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第五正現在不能再繼續浪費任何一丁點的寶貴時間,既然不能夠去攻擊平俊凡和馬希水所構成的這對明棋,那麽在魏陽的身上去嘗試着重新尋找一點可能性,也是極好的。
不管是想要在魏陽的身上獲得更多的可能性,還僅僅隻是想要利用魏陽來練手,提前的預備一下用于對付平俊凡和馬希水的意識形态攻擊手段,魏陽這個被警方所完全掌控的目标,确實都是極好的選擇。
也不知道空閑了有好幾天的魏陽,會不會因爲市局的拘留室過于安靜,而陷入到某種空虛迷茫的自我懷疑狀态之中。
畢竟當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往往都是思維最爲發散的時刻,一個爲了女人而義無反顧的男人,在這種獨處的過程之中,會不會反思自己曾經義無反顧的熱血舉動呢?
不管魏陽是不是在反思自己過往的人生,又或者僅僅隻是在等待犯罪集團和第五正之間鬥争的自然落幕時刻,他甯靜生活的狀态,從這一刻開始,就已經徹底不複存在。
魏陽現在處于刑事拘留狀态,但爲了對其進行更爲嚴密的人身保護,也爲了防止看守所裏面的大通鋪混進去犯罪集團的二類炮灰成員,将魏陽給輕易抹殺掉了,所以魏陽目前依舊被單獨監押在市局之中。
被單獨關押的魏陽,雖然帶着重刑犯套件,但由于沒有看守所裏面嚴密的時間規定束縛,所以他的個人時間還是非常充裕自由的,甚至出于一些人性化的考量,警方還特意爲其準備了一些打發時間用的書籍。
當第五正抵達魏陽單獨關押地點的時候,此時的魏陽也确實是裝作看書的樣子,正漫不經心的翻看着手中的經典書籍。
或許僅僅隻是被開門聲所驚擾到,又或者,是對第五正身上的氣場已經形成了一種自然的敏感度,魏陽雖然沒有回頭動作,但其手中的書已經被自然放下。
這種自然而然的舉動在一般人看來,或許沒有任何的意義,但在第五正眼中所呈現的狀态,卻完全不一樣。
魏陽放下書本的舉動雖然看似自然,但在這個過程發生之前,從其身上卻隐隐的閃過一種煩躁之感。
這種煩躁之感,并不是因爲魏陽對第五正有什麽厭煩之感,僅僅隻是出自于人類對于麻煩事物的一種本能性反應。
另外,這種下意識的舉動也說明,此時的魏陽雖然看似沒有任何的舉動,但他其實已經處于高度戒備的狀态,所防備的,也是第五正肚子裏來意不明的特殊目的。
要知道,在之前的約定之中,魏陽要求第五正和白奇正式分出勝負之前,不要過來繼續打擾他 。
第五正赢了,他魏陽就當污點證人指認白奇;第五正輸了,那麽他魏陽就當替罪羊,扛下所有的一切罪惡。
現如今第五正冷不丁的跑過來,看整體的架勢,也不像是得勝歸來的樣子,感覺有些摸不着底的魏陽,又或者說,明知道第五正此行的目的一定不會太過于簡單的魏陽,天然的就對那個即将到來的巨大-麻煩感到厭煩。
怕麻煩,且厭煩第五正不守信用的舉動,但對于第五正不守信用的舉動又無可奈何,更是有些搞不清楚能讓第五正不守信用的主導因由到底是什麽重大危機,這些多重因素的相互雜糅影響,便造成了現在魏陽的這種僵硬反抗。
“怎麽樣,最近幾天在這裏住得還算舒心嗎?”
就像是完全不明白魏陽心中複雜感覺的第五正,相當平淡的詢問了一句,就像是老朋友日常的問候一般。
“還行吧。一如之前所反饋的那樣,就是睡覺的時候不怎麽安穩。
我現在是個十足的階下囚,在哪裏都讨不了好,更是沒有任何想要越獄的原始動力,像這樣束手束腳的,真的好嗎?”
面對第五正這種沒臉沒皮的舉動,魏陽也不好多說什麽,也隻能裝作不知的樣子,以一種最爲正常的反應來回應第五正。
甚至爲了表現得随意一點,還拿自己身上的重刑犯套裝來打趣,其微微擡臂晃動手铐的樣子,确實看不出來像是一名重刑嫌疑犯。
這種自然随性的演技,确實凸顯出魏陽較好的個人演技素養,以及他此時并不想節外生枝的整體意圖。
若是想要在意識形态層面上去攻克魏陽,那麽自然要讓其思想狀态陷入到異常之中,不讓魏陽進入到自我的舒适圈之中,這就是第五正當前所需要做的預先鋪墊。
“将一般的罪犯給關起來,是爲了防止他繼續去危害社會,也是爲了在一個固定的範圍之内對其進行思想、勞動改造。
至于你魏陽嘛,我們将你給關起來,更是出于一種保護污點證人的基本需求。
換句話說,就是爲了保證你魏陽的基本人身安全。
綜上述所,就算你在此時此刻,确實沒有什麽攻擊性,但誰也不能夠保證未來到底會發生一些什麽突發狀況,讓你這個惡貫滿盈的人,突然兇性大發。
所以,該有的固定程序,該執行的,還是得完全執行。
法律就是法律,不是你說沒有就沒有,更不是你抖兩句機靈,便可以化爲擺設的。
另外,基于你這種悠閑的生活狀态,這些日子,你應該沒有受到來自于犯罪集團的任何威脅吧?
如此看來,警方對于你的全方位保護,應該所言非虛吧?”
三言兩語之間,第五正便将話題轉移到之前與魏陽争論得沒有任何頭緒的問題之上。
這種對于過往敏感問題的觸及,更像是對魏陽傷口的一種重新觸碰,曾經背叛犯罪集團的一幕幕,又爲什麽會背叛犯罪集團的一幕幕,正無比清晰的呈現在魏陽的面前。
不管過去第五正是通過什麽手段讓魏陽開始背叛犯罪集團的,更不管魏陽是基于什麽不得已的理由決定背叛犯罪集團的,背叛了就是背叛,這是一種意志力軟弱的表現,更是魏陽這種白奇發小所應該引以爲恥辱的事情。
但既然木已成舟,不管恥辱也好,悔恨也罷,這些注定不能被改變的過往,魏陽也已經不能有所在乎,他現在更爲在乎的,還是池英及其家人的安全問題。
既然第五正開門見山的将這個問題給表明清楚,那麽魏陽也不介意順着這個問題繼續執着一下。
“短暫的安全和長久的安全,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
你是聰明人,也是表演和裝糊塗的高手,所以不管你的回答是肯定還是否定,我都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進行一些什麽額外的強調。
還是那句話,想要讓我明确的表态,你得先戰勝了白奇再說。
在這個條件被達成之前,與我談論一些有的沒的,并沒有任何的意義。
另外,我最後還想要勸告你一句,你确實很聰明,也非常的善于玩弄人心,但你那些已經被預設好的詭計,最好還是老老實實的收起來,若是不聽勸導,也不過就是在這裏多費幾句口舌罷了。”
仰着頭說完最後一句的魏陽,重新拿起被放下的經典書籍,裝作在閱讀的樣子,非常漫不經心的又往後翻閱了一頁。
這就是一個送客的舉動,代表着魏陽的耐心已經被消耗完畢,若是第五正還想要繼續交談下去的話,面對的要麽是魏陽無言的冷暴力,要麽就是異常激烈的攻擊性言語。
面對魏陽這種表演性質十足的送客舉動,第五正不可能如此輕易的就讓魏陽如願,更沒有任何的可能性被如此勸退。
在第五正的預想之中,此時此刻,魏陽願意好好說話,那就好好說話,不願意好好說話,第五正也能讓魏陽變得好好說話,這就是主場作戰的優勢,也是第五正的自信心所在。
“說實在的,你所在的那個犯罪集團,背叛,其實并不是一件太過于稀奇的事情。
通過這段時間與你們的接觸,又經過一段時間的整理和思考,我倒是突然發現,在這個犯罪集團之中,背叛并不是一個單獨的例外,背叛是一種極爲平凡的常态。
例如說我最先接觸的那個張雲,就是那個被你們給炸死在菜市場的張雲,他之所以能夠被我給順藤摸瓜的找尋到具體行蹤,并最終在其銷贓的當口,将其在當鋪門口堵了個正着,完全是因爲他的擅自銷贓舉動給警方留下了寶貴的破案線索。
這種不顧犯罪集團的整體隐匿屬性,更是不顧犯罪集團其他成員安全的舉動,不也是對犯罪集團的一種變相背叛嗎?
隻是張雲的背叛舉動做得比較隐晦一點,你魏陽則是親口将犯罪集團藏屍的地點給供述了出來。
你和張雲都在背叛犯罪集團,這兩者之間并無任何的本質區别。
張雲被當街炸死的慘狀,這種對于背叛者無情的誅殺舉動,或許就是你畏懼會遭受到犯罪集團系統性報複的根本原因所在。
你在害怕,害怕你所在乎的池英一家也被犯罪集團給當街炸死,又或者采用一些更爲殘酷的方式将其給殺害掉。
并且,我可以毫不誇張的去斷言,這些最爲基本且深層次的恐懼,一定來自于你所親自參與的一系列屠殺舉動吧。
殺人者,人恒殺之。
你所親自參與的殺戮太多太可怖,卻又害怕自己所在乎的親人遭受到同樣的際遇,這不是一種十分搞笑的心理現象嗎?
再者,除了張雲以外,之前跟你提及過的那個馬希水,就是那個信教的,開口閉口全都在引經據典的馬希水,他現在好像也要開始背叛犯罪集團了。
不不不,說得更加的具體一點,和你極度在乎池英一樣,馬希水身爲信仰堅定人士,當他的信仰從契合犯罪集團的意識形态轉化爲不與犯罪集團的意識形态相契合的時候,他也就會開始漸漸的遠離并排斥犯罪集團。
你猜,讓馬希水的信仰狀态發生改變的人,他到底是誰?
你再猜,如今已經開始逐漸背離犯罪集團的馬希水,在未來的某一天,會不會也走上你和張雲的老路,在關鍵時刻,給與犯罪集團狠狠的一刀背刺?
将,你所畏懼的那個白奇,狠狠的拉下神壇,成爲一灘陷入深淵的爛泥?”
沒有絲毫的遲疑,在魏陽緊皺的眉頭之中,第五正慢條斯理的将犯罪集團引以爲傲的忠誠體系給細細敲碎,讓魏陽不再因爲自己的背叛而感到愧疚,也讓魏陽從一種莫名的抗拒狀态之中脫離出來,變得更加易于去掌控。
如此一來,想要在意識形态上對其形成緻命的打擊,便會容易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