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個字在海瑟薇的耳中,比之前聽到的任何一個聲音說的話語都要恐怖。無論是第一次直面神靈之罪,亦或是怪物一樣的托蕾亞和周離,都沒有給她帶來此時震撼與驚悚的感覺。
她從未見過有任何存在,能看到自己體内的聲音。
國王做不到,神賜做不到,神明也做不到。就連海瑟薇自己,也做不到。
因爲聲音,是“罪證”。
神的罪證。
“您…”
海瑟薇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此刻已經很難升起反抗的想法,她呆滞的看着周離,話語都難以開口言說。她不知道,究竟什麽人可以突破神明的封鎖,看到自己體内的聲音。怪物?不,怪物都做不到。
而周離隻是默默的凝視着她,眼眸中不含有任何情緒,面無表情的模樣極具威懾。他看着海瑟薇,一種絕望的氣息逐漸從海瑟薇心中升起。她閉上眼,放棄掙紮,身體裏的聲音也變得死寂。他們沒有再說話,隻是默默的等待着。
衣服領口好像開線了。
周離死死的盯着海瑟薇那黑白色的制服領口處的線團,由于多少被艾露瑪傳染了點,他看着那根倔強的線條很不爽。
“十二刻的罪證。”
周離開口,眼中無喜無悲,而聽到周離聲音的海瑟薇咬緊牙關,緊閉着眼,不敢去看,“交出來,我可以放你走。”
放我走?
海瑟薇睜開眼,驚愕的表情浮現在臉上。她呆呆的看着周離,不解地問道:“您說放我走?”
“交出罪證,我可以在兩分鍾内找個由頭把你放走。”
周離漠然的看着她,絲毫沒有任何放走嫌疑人的心理負擔。而海瑟薇這才反應過來,皺着眉回答道:“罪證…您在說什麽?”
我從沒跟他提及過罪證。
【您能聽到我說話,對嗎?】
“現在該你跟我說,而不是我跟你說。”
周離冷冷地瞥了一眼海瑟薇胸口的線球,這更加讓海瑟薇确認他能看到聲音。海瑟薇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勉強地強打起神對周離說道:“罪證…神明的東西大多是不能直接解除的,就算我告訴您,您也會受到污染。”
“都有哪種污染?”
面對周離的詢問,海瑟薇思考了片刻,随後回答道:“您會開始質疑自己的信仰,開始對神明抱有戒心,這種戒心會慢慢演變成憎恨,最後會變成深入骨髓的仇恨,讓您下意識的想要反抗神明。”
“哦?”
一說到這,周離頓時不困了。他挑了下眉,饒有興趣地問道:“能量産嗎?”
啊?
海瑟薇人懵了,她感覺自己好像聽錯了,但好像也沒聽錯。她呆滞的看着周離,用一個簡單的音節表達了自己的情緒。
“啊?”
“沒事,就單純的問問。”
莫名其妙的,周離的态度突然溫和了不少。他拍了拍已經不敢動彈的海瑟薇,平和地說道:“沒關系,我對神明的忠心與虔誠日月可鑒,那是數一數二的,你這點所謂的罪證在我眼裏那都是我家哥哥玩的花,就算你跟我說生命女神現在就在家裏抽瑞克五我也不會在意的,你說對吧。”
瑞克五是啥?
搞不懂周離獨有的幽默,海瑟薇沉默了片刻,随後在周離和善中帶着威脅的眼神下,在聲音的授意下,緩緩地說道:“神明的罪證,其實隻有一句話。”
叮!
一個極其突兀的聲音突然響起,海瑟薇頓時感覺身上空無一物。沒等聲音提醒,海瑟薇立刻向後倒去。突如其來的變故連周離也沒有預料,厄難之力隻抓到了一片空氣。
海瑟薇跑了…
周離看着空無一物的地闆,眯起眼,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耗費一千厄難之力使用的文學之神的能力絕對不會無故消失,也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崩潰。所以,海瑟薇的消失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是她之前一直在隐藏實力,通過故意被自己抓捕後傳遞錯誤訊息混淆視聽。而第二種,就是有人不想讓自己得到神明的罪證。
能影響神靈力量的人…
周離擡起頭,窗外的十二刻之塔高聳入雲,直沖天際。看着那代表商業教會的銀色建築,周離眯起眼,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
你坐不住了,對嗎?
透過單向玻璃,“看”着莫利亞超市裏的周離,銀爵第一次露出了陰沉的神色。他死死的盯着畫面中的周離,咬着牙,脖子上青筋暴起。
竟然…真的讓他們留下了後代。
銀爵的臉色愈發陰沉,他坐在镌刻着安神法陣的皮椅上,大腦飛速運轉。他從未想過今天,或者說,他從未想過勇者會與餘孽見面。
必須阻止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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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接到報案,我看報案的描述中有你和艾露瑪小姐,我就猜到了可能跟這個女人有關系所以就來了。”
此時的超市已經被完全封鎖,全副武裝的風暴軍團士兵把控着一切的交通要道。此時,身披藍銀交錯铠甲的蒂雅站在周離面前,臉色凝重,“我沒想到她竟然敢在這種地方行兇,是我們的疏忽,十分抱歉。”
“不用。”
周離搖了搖頭,也沒有任何怪罪的意思,“她能做到在任意地點随意穿梭,這一點你們防不住她的。”
“她是怎麽做到的?”
直到現在,蒂雅還是十分不解。她緊皺着眉,聲音中帶有濃濃的疑惑,“随意穿梭空間,這種能力怎麽可能會出現?”
蒂雅的疑惑是有根據的,這個世界的職業千奇百怪,但能夠和空間扯上關系的,就隻有暗影刺客和旅行家這兩個職業。其中暗影刺客的空間穿梭需要極高的虛空親和度,同時也對使用者的等級有極高的要求,除非半神或神賜,否則根本做不到來去自如的效果。
而旅行家雖然看起來可以随意穿梭空間,但實際上,這個職業是通過一種特殊的元素來講自己的身體暫時與空氣同化,在空氣中穿梭以達成空間穿梭的效果。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可是沒有空間之神的。
因此,海瑟薇那種在任何地方來去自如,但本身的職業等級又不高的情況是絕無僅有的。就算是身爲親女兒的靈海,在進行虛空穿梭的時候也需要一定的“開門”時間,也需要特定的手勢來溝通虛空。
“我有一個猜想,但需要咨詢你的父親。”
周離看了看四周,他拉起一旁艾露瑪的手,對蒂雅問道:“你現在能聯系到你的父親嗎?我需要進行一次單獨會面。”
“可以。”
蒂雅點了點頭,笃定地說道:“我的父親一直在關注這件事,我們現在就可以直接去找他。”
周離也不是個墨迹的人,在聽到答複後,他點了點頭,對蒂雅問道:“開你車?”
“開我車吧。”
蒂雅拿出車鑰匙,轉過頭,沒有發現周離眼中的遺憾。雖然相對于擅長極品飛車和三男一狗的周離而言蒂雅開車可以說是溫柔和藹,但她也将速度提升到了二百三這個極限。約莫十來分鍾,周離推開車門,拉起艾露瑪後便走入了赫裏甯的皇宮。
如果說馬格南的皇宮是馬格南三世的私人物品,主要的作用是讓皇帝感到舒心和展示皇家威嚴的話,那麽赫裏甯的皇宮就更像是一個大型辦公樓。
沒有奢的裝飾,沒有年代久遠的畫作,也沒有本地土著的頭蓋骨做成的碗。整個塔裏克皇宮的風格就是簡潔大氣,用獨特的色彩和奇妙的線條來綻放出獨屬于塔裏克的氣質。在穿過一條走廊後,周離來到了最大的房間——皇帝辦公室。
推開門,入眼的便是一張巨大的實木桌子。這張暗紅色的長桌樸實無,但上面堆放整齊的文件在明眼人看來卻比一萬顆鑽石還要值錢。而這座辦公室單調的可怕,除了這張桌子和配套的椅子外,就隻有一個鏽迹斑斑的長劍挂在鍾表下面。
“這是一個戰士的武器。”
這時,收到消息的赫裏甯從一旁走來,他擡起頭看着那把長劍,平靜說道:“第二期派往牆外的志願軍,一個很高很好看的小夥子。他三年前爲了保護資料闖入了一個巢穴,等到再有人找到他時,隻剩下這把劍,他唯一的遺物。”
“他的父母是害怕睹物傷情嗎?”
一旁的艾露瑪臉上帶着憂傷,對赫裏甯問了一句。而赫裏甯則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
“他的父母是第一期志願軍,死在了戰場上。”
艾露瑪沉默了,周離這才知道,爲什麽一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劍會出現在皇帝的辦公室裏。當然,他和赫裏甯都知道現在不是交談這件事的時候。他和艾露瑪坐在長桌另一頭,看着落座的赫裏甯,周離開口問道:
“曆代沙皇的姓氏是不是路易?”
“是的。”
赫裏甯點了點頭,“路易是沙皇姓氏。”
“那麽在沙皇時期,什麽人可以擁有路易的姓氏?”
周離問的問題看起來很奇怪,但赫裏甯卻很認真地思索了起來。良久,他搖了搖頭,對周離說道:“我對曆史的研究并不全面,但我認識一個專家,他能确地爲你解答關于那段曆史的故事。”
周離點了點頭,這就是赫裏甯的優點,他做事永遠都追求确,從不會“差不多得了”。在進行通訊後,敲門聲很快便響起了。
“請進。”
推門而入的,是一個頭發斑白,溫文儒雅的中年男人。他看向周離,微微躬身示意。
“又見面了。”
來的專家正是林靈和大皇子埃文的老師——季思科。經過赫裏甯的介紹,周離才知道這個名爲季思科的學者究竟蘊含着怎樣的學識。畢竟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已故的木奇老人之外,他的璀璨級别,是老師這個職業中等級最高者。
“路易這個姓氏,雖然說是皇家姓氏,但在某些情況下會被賞賜給君王最心愛的人或是家族。其中有很多路易家族的皇帝都曾将姓氏贈與給非皇室成員。”
“那這些被贈與了姓氏的家族,有沒有就任仆從軍的?”
面對周離的詢問,季思科推了推眼鏡,思索片刻後說道:“路易十四世曾經将自己的姓氏賞賜給了一個被他吞并的小國的皇室,我們認爲他是在收買人心。根據史記載,這個小國的皇室在得到這個姓氏,加入了直屬皇家的仆從軍後,很快便開始在史上淡去了身影。”
“那這個小國的皇室有族譜一類的東西嗎?”
周離看着季思科,嚴肅地問道:“我想确認一個人的身份,她很有可能是這隻仆從軍的後代。”
“哦?”
季思科眉毛輕佻,臉上露出了感興趣的神情。對于一個學者而言,一個在曆史上理應消失的血脈突然出現,這是一個讓他十分感興趣的事情。在思考之後,季思科對周離說道:
“按照常理來講,賞賜的姓氏是不能記錄在族譜裏的,但是我曾經研究過那個皇室的命名規則,我能否得知,您說的那個皇室血脈,名字是什麽?”
“海瑟薇。”
方才赫裏甯告訴過周離,季思科是可以完全信任的。所以周離沒有隐瞞,大方的告知了季思科海瑟薇這個名字。然而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在聽到這個名字後,季思科先是露出似曾相識的表情,随後他眼中突然浮現出驚愕的表情,猛地站起身來。
“不對!”
季思科表情十分凝重,他看着周離,沉聲說道:“海瑟薇這個名字根本不可能是仆從軍的後代。”
“啊?”
一旁的蒂雅愣住了,不明所以地問道:“爲什麽?”
“海瑟薇這個名字是第一代沙皇的名字,根據皇室規則,除了皇室本宗的人之外,不允許任何人與曆代任意一個沙皇重名,這是死規矩,誰都無法改變的。”
坐在椅子上,季思科看着紅木桌,表情複雜,“如果周離先生說的那個人沒有欺騙你的話,那麽她根本不是仆從軍,他們不敢冒用這個名字。”
“她,應該是沙皇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