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小新娘是死是活,不得而知”。阿蘭道:“沒有誰會憶起小新娘,仿佛小新娘原本沒有出現過一樣。這西苑本就是老夫人封閉多年的禁苑。老夫人醒來之後,留下了認人不清的頑疾。從此,便再也沒有了後來。一晃十年,直至現在……”
阿蘭講完後,接下來,時間靜止一般的寂靜。雲帆默默無聲,透過門窗呆呆的望着院裏的一切,聽着那被秋風瑟瑟樹葉飄零的聲音。阿蘭見狀,不敢驚擾雲帆,悄悄的站了起來。隻聽雲帆口中念道: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拟泛輕舟。隻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阿蘭正欲輕輕退去,雲帆由心境中回過神來。“阿蘭,你可知那小新娘的家人後來如何”?
“雲帆少爺,”阿蘭轉回身來,“這種事情但凡家境過得去的人家,爹娘哪會舍得自己的女兒尚在童年就給一個命不保夕的小少爺沖喜呢?除非是萬不得已,或者有不可言說的苦衷。”
“阿蘭”,雲帆道:“我的意思,十年來小新娘的家人沒有來傅家宅院尋訪過自己的女兒嗎?難道小新娘的爹娘未曾聽說過宅院裏發生的事情嗎”?
雲帆似乎不願意放過有關小新娘的任何一個細節。阿蘭搖搖頭,“或許,小新娘在她爹娘心中原本就是可有可無吧。”
“不,不會的。阿蘭,事情不會像你說的這樣,小新娘也是她爹娘的心頭肉,也是由母親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骨肉,我相信,她的爹娘定會有不可言說的苦衷,定會有萬不得已的磨難才會如此。”
阿蘭見雲帆少爺的心情沉澱在小新娘的故事裏不能自拔,懊悔不該給雲帆少爺講的過多。于是,又安慰雲帆道:“雲帆少爺,家家都有苦難事,往事已逝,你又何必妄自哀憐自尋煩惱呢”?
雲帆沉思了一會兒,從書桌的抽屜裏取出筆墨,在筆記本上刷刷書寫了幾筆。稍後,又望着阿蘭問道:
“阿蘭,你還記得小新娘叫什麽名字嗎?家住哪裏?”
雲帆繼續尋根刨底讓阿蘭吃了一驚,“雲帆少爺,你問這些做什麽?”
雲帆遲疑了一下,“不做什麽,這隻是一個令人哀傷的故事,我想把它書寫下來而已。隻是一個故事有了開頭,總要有一個結尾。我需要故事的完整。我想,一旦我閑暇下來有心情的時候,我想去尋一尋小新娘的家人,尋一尋他們究竟有怎樣的災難,緻使自己的女兒于深淵之中,甚至直至崖底。”
阿蘭制止不住雲帆少爺因故事而引起的心靈悸動,隻好又繞着彎的勸慰道:“雲帆少爺,如果你尋得了小新娘的爹娘,将小新娘的故事講與他們聽,豈不是再次撕裂了人家的傷口?”
“這……”雲帆隻顧着自己的心緒,卻沒有想到這些,被阿蘭問得一時無語。思忖了一會兒,對阿蘭道:“罷了,不去尋訪就是了。阿蘭,這你總可以放心的告訴我,小新娘的名字了吧。”
“我想想。”阿蘭微皺着眉頭,“小新娘……,小新娘好像姓杜,叫什麽寒,寒……,哦,想起來了,小新娘叫杜寒煙。”
雲帆聞言,手中的筆“啪”的落在了地上,整個人完全呆愣了那裏。
雲帆整個人傻呆在椅子裏,半天一動不動,阿蘭不由大吃一驚。一邊搖晃着雲帆,一邊呼喊,“雲帆少爺,雲帆少爺。”
稍傾,雲帆又一次喃喃念道:楓落早鴻過,洞庭無限波,相望終不見,隻是白雲多”。
“雲帆少爺,”阿蘭吓得幾乎哽咽起來,“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被剛才的故事驚到了?”
說完,阿蘭使勁拍着自己頭部,“阿蘭真笨,爲什麽要給你講小新娘的故事,我都恨死我自己了。”
雲帆從呆愣中回過神來,滿臉哀傷地望着阿蘭,“阿蘭姐姐,我沒事,你出去吧,我想自己靜一靜。”
阿蘭拭去眼淚,點點頭。雲帆又拽住阿蘭道:“阿蘭姐姐,雲帆求你,這個故事再也不要對任何人講,也不要将我此刻的心境告訴宅院裏的任何人,包括我爹娘。”
阿蘭仍然心有餘悸,“雲帆少爺,你确定你很好嗎?你确定你沒事了嗎?”雲帆再次肯定的沖着阿蘭點點頭。
雲帆将自己關在書房裏整整兩天。第三天,雲帆從書房裏出來的時候,阿蘭吓了一跳,隻見雲帆少爺衣衫不整,胡子拉碴,整個人看上去瘦了一圈。阿蘭慌忙端水過來讓雲帆洗漱。
這時,秦艾琳與楚慧珍一起走了進來。楚慧珍看到兒子的模樣,禁不住一怔,近前摸着兒子的額頭,“雲帆,你吓死娘了。”
雲帆吃了一驚,朝阿蘭望去,懷疑阿蘭沒有聽從他的囑咐。果然,阿蘭躲開雲帆少爺的目光,“雲帆少爺,對不起,雖然你吩咐阿蘭不許告訴夫人和太太,但是,生病不是小事,阿蘭擔責不起,所以……”
雲帆呼出一口氣。
秦艾琳在一旁坐下,“雲帆,好好的怎麽會感染風寒?是不是棉被有點薄了?”
秦艾琳一邊說着,又站起來向雲帆的卧房裏走去。繼而手摸着床上的棉被,“阿蘭,稍後你去東苑給雲帆少爺再拿床棉被過來。”
阿蘭應聲道:“夫人,姗姗小姐已經親自拿來一床棉被了,是否……”。
“是嗎?”秦艾琳道,“既然已經拿了,就不用去了。”
秦艾琳出來卧房,望着雲帆道:“雲帆,既然已經好了,這兩天就趕緊将身子調補回來,千萬不能耽誤了大事。”
雲帆不解,向母親楚慧珍投去目光。“娘,有大事要發生嗎?”
“雲帆,”楚慧珍道:“大家商議了一下,将你和姗姗訂婚的日子定下來了,見你這兩天病着,就沒有告訴你,想給你個驚喜。”
對于雲帆來說,這個消息不是驚喜,而是驚天一個霹雷。沉着臉色望向阿蘭,意在質疑阿蘭爲什麽沒有事先告訴他。阿蘭沉穩地搖搖頭,“雲帆少爺,這确實一個驚喜。不但對你,對整個宅院來說都是驚喜呢”。
阿蘭似乎有意爲自己對雲帆的承諾辯護,又轉向秦艾琳和楚慧珍問道:“夫人,太太,雲帆少爺和小姐這麽大的喜事爲什麽沒有早點宣布出來呢?也好讓阿蘭等人早點給雲帆少爺和小姐作準備。”
楚慧珍微笑着,“昨晚餐飯的時候才商定下來。阿蘭,從今兒開始,你們可以爲雲帆少爺的儀式着手準備了。”
雲帆本欲再次聲明自己的決絕,一想到父親不久前的雷霆之怒,隻好暫時又忍了下來,暗自拿定着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