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洛斯特靜靜的伫立在陰密詭谲的天空之下,他低着頭,看不清神色。攥緊的雙拳和微微顫抖的身軀告訴衆人他的心情并不平靜。面前的虛假滿目瘡痍,巨大的身軀靠倒在一旁的樓房之上,吞噬着光芒。
虛假沒有死。
沾染了虛假之血的傑洛斯特擡起頭,單手掩面,十字利刃垂于地面,折射出微弱的銀色光暈。
“老東西,你說的不對…”
手掌下,傑洛斯特沉悶的聲音響起,他緊攥着手中的利刃,青筋暴起,“我還真不是一個好師父。”
我教會了羅亞如何辨别人類的惡,教他如何在人性中周旋,但是最後被人性背叛的卻是我自己。我教了他太多,卻唯獨沒有教會他一個最重要的道理。
“不自救者,沒人能救。”
聖潔的銀光從傑洛斯特的心髒之中緩緩流淌在他的血液之中,傑洛斯特放下手,白銀鍛造的惡鬼面具覆蓋在了他的臉上。
放棄的人、不懂感恩的人、選擇抱着麻木度過一生的人、憎恨選擇改變的人。羅亞,你直到最後也不明白,這些人不是值不值得去救,而是你根本救不了他們。
你根本救不了任何人,不是值不值,而是做不到。
“呼~”
平穩的,舒緩的長氣壓抑住了傑洛斯特胸口的怒火。這是他對虛假之神的憤怒,更是對自己的憤怒,也是一種無奈的悲哀。
羅亞并不知道的是,人類從來不需要一個救世主,也不需要第二個神明。曾經拯救了世界的勇者,他在災厄之中發揮的最大作用從來都不是絕對的武力或毀滅級别的法術。真正拯救世界的,是因勇者而團結凝聚的人類。
“我在怪誕之災中,隻殺了一百三十個怪物。”
似乎是在對自己說話,也似乎在對永遠也無法給出回應的人說話一般,傑洛斯特感受着手中利刃逐漸凝聚的力量,喃喃自語:“克裏斯汀殺了一百二十個,你殺了五十個。”
“怪誕之災一共一千隻怪誕,真正由我們這些所謂的英雄殺死的,也不過三百。”
血脈之中的銀色光輝開始黯淡,傑洛斯特将十字利刃舉起,在陰雲密布的約旦之中,傑洛斯特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他仿佛一個失去了靈魂的軀殼一般,失去了“顔色”。
“真正拯救這個國家的,是十二萬六千七百一十三名戰死的士兵與三百萬喪命于災難之中的人民。”
顫抖的手靜止了,眼前如山巒般巨大的身軀緩緩立起,奪回了權柄的虛假撕開自己身體中的淤泥,用力地砸在自己的胸口處。而傑洛斯特隻是緊閉着雙眸,讓自己不去看虛假的身軀。他要在虛假徹底恢複權柄之前,拖住他。
救世主是拯救世界的。
人類,需要自己拯救。
“你不是人類!”
能夠察覺到傑洛斯特靈魂波動的虛假憤怒的咆哮着,爲了創造完美的融合體,他并沒有徹底将自己的力量植入到傑洛斯特身體之中,之前全盛時期的他可以完全掌控傑洛斯特,可現在,他失去了這個能力。
必須阻止他,必須阻止他!
“你根本不是人類!你是怪誕,是幻象,是縫合的怪物!你爲什麽要拯救那些背叛過你的人?”
“幫助我,我讓你成爲半神,我會讓你執掌約旦。我能夠獲得這個世界,我能夠獲得所有神靈的權柄,你跟随我,我讓你至高無上!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
“呵。”
低下頭,咬住最後的一根香煙,傑洛斯特擦了下手指點燃煙頭,擡起眼,疤痕貫穿的雙眸凝視着那副充滿惡意的身軀,然後,傑洛斯特笑了。
“要來一根嗎?”
邪祟的災難,白銀之證。
銀光灼耀在天際之上,這是傑洛斯特在踏入神賜領域後獲得的“神賜”,可惜的是,他從來沒有使用過這個力量,之前的怪誕都不太夠格,就連瘟疫騎士也不行。
宛如神迹般的銀色十字奪取了天空的光芒,它不存有陰影的籠罩之下,陰霾無處遁形。虛假張開口器大聲地嘶吼着,但卻無濟于事。
“我賭我能成。”
低聲呢喃被刺耳的吼聲遮住,傑洛斯特高舉着手中的十字利刃,邁着沉重而緩慢的步伐,帶着白銀之證帶來的審判十字向着虛假走去。
“這不可能!”
掠奪了黑暗與光芒的十字照耀在虛假的身軀之上,他驚駭的注視着那巨大的十字,不可置信地吼道:“我從未給予你這種力量!”
“我知道。”
邁着沉重的腳步,煙頭處微弱的火光映照在傑洛斯特眼中。他一臉從容,輕聲說道:“這種力量,你不配擁有。”
“我也不配。0”
矮小的凡人舉着神賜的十字,向着吞噬國度的恐虐怪誕緩步前行。在這場神迹的較量之中,傑洛斯特就像是一個見證者一般,渺小無比。
審判的十字落下了,這一瞬間,一切的光芒被奪去了。黑色失去了它的存在,陰霾無法留存于世,天空中依舊烏雲密布,但大地卻被光輝籠罩。
虛假看到了。
他看到了爲什麽,傑洛斯特會擁有這個力量。
“蓋娅!!!!!!!!!!!!!!!!”
歇斯底裏的怒吼被轟鳴聲取代,虛假被無數的光刺死死地釘在原地,他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全身,緩緩地提起,放置在十字架之上。光芒慢慢褪去,傑洛斯特緩緩地癱坐在地面上,煙灰落在他的脖頸間,留下了淡淡的黑色痕迹。
“我賭赢了,老樣子,一瓶麥酒。”
視線開始模糊了起來,感受着不斷掙紮的虛假,傑洛斯特擡起無力的手,緩緩地拿下燙嘴的煙頭,随手扔在一旁。
可惜了,這次你要爽約了。
閉上眼,黑暗席卷而來。當蓋娅用于壓制他體内虛假力量的銀十字離開他的身軀後,虛假,開始侵蝕起了他的身體。
那些原本被切斷聯系的怪誕開始恢複了力量,它們開始蜂擁而來,不斷地向着虛假的方向沖去。虛假憤怒了,這一次,他要毀滅這座城市。
傑洛斯特躺在地面上,他已經感受不到冰冷的觸覺了,現在的他宛如被扔在了虛無的深淵之中,空幻的扭曲蔓延在他身體的每一寸,吞噬着他的知覺。他閉上眼,歎了口氣,又笑了笑。
沒想到吧,我也是。
喝不到了啊…
“一個就夠了。”
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聲音突然響起。
“死兩個,我就真難受了。”
黑皇帝從虛空之門中走出,手持權利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