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煙一聲不吭,腦海裏閃現着當年的一幕:
當年,姗姗嫉恨老夫人疼愛寒煙,說服母親秦艾琳與老夫人商議,讓寒煙夜晚與她同宿一室。
夜半時分,姗姗睡在溫暖的床上,寒煙則在姗姗床前的地闆上卷縮着。
姗姗口渴,阿朱起床爲姗姗倒水,姗姗不肯,偏要寒煙爲她去柴房倒水,當寒煙将溫熱的水碗遞到姗姗的手裏時,姗姗說水碗是冰的。寒煙反駁,碗是冰的可是碗裏的水是熱的。姗姗瞪着眼睛揚起小手朝寒煙的小臉上打了一巴掌。姗姗說,雖然碗裏的水是熱的,可畢竟碗是涼的,我的手端着的是碗,而不是水。
寒煙欲再次争辯,秦艾琳聽到聲音走了進來,二話不說朝着寒煙的臉上就是一巴掌。
姗姗小臉和嘴角歡笑着,又從書房取來了戒尺,說是要給寒煙長長記性。雖然是宅院的孫少奶奶,又能如何?那一晚,秦艾琳手裏的戒尺揚起落下,落下揚起,寒煙記不清究竟有多少次。最後,一旁的阿朱實在不忍,怯怯着聲音哀求着秦艾琳。秦艾琳這才停住手拿戒尺的手,口中還埋怨着寒煙自己不知道反省,不知道認錯。
寒煙被趕到柴房與冬雪睡在一起,冬雪知道後,掀起寒煙的衣裳,看見寒煙背上一道一道青紫傷痕,心疼的直抹眼淚。
寒煙腦海裏閃現着,沉默着。秦艾琳手拿戒尺朝寒煙的背上狠狠的打去,阿玲見秦艾琳沒有罷手的意思,伸手抓住秦艾琳的手腕。
“夫人,倘若你的戒尺再落下一次,我阿玲絕不允許。阿玲這就去請老夫人,我倒要看看老夫人怎麽評判這件事。”
說完,阿玲松開秦艾琳,朝門外走去。
“阿玲,不可以。”寒煙叫住阿玲。
阿玲質問道:“寒煙,爲什麽不可以?我不相信老夫人會視若無睹。”
“阿玲,你不明白。”寒煙搖搖頭。
“哈哈哈……”秦艾琳一陣刺骨的笑,收住手中的戒尺。
“阿玲,你去啊,我等着你将老夫人叫來。”
寒煙望着秦艾琳道:“娘,如果你還不解氣的話,請您繼續。”
“寒煙,你……”阿玲氣憤的手指着寒煙,“你怎麽這麽懦弱。”
冬雪突然意識到什麽,悄悄的拽了一下阿玲的衣角。“阿玲,你不要再說了,夫人這是……”
秦艾琳的目光朝冬雪望去,冬雪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冬雪,”秦艾琳道,“你别以爲現在去了蓮少奶奶身邊,我就夠不着你了,你要看清楚,南院依然是傅家宅院。”
說完,又轉向寒煙說道:“寒煙,你想想清楚,東苑是你自願搬過來住的,另外,你再好好的看看清楚,娘爲什麽會讓你住在這間廂房裏?目的就是讓你時刻警醒自己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嶽母,你這是警醒誰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這時,雲帆突然出現在廂房門口,而且手裏還捧着一束花束。
寒煙一驚,阿玲和冬雪一怔。秦艾琳更是驚訝的幾乎張大着嘴巴,瞬間又憤怒着臉色,淩厲着聲音道:
“雲帆,你這是跟嶽母說話嗎?你手裏的花束又是什麽意思?”
雲帆朝寒煙和阿玲看了一眼,對秦艾琳說道:“嶽母,沒什麽意思,東苑裏太冷清,沒有生機,所以才想着送一束鮮花過來增添一些氣息。”
“放肆,”秦艾琳呵斥道:“雲帆,别忘了你的身份,寒煙的廂房裏豈是你随便進出,想怎樣就怎樣的?”
雲帆目視着秦艾琳的眼睛,一副坦然的神态。
“嶽母,不錯,我和姗姗已經禮成,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可是,我與寒煙也是天地爲證拜過堂的,寒煙是我的妻子。而且,我與寒煙是自願的,與姗姗是被逼迫的。”
“哼,”秦艾琳鼻孔哼了一聲。“雲帆,嶽母逼你了嗎?我傅家的家傳之寶給你了嗎?是誰逼你,回去問問你的爹娘。今天寒煙犯了忌諱,自然要接受傅家家法。”
雲帆将手裏的花束遞與冬雪,對冬雪道:“冬雪,把花束給我放到寒煙小姐房裏去。”
“哈哈哈……”,秦艾琳一陣大笑。“寒煙小姐?雲帆,既然如此,嶽母今天就把話跟你和寒煙說說明白,說明白了,這個花束你想怎麽放,我都不在乎,都無所謂。如果說不明白……,雲帆,到時候,你可千萬不要這裏痛。”
秦艾琳一邊說着,一邊拿手示意着自己的胸口。
寒煙一陣心慌,拿不準雲帆的心思。看着秦艾琳嘴角的詭異以及鐵青的臉,對雲帆說道:
“雲帆,這裏是東苑,沒有你說話的份。今天都是我的錯,娘怎麽對我都是應該的。”
說完,将冬雪手裏的花束拿過來遞還雲帆手中。“你回去,你快回西苑裏去。”
看着寒煙近乎哀求的目光,雲帆的内心一陣疼痛。
冬雪拽了一下雲帆的衣角,悄聲道:“雲帆少爺,你不該出現。你的人,你的花束,會給寒煙帶來更大的麻煩。快點回去吧。真的僵持下去,你把先生和太太置于何地?”
雲帆”,秦艾琳道:“你還要不要跟嶽母說個明白?”
寒煙朝雲帆輕輕的搖搖頭。冬雪将雲帆推出門外。
秦艾琳心中清楚雲帆的脾氣,此刻非常希望雲帆能将事态進一步擴大,如此一來,她便可以給雲帆和寒煙扣上違背倫理綱常的帽子,輕而易舉的将陸家的尊嚴踐踏在她的腳下。
秦艾琳的心思寒煙豈會不明白,就是因爲看出了秦艾琳的心思,所以才向雲帆遞去哀求的目光。
雲帆立在門外,冬雪道:“雲帆少爺,我和阿玲一時糊塗,害苦了寒煙。難道你也跟着糊塗嗎?難道你不知道這是孫少爺生前住過的廂房嗎?夫人的目的就是要抓住寒煙的把柄,讓寒煙不能翻身,你怎麽可以爆出與寒煙天地爲證締結連理之事?豈不是讓先生和太太更爲難堪。”
廂房裏,秦艾琳目視着寒煙的眼睛。
“寒煙,娘不想委屈了你,娘也不想落個狠毒的罵名。至于你和雲帆之間的事情,娘今天暫且不提,也不想提,今天娘隻想要你一句話。”
秦艾琳,你終于爆出了你的最終目的,這東苑裏的一切,這廂房裏的一切,沒有一處不是在昭示着你的目的。
寒煙暗自思忖着。
見寒煙蹙了一下眉頭,不語,秦艾琳臉上閃出一絲惬意,繼續說道:
“寒煙,你和功名的合婚庚帖如今已經攥在你的手中,你可以不再是我兒子的遺孀,也不再是傅家的孫少奶奶,而且,我已經親筆書寫了聲明,你能否告訴我,這次返回宅院,自願做回孫少奶奶的目的是什麽?”
“娘,”寒煙與秦艾琳的目光交集着。
“既然你敞開了問,那我也就敞開了說。說到庚帖之事,那麽,娘給予的庚帖又是否真實呢?倘若庚帖不真實,娘的聲明又有什麽用?即便我不做回宅院的孫少奶奶,真實的庚帖在你的手上,事實就依然存在,傅家祠堂傅功名的牌位上依然落着孫少奶奶寒煙的名字,不是嗎?”
秦艾琳暗自一驚,寒煙的反駁出乎她的意料。
“寒煙”,秦艾琳反問道:“你從哪裏看出庚帖的不真實?”
寒煙腦子裏閃現着幾日前秦艾琳在正堂裏質疑老夫人庚帖之事的情景。
“娘,如果是真實的,幾日前娘在正堂裏又爲何就庚帖之事質問老夫人呢?”
秦艾琳見寒煙步步緊逼,話鋒一轉,問道:
“寒煙,現在你的面前有兩個選擇:一是,真正做回我傅家的孫少奶奶,我一心一意待你,你給我安分守己。二是,老夫人宣告的傅家孫小姐。倘若做孫小姐的話,你必須給我留下字據,離開宅院。”
門外的阿玲和雲帆聞言,這才恍然大悟,徹底明白秦艾琳的目的何在。
阿玲朝自己臉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懊悔給寒煙帶來了新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