年紀不大，但經曆的事情好像很多的樣子，對于感情的了解似乎比一般的同年人更多，不像他們一樣，隻是活在自己幻覺之中的苦情人。
在院子裏面呆久了，親手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他們哪些年輕的情感，朦胧的愛情，我也見得多了。
大部分的孩子們，沒有懂愛情的，都不過是被對方的身體所吸引，屬于小獸的生理本能反應罷了。
青春期的躁動讓他們無比亢奮，略顯瘋狂，他們覺得這就是愛情，其實不過就是青春期的躁動罷了。
隻要離開了這所福利院，幾年時間不見，便從此了無音訊，曾經讓他們刻骨銘心的愛情，也都成爲了一段可有可無的死去回憶。
一如這畫中的小女孩，她的存在是已知的，是能夠被輕易觸碰的，但是那個曾經爲了她敢于對抗整個福利院的小男孩，卻已經不知道漂泊到哪裏去了。
年輕人視野有限，總是覺得非他不可，但當他真正見識到整個世界之後，才知道什麽叫做花花世界，什麽叫做天壤之别。”
很明顯，第五正後續多愁善感的言論，徹底打開了哈凝暖的情感世界，讓她觀察了一輩子的經驗，讓她沉澱了一輩子的經驗，全都毫無保留的展露出來。
很明顯，哈凝暖的情感非常的細膩，對于這個世界的感知和看法也随着年齡的不斷增長而生出了一些質變。
但，哈凝暖畢竟大半輩子都隻是局限于一家小小的福利院之中，人生之中見到的大多數，也都隻是一些年輕的小孩，她的感慨很有道理，但局限性确實很大。
這種巨大的局限性，就是第五正用于設置言語誘導陷阱的有效區域，也是進一步的引導哈凝暖走向第五正洗腦陷阱的敲門磚。
世事混濁，哪些能夠與你的感覺完美契合的人，不是你的知己，就是準備從你身上獲取重要價值的叵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