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曲毅二十一歲,還是一個學生.但他已經是一個職業探索者,手下有兩三個小弟的那種。
他是河彎城衡科大的學生會幹部,校園裏的天之驕子,但當其由于過于優秀而提前步入了職業者的社會,然後享受了社會的毒打。
到了畢業季,他和幾個大四同學弄了一家小公司,開始接一些官方、民間的委托從結果來看,七個合夥人幹到了現在的三個,或者,很快就會變成兩個了。
“.放棄我吧,你們還有機會.”
同寝出來的合夥人劉歌,他的喘息和哀嚎就在李曲毅背上,血滴在腳上,流在地上。
“不,我們還有希望.”
背着傷員,李曲毅麻木的前進,作爲隊長,作爲核心,他說着自己都不信的話。
他的背後跟着的,還有六個人,人人有傷,有年輕人有中年人。
其中一位是自己最後一位合夥人,剩下的,大概來自至少三個團隊。
“.逃不掉了,不放下我,李哥你逃不掉了,我們就像是一隻野狗,被不斷的驅趕”
他的話語,讓所有人心頭一冷。
的确,他們就如野狗一般,被人拿着棍子随意的驅趕。
失去了通訊手段之後,奧斯人占據了戰場的主動。
大部分東國人都是以小組、小隊的形式在這個世界狩獵、探索的,當戰争突然來臨之時,他們焦慮的彼此交流,而當無線電也突然斷絕之後,他們就成了大海上的孤舟。
隻有極少數的團隊,擁有情報上的獨立能力,當聯絡斷絕之後,他們被蒙住了眼丢進入了茫然大海之中。
更緻命的,是周遭全部是饑餓的鲨魚群。
它們成群結隊,數目最多,且嗅覺敏銳.東國人的小隊遇到他們,就如遭遇鲨群的船難者。
東國人不是沒有自救,可他們被打的太過突然,失去了最重要的情報支援。
失去了信息來源的他們自然試圖彼此抱團,他們在各個關鍵節點自發性的聚集,組建各種自保小分隊
“.結果是聚的越多,反而遭到最優先的攻擊。”
奧斯人這一套戰術已經相當熟練,用軍團和複數戰團欺負散兵遊勇,優先挑試圖集結的中小團隊攻擊。
那十幾、二十個人的團隊剛剛成型,就遭到了大團的集中突襲。
結果不用多說,那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較量,一方依舊是戰鬥,一方已經是戰争。
“.下一個集合點,我們還要去嗎?”
隊員中有人,滿臉猶豫不安,但還是問出了這樣的話語。
一時之間,沒人敢答。
繼續試圖集合抱團取暖嗎?那恐怕隻是把災難帶給其他人吧。
現在的情況,掌握了情報優勢的奧斯人,就是哪兒人多先打誰。
李曲毅的臨時小隊裏,都是打散的殘兵敗将,他們已經不知繼續掙紮下去是否還有意義。
“.他們,沒有現在撲上來,隻是想等着我們自然死,想少點戰損.”
“或許,就在這裏停下,對其他人也比較好.”
“我受不了.”
沮喪的不僅僅是傷兵,隊伍裏最倒黴的一個,已經遭受了四次襲擊,見識了朋友們的死亡。
絕望不是出于悲觀,而是比最悲觀的預期還要嚴峻的現實,有人在認真的考慮,是否死在這裏,還能少受點罪。
這樣下去不行。
李曲毅擡起頭,似乎打算說點什麽,他知道,這樣下去就算沒有下一次的襲擊,自己的隊伍也要完蛋。
但回頭看了一眼渾身繃帶的同伴,他無奈的歎了口氣,什麽都沒說。
這個時候,盲目給出無法兌現的期待,才是最殘忍的吧
“沙沙.有人”
突然,對講機傳出來的聲音。
所有人停頓了,下一刻,才有人恍惚反應過來,連忙打拿起對講機,把聲音調到最大!
“.我們是古城王熙兒還有路平安團隊,我們已經在X37,Y119重建無線電塔,并構建防線,收到.靠近我們提供幫助醫療”
這一刻,絕望的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嗚嗚嗚,爲何.不能早一點.”
而驚喜萬分的李曲毅,卻被背後那熟悉的哭泣聲弄懵了。
爲何說這話,這不是給予了新的希望嗎?所有人都能得救
他下意識的側身回頭,才發現自己背上的那個人,那個喜歡歌唱的劉歌,已經無聲無息走了
“.混蛋。”
他握緊了拳頭,罵了一句,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罵誰。
如果快一點?自己兄弟能活下來?可能吧。
那麽,這是在罵慢了一步的通訊?罵無能的自己?還是造成這一切的奧斯人!
“走吧.我們去.”
深吸了一口氣,李曲毅的目光,已經沒有了恐懼和不安,那血紅的雙瞳看向了那無窮的森林,仿若惡狼就隐匿其中。
“爲劉歌,爲大家,複仇。”
刻意壓抑語調的話語,是壓縮到極限的恨意和決心。
——
路平安站在臨時營地的前線附近,一邊翻書,一邊也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爲營地進行戒備。
誰都知道,當這個“公屏通知”被發出之後,自己這個基地和坐标,會成爲戰争的焦點。
在他周遭,三位律令級的強者或閉門養神或鳥瞰前方.戰力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們要第一時間斬斷奧斯人可能來的襲擊。
但先來的,卻是一個個傷員。
能綁着繃帶,能走的,是比較好的。
傷重被擡、被拖過來的,也是幸運兒。
滿臉疲色是幸運的,滿臉恨意是正常的。
一路哭泣是還有淚水的,沉默着仿若死人的,很多已經失去了一切。
“.爲什麽?爲什麽?”
一路,路平安聽到最多的是這句話。
他們無法理解,兩個月前還身處東國和平區域的探索者們,的确沒有理由能夠理解。
爲何自己一行要遭遇這樣的厄運,爲何他們會這樣.
“.我們不都是人類嗎?他們爲什麽這麽兇殘.”
“我隻是來和兄弟賺錢的,我們是來收集資源挖礦的,我兄弟是一個連雞都沒殺過的純醫者啊!”
“.我們做錯了什麽嗎?爲什麽他們要”
同樣的話語,讓營地的人都無言以對。
和這些傷兵、殘兵相比,實力更強的兩個本地團隊,實在過于幸運或者,超出一截的強大才是那份“幸運”的緣由。
一聲聲“爲什麽”,讓人無奈。
這并不是身爲探索者的他們,沒有做好戰死的心理準備,而是他們實在沒有想到,在這廣闊無垠的世界,自己和親人會莫名其妙的死在同類手上。
無法理解?完全不懂,而就算勉強知道一些旋力石的人,也無法接受這.
“.就這些破石頭,值得殺人?”他們無法理解,就算這石頭價值連城,值得殺人奪取?這是犯罪啊。
和平世界的東國人,或許絕對力量和經驗不比奧斯人差,但對于某些殘酷的現實,還有人類爲了利益的下限,他們的确有些“準備不足”。
數個月前還身處法治社會的他們,的确沒有對這個已經殘酷血腥争鬥的異世界做好準備。
人,越來越多。
傷的重的下去接受治療,還能打的,在備戰,也在小聲述說之前的經曆,述說自己心底的委屈和不解。
一聲聲“爲什麽”,那滿腹的不解和懷疑,最終,也失去了意義。
問了,質問了,吼叫了,都沒有答案,或者說,每個人都知道答案。
一個個殘兵趕來,悲傷的往事越說越平淡,血腥味和仇恨的眼神逐漸堆積起來。
恨意取代了疑惑,殺意取代了恐懼。
爲什麽?已經不重要了。
當轟鳴的引擎聲在山下響起,當奧斯人如期而至的時候,一個文弱的女孩,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血債血償,殺光他們!”
爲什麽?是什麽導緻了這一切?呵,真的不重要了。
“啪!”
一直平靜的看着的路平安,合上書本,推了推眼鏡。
“或許,有人需要一點小小的救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