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他們要是承接了這個任務,其痛苦程度,可能不亞于去敵國當特工。
“如此棘手的局面,确實需要謹慎的去對待,稍微一個掌控不好,咱們就會徹底失去接觸白雪的機會。
畢竟,在一般的倫理價值體系之中,直系親屬的重要性很明顯是要大于公-檢法系統人員的。
甚至在法律規定之中,也規定了個人隐私權限的神聖不可侵犯性,在白雪沒有向我們求救之前,我們是不能過多幹預合法公民的家庭私事的。
也就是說,隻要白奇将白雪控制得足夠嚴密,那麽我們這些多管閑事的公-檢法系統人員,不過就是一群吃飽了撐着的純外人。”
對此深感棘手的黃俠,對于當前的整體狀況給與了一個整體的評判,同樣也在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告知第五正,這個任務不是一般的難,不是你将它交給他們,他們就能夠自然而然的順利完成的。
這種對于既定任務的困難陳述,并不是在畏難,更不是在拈輕怕重,黃俠隻是想要回歸實事求是的态度,期望接下來的辦案過程不要太過于想當然。
“這些都是預期之内的事情,我們與犯罪集團已經周旋了這麽久,不可能行至最後突然變得急躁起來。
犯罪集團的整體計劃嚴密而規整,我們也應該抱有同等耐心的态度去對待它才行。
目前對于白雪的積極尋找,我也隻有一個大概的想法,至于具體的執行過程如何,還需要我們更進一步的去探索和探讨。
現在你們要做的事情,也不是去直接找白奇的麻煩,又或者通過一些極端渠道去硬性接觸與白雪相關的人際關系。
你們所需要做的,是盡可能的順着白雪這條線去縷清她的人際關系模型,讓後續的針對性調查有一個既定的着力點和事實依據。
至于如何去摸清白雪外圍的人際關系,借由白雪曾經所在的福利院作爲起點,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還是老規矩,像上次打探福利院整體狀況那樣,派遣一對臉生的便衣裝作-愛心人士到訪福利院,以閑聊的狀态去細緻打探福利院之中的具體人事細節。
不過,由于本次任務的特殊性,一定要佩戴隐形攝像頭進入,至于還有沒有其他打探細節需要補充的,待得初步走訪結束之後,再做進一步的部署吧。”
目前第五正也隻是剛剛想到要去調查白雪,很多的事情都沒有得到更爲細緻的推理和認定,現在三位重案組的組長過來問詢試探,第五正也隻能這樣暫時安排一番。
先讓手下的力量成功的運轉起來,總比在辦公室裏面枯坐思考來的更爲實際。
順着白雪所曾經待過的福利院進行有序調查,這聽起來确實是一件非常簡單的工作,不好再多說一些什麽的兩人,也隻能領命之後轉身離開。
辦公室之内再次恢複到之前的寂靜狀态,倚靠在椅背之上的第五正,對于當前這種既明确又仿佛了無蹤迹的局面感到十分的頭疼。
一如之前黃俠所分析的那樣,白雪和白奇是一對相依爲命長大的兄妹,兩人是彼此的唯一親人,一方将另一方給刻意隐藏起來,其實便等同于切斷了白雪與外界的一切聯系。
警方可以主動去确認白雪的當前生存狀态,但這種确認的過程是有限度的,更不能直接将白雪從白奇的掌控之中強行剝離出來。
警方的權利都有既定的法律規定予以約束,公權力對于個人公民的管轄權也是有限度的,在這個相對寬松的合理空間之内,隻要白雪的生命财産安全沒有受到任何侵害,第五正對于白奇的所做所爲是無可奈何的。
這種糾結的局面,同樣也是犯罪集團人間蒸發部分道德失衡人員的關鍵依仗——部分道德失衡人員與自己的親友處于關系斷絕狀态,一旦他們失蹤了,根本就沒有任何人願意對此關心,願意前往警局彙報人員的失蹤狀況。
現在白奇利用這樣的相似性,似乎是在進一步的告誡第五正,這個世界之上各種規則的制定,其本身就是存在着巨大的漏洞和底層邏輯缺陷。
繼續深陷于這樣的規則困境之中,隻會讓你,你第五正,失去一切你所在乎的人。
有些時候,不是你不願意看到某個悲劇,這個悲劇就不會上演的,很多的事情,都處于你的能力之外,也是你拼盡全力都無法去改變的。
罪惡之所以是罪惡,那是因爲它具備強大的侵略性,你越是害怕什麽,它越是會從這個方向向你發起猛然襲擊。
罪惡也是非常善于鑽規則漏洞的,你第五正所遵從的規則世界,就是一個被罪惡所嚴重腐蝕的世界。
罪惡能夠在這個千瘡百孔的規則世界之中自由出入,你卻隻能被規則所限制,成爲被動挨打的存在。
你,第五正,隻有打破這樣的規則限制,學會做規則的主人,你才能夠真正做到鏟奸除惡,将那些隐藏于規則漏洞之中的惡魔給揪出來,揪出來狠狠的摔死!
腦海之中再次閃過這種仿佛心魔蠱惑一般的話語,第五正知道自己的意識形态正在遭受着白奇的嚴重襲擾。
之前第五正就已經明确言明過,這個世界是不存在絕對正義的,絕對的正義不可被抵達,隻能被不斷趨近。
這個世界,正義可能會遲到,也可能會缺席,但追求正義之心,當永興不怠。
這是第五正之前的堅定意識形态信仰,但在白奇此時的這種意識形态攻擊之中,确實有種搖搖欲墜之感。
第五正相信這個世界不可能完全趨于清明,總會有一些罪惡被隐藏在角落裏面,難以被根除。
對于這些被隐藏起來的罪惡,第五正最多抱有的就是一種堅持不懈的打擊之心。
但若是這些難以被根除的罪惡不能被徹底打擊掉呢?
這些難以被根除的罪惡就籠罩在第五正自己的身上呢?
這種被絕對恐懼所籠罩的感覺,這種身處于絕望地獄之中的感覺,真的不會令第五正的意識形态發生根本性崩裂嗎?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被逼急了,什麽同歸于盡的拼命手段都會使出來。
如果這種想要拼命的手段,是對于既有規則的破壞,是對于既有規則的踐踏,是就此堕入迷途,從此成爲像白奇那種擅殺道德失衡人群的人呢?
是繼續在苦難之中煎熬,還是就此在心魔之中陷入癫狂,開始不擇手段的去履行那個虛妄的正義?
之前第五正能夠大言不慚的說出一些大道理,白奇或許認爲第五正僅僅隻是出于一種旁觀者的心态,才會如此的大言不慚。
如今,白奇利用自己強大的計謀規劃能力,将第五正給籠罩在這層絕對的陰影之中,讓第五正也變成了世間苦難的親曆者。
在身經苦難之後,在這種苦難之中仿佛看不到任何希望之後,第五正,這個之前大言不慚的堅定理性主義者,還能繼續大言不慚的說出一番堂而皇之的大道理嗎?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他,第五正,能夠擁有像地藏王菩薩這種敢于永堕地獄的決心和勇氣嗎?
困苦對于人性的考驗永遠都不是一時的,永遠都是長期且持久的,已然身處其中的第五正,暫時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這并不是一種逃避,更不是一種自欺欺人,過早的下定一個論斷,要麽就是輕狂自大,要麽就會成爲自己所不能承擔的巨大負擔。
事實得走到最終的那一步,你才有資格去認真的決定,到底是進是退,是去是留。
面對這種近乎于極限的壓力,第五正隻能選擇如履薄冰,隻能選擇慎之又慎。
畢竟,之前第五正也說了很多的豪言壯語,很多的理性發言,這些已經被發表的觀點,都可能會在某一個瞬間全都成爲徹底的笑話。
現在不是表态和發表意識形态感慨的時刻,是拼命的時刻,是做實事的時刻,是不容停留的時刻。
強行壓下心中這種異常念頭的第五正,再次将注意力放在對于白雪的尋找上面。
之前就已經明确的意識到,當整體環境的大變量徹底改變之後,繼續對馬希水進行意識形态攻擊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更何況繼續洗腦馬希水,很可能會引起平俊凡的強烈反彈,導緻馬希水的無故被蒸發,所以,暫緩對于犯罪集團所設明棋的攻勢,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再者,第五正已經做好了在關鍵時刻及時控制住平俊凡和馬希水的準備,這手明棋标靶,确實并無太大的攻伐意義。
系列筆記本攻心的主角鍾柳山依舊在E市之中鬧騰,隐藏起來的章青可能也身處于E市之中,就算白奇還存在一套備用的班子,但這個人數也是極少的,大概局限在2-3人,如此看來,犯罪集團在整個L市之中的兵力部署情況,很明顯就是短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