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手,我帶你走,從此我們隐居可好!”炎烨近乎哀求。
他相信鳳獨舞和水鏡月願意爲他退這一步,隻要夏侯儀肯收手,從此他們再不出現在鳳獨舞和水鏡月的面前,一切就能夠解決。
“我不會收手,也不相信他們,更不會坐視他們成長起來!”夏侯儀冷然絕決的說道,“你隻有殺了我。”
這時候,生命蔓藤已經将鳳獨舞和水鏡月裹成的蠶蛹,一寸都不露在外面,一重重的還在疊加,然後生命,蔓藤開始改變顔色,由青黑變成了青色,顔色越來越淡,一旦最後變成了純淨的綠色,那麽鳳獨舞和水鏡月的神魂已經消散。
炎烨看着那些蔓藤顔色一陣陣的變淡,他的心一陣劇烈的疼痛,擡眼看了看九重血雷劫,那血色猙獰的在閃爍,張牙舞爪的好似随時就要劈下來将他撕裂。
血色的眼瞳閃過一抹決然的光芒,低頭對上夏侯儀的眼睛:“我們都錯了,你身爲神衛王護衛天宮的安全職責所在,你不應該将此記恨在尊君的頭上,更不應該這麽多年都活在仇恨之中,因爲你這一段仇恨有太多太多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一切都從這裏結束吧,我們終止這一段仇恨,你是一個好父親,若是有來生,我任然願意做你的孩子,隻願母親尚在,我們一家三口生在平凡人家,柴米油鹽醬醋茶,喜怒哀樂長伴。”
話音一落,炎烨的亡魂斬刺入了夏侯儀的丹田。他含着笑,眼中卻落下了淚,然後生命之藤褪去,神域打開,九重血雷劫并不是渡劫的那樣由弱到強,而是每一道都如同最後一道可以劈死天神君一般淩厲。
弑父逆天,天道不容。
炎烨展開了身體,他迎着每一道雷劫,沒有做出任何防禦和抵抗,任由那一道道雷劫譬如他的身體,他知道最後的結果必然是化爲灰燼,可他願意,願意用這樣的方式将父親犯下的所有罪孽洗淨,然後他的父親還可以輪回,這是他作爲兒子唯一能夠爲他所做的事情。
“以神魂爲鑒,獻祭于天,洗吾父餘罪。”在強勁的雷劫之中,炎烨緩緩的合實了雙手,他似乎感覺不到痛。
他的身體緩緩的消散,化作一點點螢火蟲一般的光芒,那光芒不斷的湧入夏侯儀的身體,讓生命力足見消失的夏侯儀睜大的眼角,他看着上方的兒子,一滴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
妻子隕落之後,他以爲他不會再有眼淚,他以爲他一生隻會流血,可這一刻他突然生出了悔恨,他把妻子唯一留給他的血脈逼到了這樣的境地,在複仇的那一瞬間,他就沒有想過再又輪回,因爲妻子已經消散于天地之間,他再輪回也沒有意義,可這一刻他卻不是因爲恨而希望自己不能輪回,而是希望兒子能夠罷手,他的生命還那樣的長……
如果,他沒有執着于仇恨,他是不是可以和兒子快樂的長大,從小養在身邊的兒子與他執念了兩生兩世的丫頭一定能夠和和美美,他現在或許已經重孫繞膝,想到這一幕,夏侯儀的心在數千年之後終于再一次感覺到了劇痛。
心口有一顆種子滑落,那顆種子是妻子留下的遺憾,一直沒有種下的寶貝,夏侯儀伸手抓住這一粒種子,放在心尖,他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烨兒,爲父錯了。”這一句話出口,炎烨已經在九重雷劫之中被劈成了漫天的星光,他散落而下,大半部分落入了夏侯儀的身體内。
夏侯儀的神魂也同時緩緩的消失。
一小半部分的星光飛到了鳳獨舞的身邊,圍繞着她旋轉。
鳳獨舞說不出一句話,她頓時淚如泉湧,攤開手心,任由那些光點落入掌心,另一手緊緊的捂住嘴。
“洛洛,我愛你……”
那一串光點飛到了半空之中凝聚出了炎烨的音容相貌,很快又變化成了天玺的模樣,然後朝着高空飛走了。
“炎烨——”鳳獨舞終于發出了一聲哀絕的嘶喊。
她想到了那個在天宮裏一直跟着她,讓着她,無論她做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都一言不發的陪着她幹,她想到無論她要什麽,哪怕是虎口奪食般危險他也會義不容辭的爲她取來,她想到在蒼雲,她遇到他,打一開始他就格外的縱容她,她想到她即使欺騙了他,他依然待她如初,她想到他知曉她已爲人婦,任然護她無悔;她想到他明知他們是敵對,他還是保她無憂;她想到他曾經爲她三番四次赴死,而現如今她真的将他給害死了,無論她能夠活多少年,她的生命裏再也沒有這個人,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他這個人,她的心就痛的難以呼吸。
這樣的結局,鳳獨舞始料未及,卻心如刀割。
她模糊的視線凝視着指尖殘留的那一縷火光,一滴滴的淚水砸落,将之包裹。
夏侯儀帶走了炎烨,似乎也帶走了鳳獨舞的半顆心,她無心留在這地方,水鏡月隻是靈魂傳音給了孩子們就帶着鳳獨舞離開了天宮,看着妻子郁郁寡歡的模樣,水鏡月打開了虛迷幻境,試了數百次,他們去了無數個地方,終于重逢在了當日鳳獨舞不慎跌落的地方。
“聽說了嗎?陛下要封鳳家的傻姑娘爲後。”
“相爺家的鳳姑娘,本就是懷王的正妻。”
“可那懷王妃自從成婚以後就又變得癡癡傻傻。”
“你們不要命了?膽敢議論王妃!”
皇朝的封後祭天大典,外面圍着無數的老百姓,一重重成列整齊的護衛莊嚴肅穆,朝陽升起的那一刹那,那個妖豔的帝王一襲龍袍站在最高處,旭日與他同在,将他襯托的有如日中天。
然後在宮婢之中被磕磕碰碰攙扶着的絕色女子,卻目光呆滞,穿着華麗的鳳冠,卻好幾次險些栽倒。
和水鏡月懸浮在高空的鳳獨舞看着站在九重大殿之上靜待含笑而立的帝王,她飛入了那有一次險些栽倒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身體裏,然後她鳳眸神彩斐然,掙開了攙扶的宮婢,伸手給内侍,在内侍的攙扶之下,一步步邁上白玉高台,走到了他的身邊。
“你回來了。”年輕妖豔的帝王看着站在面前,鳳眸魅光流動的女子。
“嗯,我回來了。”
“不走了嗎?”
“不走了。”
封後大典跌落了所有想要看戲人的眼,他們的皇後似乎又不一樣了。完成了封後大典,鳳獨舞的神魂便脫離而出,她分出一個分影,将那個分影與神魂聯系盡數斬斷,驅入呆坐在鳳榻上的女子體内。
割魂之後,鳳獨舞臉上血色盡褪,倒在了水鏡月的懷裏,她擡眼看着水鏡月:“鏡月,你怪我嗎?”
這也是一種背叛吧。
“傻丫頭,我隻在乎你,你的歡樂,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所求。”
燈火通明,琉璃花燈之外,一襲大紅色龍袍的年輕帝王站在屋檐,他擡頭望着無盡的星空,豔紅色的眼眸追随着墨空之中消失的星光。
他知道,小鳳兒已經走了,而他的洛洛卻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