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依，你就說，你用不用這招吧？”
“不想用！”
顧苓依晃晃小腦袋，果斷拒絕：“顧家的女兒是有自尊的，甯可自力更生，也不能委身給惡賊！”
然而打臉時分來得異常迅速，由于遲遲沒有落座，一個婚宴管事的長輩，朝着路滿和顧苓依走過來。
“你們插空坐下啊，哎，這不是聞藝家的丫頭麽？老大還是老二？”
管事長輩笑眯眯的：“要不來我們那桌？”
顧苓依當即支支吾吾，緊張地靠在路滿胳膊上，喏喏地低頭不語。
路滿見她光速變慫，寬慰地笑了笑，手徑直去摸到顧苓依的柔荑，按照剛剛約定的暗号，捏了捏她的手指。
第一下，食指末端。第二下，食指第二指節。
“二伯。”
顧苓依猶豫地微微啓唇。
管事長輩先是一愣，然後點頭應聲：“哎，好！是二丫頭吧，還記得我！”
顧苓依擡起臉蛋，表情還有些懵懵的不知所措，但至少比尬在原地要強的多了。
“二伯，我們去找個不喝酒的桌。”路滿也幫聲道，“小孩子多的桌，其他桌的甜口菜和硬菜，總是往那裏加，我們來了就多吃飽點。”
管事的二伯哈哈大笑：“成，你倆去吧。”
路滿就這麽拉着顧苓依，跑去了另一處人少的側邊。
“放開我。”
顧苓依掙了掙小手，路滿松開爪子。
他嘴角噙笑，盯着顧苓依，這姑娘臉上眉歡眼笑，卻還又想繃着佯裝有點生氣的小神色。
“現在呢，要不要？路氏親戚稱呼暗号法。”
“我……”
顧苓依飛速地瞄了下路滿爪子，腳尖在地上點點，内心思索斟酌，還是小聲地同意。
“暫時，先試一試……暫時！”
青蛙自己跳溫水裏了，可還行。路滿想着，嘴上說道：“那你先告訴我一下，你能認出親戚們，我幫你儲存記憶，先記一下。”
“從那一桌開始，是二舅媽、鄰居家的大姨、三姨……”
數着數着，顧苓依忽然一頓。
“哥哥，你的暗号法有漏洞。”
顧苓依悄咪咪指指兩位老人：“那是我四舅姥爺，旁邊是二姥姥認識的一位爺爺，這個稱呼，怎麽……”
路滿馬上說：“大拇指隻有兩節指節，就分别代表祖輩，外祖輩。”
“哦~”
“行了，走，吃飯，去實戰。”
路滿陪着顧苓依坐到了這個桌前，果然不出顧苓依自己的預料，一旦接近陌生的親戚們三到五米之内範圍，顧苓依就忽地整個人色彩都灰了好幾個度，身體動作不再順暢，像是身上綁了幾十斤沙袋似的。
“真的好拘謹……”路滿服氣了，距離顧苓依告别社恐，還任重而道遠呢。
“大姨，三姨……”
顧苓依弱弱地出聲打招呼，輪到了一個年輕女性時，顧苓依心裏又想了太多無關緊要的緊張感，稱呼在口中卡了殼。
路滿迅速回憶，剛剛顧苓依提前和他說過一遍，這個女性是她的二嫂，于是乎馬上在桌底下搞起小動作。
路滿拉起顧苓依的軟乎乎小手，食指指末和無名指第三指節一按。
顧苓依旋即奮力思索暗号的對應關系，她全神貫注之下，沉靜心思中把其他出洋相鬧尴尬的雜念暫且抛在腦後，像是需要面對勇氣的打交道，變成了隻做一道數學題。
“二嫂。”
順利喊過一圈人，桌前的親戚鄰裏們都紛紛點頭，這麽漂亮的女孩子，嘴巴甜甜地喊人，說明人家把自己也記在心上了，這位小輩乖巧伶俐惹人疼愛，他們心情也随之大好。
“感覺還可以吧？”
路滿湊到顧苓依臉頰邊上，壞笑悄聲。
“哼，勉強可以。”
顧苓依嘴上敷衍着，但嘴角弧度明顯更彎。
宴席的菜品接連端上，幾道熱菜之後，随之來了一份什錦罐頭。
附近桌喝酒的長輩，往旁邊幾桌看了看：“哪桌的小孩兒多？我們這兒不吃這玩意兒，給你們送去！”
“我我我我要！”路滿和顧苓依這桌上，有十歲左右的小家夥，舉手跳高，眼饞看着旁邊的罐頭水果，想着給自己這邊加餐。
長輩端起罐頭水果，循聲往這邊來，路滿和顧苓依坐在副陪賓的席下接菜的位置，這會兒路滿便起身接過擺到桌上。
“你們慢點吃，好好吃啊。”
顧苓依有了前面的經驗，反而敢主動嘗試了，她戳戳路滿胳膊。
路滿會意，爪子握住顧苓依的柔荑摸了摸，然後是正事，在對應的指間按出暗号。
“謝謝六姨夫。”顧苓依甜甜地啓唇。
來送罐頭水果的六姨夫，明顯愣了一下，今天碰到的幾個小輩們，被父母們當面提醒着“叫姨夫”這種話，一聲打招呼才喊出口。這個小姑娘，他印象很深，是同村聞藝家的雙胞胎女兒之一。
人美心善，還有禮貌。六姨夫多看了路滿一眼，心說讓老路家的孩子撿到寶了。
路滿也笑着附和：“六姨夫，喜酒莫貪杯，您收着量喝。”
“哈哈，怎麽不行呢，我今天少喝！這是聞藝家的二妮吧？到了你們結婚，你們多給姨夫敬兩杯，再給我補上。”
顧苓依和路滿對視一眼，她如潭清波的杏眼，水汪汪地盯起路滿：“哥哥，我表現可以吧~”
“非常好。”路滿誇贊，“沒聽姨夫說麽，猜你是二妮嘉兒呢。”
顧苓依賞給他一個白眼：“我…看起來，嘉兒可以的，我隻要努努力，也是可以的嘛。”
說完這話，顧苓依小臉一紅，拜托了路滿的暗号法則，卻在當事人面前耀武揚威，也确實不謙虛，她低下小腦袋，又埋頭吃起東西來。
“虎皮肘子要不要？”路滿眼瞅一個大肘子上來，順口一問。
“不啦，哥哥。”顧苓依超小聲，“太膩了。”
“可我記得，你喜歡吃肘子這類的。”
“我喜歡吃的是蹄膀，而且做法不一樣的。”
顧苓依說着，還施展起絕活，一筷子一下夾起三個香芋地瓜丸，看得路滿都一愣。
“就是街邊炭火冒煙、滋滋出油的烤蹄膀，才好吃嘛。”
這姑娘，原來十七歲時，幹飯的戰鬥力就已經如此驚人了啊……
“嘉兒也超愛吃，買了之後，背着媽媽，我們兩個偷偷解決，有時候搶肉還會打架，哈哈~”顧苓依咬着香芋地瓜丸，臉上浮現出嬌憨的小表情，“哥哥我和你說嘛……”
“媽媽，小滿在那裏！”
而在這時，身後傳來妹妹路小霜的大驚小怪嚷嚷。
路滿和顧苓依同時回過頭去，看到的是路衛華、柳靜和路小霜，一同走了過來。
噌——
顧苓依條件反射般唰地站起身，小手急切地想找個安放的處所，往開衫外伸一伸，又往裙腰下藏了藏。
可惜的是，今天她挑的這身衣服，從上到下，不湊巧地，沒有一個口袋，可以安納她此時慌張無措的小手。
正如她現在心髒咚咚狂跳的心情。
那是路滿的爸爸媽媽。
不知怎的，她害怕緊張的感覺，遠比面對在場所有親戚鄰裏，加在一起，還要更爲呼吸不暢。
“嗨，小滿，嘉兒姐。”
路小霜活力十足地打了招呼：“小滿，媽媽接到你的電話，不跟我們坐一桌吃飯了，我還以爲你帶着嘉兒姐偷跑去小溪河溝裏撈魚，結果你們真的隻是換了個桌吃飯？”
顧苓依輕咬着嘴唇，安分地站在路滿身邊，她微微側臉擡眼，給路滿一個求助的眼神。
怎麽辦？怎麽辦！
她之前爲什麽沒想到這一種情況呢！
路滿的父母也來參加喜酒宴了，那大概率是要會個面吧？
不過在設想中，應該是媽媽聞藝出面和老朋友說說話，再不濟還有妹妹嘉兒，在自己面前吸引火力呢。
她本來應安心當個存在感薄弱的小透明才對！
她甚至覺得自己額間已經微微出了幾絲細汗了。
“都認識，隻是平時不常見。”
路滿一笑，向父母平攤伸出手掌指了指：“不用介紹了吧，我爸我媽。”
自己又沒有做什麽，哥哥的父母也很面善呀！爲什麽自己突然又内向了一萬倍，變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大腦一片空白了！
顧苓依在心裏狂呼，怎麽會這樣……
電光火石之間，顧苓依思緒被動跟着路滿的話語向下走，她已經做不出多餘的思考了，腦子猶如短路的電線相接，迸發出噼裏啪啦完全搞砸的火花。
顧苓依弱弱地櫻唇啓聲：“爸……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