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新抓來的草藥,一邊是熬制後的藥渣,雖然秦艾琳精心對比,但還是分不出究竟有什麽不同。
秦艾琳望着面前的草藥,怔怔的看了一會兒,對阿朱說道:
“算了,阿朱,不對比了,你去西苑姗姗那裏吧。”
阿朱站起來伸手去拿藥渣,“夫人,那我把這藥渣拿去扔掉。”
“不用,”秦艾琳道:“先放在這兒吧,稍後我拿去倒掉就可以了。”
阿朱離開後,秦艾琳看着眼前的藥渣,又拿在手上仔細的聞了一會兒。
“我就不信找不出不同之處”。秦艾琳自語着。而後把藥渣小心仔細的收起,又找來一塊絲絹将藥渣雙層包裹起來。
過了一會兒,秦艾琳邁出東苑大門,緊接着又朝着宅院的大門口走去。
阿蘭從西苑裏出來,陪着楚慧珍前往正堂,擡頭看見秦艾琳朝着宅院大門口走去,止住腳步對楚慧珍說道:
“太太,那不是夫人嗎?夫人看上去腳步匆忙的樣子,莫非有什麽急事兒?”
楚慧珍愣了一下,“阿蘭,你過去看看,我先去正堂。”
阿蘭點點頭,轉身朝大門口走去。
阿蘭走至大門口,秦艾琳已經上了一輛車子走遠。阿蘭目視着載着夫人的馬車,朝耳房的人問道:
“夫人腳步匆忙,知道是去做什麽嗎?”
耳房的人道:“夫人這是去商行。阿蘭呀,你向來謹言慎行,今兒是怎麽了?怎麽也多起嘴來了?”
“沒有”,阿蘭道:“沒事,隻是有點好奇夫人這兩天早出晚歸的,似乎很忙的樣子,咱們作爲下人看到了不能佯裝沒有看到吧。好了,看好你的門,我去正堂了”。
阿蘭擡腳邁了兩步,突然意識到什麽,又回過頭去,悄聲對耳房的人道:
“稍後,夫人返回,麻煩你記下時辰。”
耳房的人一愣,“阿蘭,你記這個幹什麽?要記的話你自己在這門口守着,我可不幫記。一旦被夫人看出破綻,你不是不曉得家法的厲害。”
阿蘭猶豫了一下,“算了,算了,隻當我沒說。哎,不許亂說啊。”
耳房的人朝阿蘭擺擺手。
半個多時辰後,秦艾琳來到了烏鎮北街,馬車在郭大夫診所的門口停了下來。秦艾琳從馬車上下來,腳步遲疑了一下,邁進了診所的門檻。
郭大夫正在無聊的品嘗着新買的香茶,見秦艾琳進來,慌忙起身滿臉堆笑着。
“夫人,你去而複返,是……”
秦艾琳瞥了一眼自顧在一旁坐下。“郭大夫,實不相瞞,我這心裏還是有點……,”
秦艾琳說着,掏出布包裏用絲絹包裹着的藥渣,放在郭大夫的面前。
郭大夫沒有言語自顧坐下,開始拿手細細的扒拉着藥渣。偶爾又拿起一小塊放在鼻翼處仔細的聞着。
秦艾琳禁不住問道:“郭大夫,怎樣?有不同之處嗎?有沒有與你的藥方……”
秦艾琳欲言又止,似乎意識到自己問的過于直白。隻見郭大夫微微皺了皺眉,又拿起一小塊藥渣放在嘴裏咀嚼了幾下,而後,拍了拍手上的藥渣沫子,對秦艾琳說道:
“夫人,這藥渣沒有哪裏不對,隻是我不明白你想要知道些什麽?”
秦艾琳面容嚴謹着沉吟了一下。
“郭大夫,你告訴我,這副藥真的是治療頑疾的嗎?沒有一點點不妥之處嗎?”
郭大夫目視着秦艾琳,“夫人,這藥果真出自劉醫生之手?”
“是呀,”秦艾琳道:“十多年來,從沒有換過醫生。”
“夫人,針對這幅藥方完全沒有一絲不妥之處,隻是讓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老夫人患有頑疾,但爲什麽這裏面卻沒有一絲治療頑疾的草藥呢?”
秦艾琳一怔,“郭大夫,請你說明白一點。”
“夫人,”郭大夫道:“這副藥隻是大補之藥。裏面全是補氣血之藥材。”
秦艾琳沉思着,臉色不由沉了下去。
“好一個劉醫生,真是太過分了。竟然如此沒有醫德,坑害了老夫人這麽多年,我宅院絕不會放過他。”
郭大夫突然又意識到什麽。
“夫人,這幅藥沒有什麽不對,你質問劉醫生是沒有憑據的。要想老夫人頑疾好轉,治療的時候必須從補氣血入手啊。”
“那也不行。”秦艾琳此時心中怒火焚。“這麽多年來,不知道這個劉醫生從我們宅院坑去了多少銀兩。”
郭大夫突然想起秦艾琳第一次來時,那件衣服上的味道,似乎徹底明白了什麽。郭大夫自顧點着頭道:
“夫人,想要知道郭某人的分析嗎?”
秦艾琳毫不遲疑的點點頭。但見郭大夫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嘴角淺淺一笑。
“郭大夫,不必顧慮,你盡管明說,我宅院自然不會虧待與你。稍後,我便讓商行的老吳給你送來”。
郭大夫臉上露出菊花般的微笑。
“夫人,你太客氣了,我不是這麽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将來如果有什麽不盡如意的地方,或者說出現矛盾的時候,隻求夫人不要将郭某人推出來。”
秦艾琳面容嚴肅着。“郭大夫,莫非你信不過我這個宅院夫人?當年,我的兒子命在旦夕的時候,我也不曾對你有所質疑,對你是完全相信,難道你……”
郭大夫遲疑着,稍後看着秦艾琳的眼睛。
“夫人,有其因才會有其果。或許,你想要知道的真相在老夫人自己的身上。”
秦艾琳不語,暗自思忖着,腦海裏閃現着老夫人清醒與糊塗時候的言辭與舉動,以及清晰與糊塗交替時候的情景,心中終于頓悟了過來。
“老夫人,我敬愛的婆婆,我親愛的親姑姑,沒有想到你竟然瞞天過海了這麽多年。你本沒有頑疾,卻借着頑疾佯裝了這麽多年,不管怎樣,宅院沒有什麽大的波瀾倒還算了,如今姗姗和雲帆的婚姻眼看着要土崩瓦解,你不但沒有維護,還時時庇護着雲帆和那個小賤人”。
“老夫人,你糊塗,我沒有辦法,也隻有忍忍算了。沒想到你竟然再一再二的欺瞞與我,現在既然讓我悟出了因果,你可别怪我目無尊長,對你不尊。我不能眼看着姗姗與雲帆的婚姻瓦解而無動于衷。更何況,小賤人是白雨秋的女兒,新仇舊恨我要一并算在小賤人的身上”。
“老夫人,兩天來我原本對自己失手推搡了你而心中懊悔,現在我一點懊悔的心也沒有了,我内心擁有的隻有欣喜。因爲我明白,現在的你,已經由不得你了,你不想糊塗也不得不糊塗了,你想要清醒,上天卻要懲罰你,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吧。”
“老夫人,當年,我原本與心愛之人欲攜手一生,是你的獨裁,你的專斷,斷送了我的愛情,斷送了我的未來,将我的一生捆綁在了這個深宅大院裏。你不但毀了我,也毀了你的兒子。是你自己親自毀了你曆盡艱辛守護的傅家宅院”。
秦艾琳将自己陷入深深的沉思中。郭大夫見秦艾琳長時間沉默不語,又不好開口擾亂她的思緒,猶豫了一下,佯裝喉嚨發癢,輕聲咳嗽了兩聲。
秦艾琳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歉意的望着郭大夫道:
“謝謝你,郭大夫,麻煩你了。”
郭大夫起身道:“夫人,還有别的需求嗎?”
秦艾琳重複着自己剛才的承諾。“郭大夫,稍後,商行的老吳自會給你送來。”
秦艾琳離開郭大夫的診所後,心中一陣輕松,愉悅的心情如同天空正在自由飛翔的鳥兒一般。一輛車子在秦艾琳面前停了下來,秦艾琳掏出雙倍的錢遞與車夫手中
“傅家莊傅家宅院。”說完,滿面微笑着坐進車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