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面對滿臉寫着擺爛的血狼,周離還是開了口:“我需要你替我做點事。”
血狼耷拉着的耳朵豎了一下,随後它擡起腦袋,開口問道:“我能說不嗎?”
周離沒有回答,隻是将蓋娅之書在血狼面前晃了晃,意思不言而喻。血狼見此趴在地上,打了個哈欠後無力地說道:“行吧,看來我也反抗不了了。有什麽事你就說,我盡力,盡力。”
“放心,有可能根本用不上你。”
周離将銀色匕首放回桌面,他坐在椅子上,語氣滿是輕松:“我需要你僞裝成一個人,去跟另一些人接觸。”
“哦?”
血狼看似擺爛的身體裏藏着大大的智慧,他合上眼,淡淡地問道:“你想讓我僞裝成那頭餓狼?”
是的,血狼和玫瑰夫人這些善良怪誕是知道邪惡怪誕的存在。但他們并不會因爲邪惡的一面而感到羞愧,因爲對他們而言,那根本不是他們自身的意志。
“沒錯。”
周離點點頭,毫不忌諱地說道:“我需要你僞裝成它,幫我釣個魚。”
“行,什麽時候?”
血狼沒有任何猶豫的應了下來,這讓周離有些驚訝。他先是跟血狼确認了一下時間,随後略帶好奇的問道:“你爲什麽答應的這麽快?”
“因爲懶。”
血狼打了個哈欠,随後在地面上掃動着自己赤紅色的尾巴,理所應當地說道:“反正我也反抗不了你,沒有拒絕的權利,與其跟你扯皮半天,不如早點做完早點回去,免得浪費時間了。”
面對精緻懶惰的血狼,周離也是樂得如此。他本來都做好了跟血狼鏖戰半天,最後掏出蓋娅之書和純銀匕首,歪嘴一笑大喊一聲“書來”。但那樣畢竟耗費心力,能夠直接達成合作還是再好不過的了。
“看你也爽快,給你提個醒。”
血狼還算是很好說話,他掰了一下一旁的桌子,随後對周離說道:“我感覺到了吸血鬼和繃帶怪人的氣息。它們還沒被你回收,對嗎?”
在得到周離肯定的答複後,血狼咧開血盆大口試圖笑一笑,但最後以周離戒備的姿态告終。他懶趴趴的伸出爪子,對周離說道:“吸血鬼還有繃帶怪人是完全的怪物,如果說我和小玫瑰的邪惡面是有一定目的的行兇,那麽他們兩個就是單純的嗜殺。”
“可到現在也沒出現過兇殺案。”
面對周離的疑惑,血狼用爪子撓了撓腦袋,随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嘶了一聲,“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建議你小心一點。”
“吸血鬼和繃帶怪人沒腦子的,如果他們的行爲有目的性的話,那就是證明有人操控它們。”
“一般來講,怪誕隻能被你手中的蓋娅之書操控。”
指了指周離手中的書籍,血狼繼續說道:“但是,還有一個例外。”
“有人成爲了福音書的主人。當純粹人類徹底掌控了福音書之後,他就擁有了對怪誕的掌控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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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粹的人類嗎……”
夜明星稀,約旦少有的晴天裏,周離坐在露台之中,躺在搖椅上晃晃悠悠,閉着雙眼思考着方才血狼的話語。
血狼的這個情報十分重要,它直接印證了周離之前的猜想——莫斯特根本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者”。
純粹的人類,這個條件看起來并不難達成,但對莫斯特而言直接否定了他的可能性。理由很簡單,作爲與死疫惡兆同一個母親生出來的孩子,無論莫斯特是否接納了死疫惡兆,他都會出生的一瞬間染上“怪誕”的氣息。這時,莫斯特就已經再也不是純粹的人類了。
那麽問題來了,是誰在操控莫斯特呢?
手指摩擦着純銀匕首,周離看着天空中溫潤的圓月,臉上浮現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有了一些猜想,但還是比較模糊,隐隐約約的浮現在周離的腦海之中,卻無法被抓住。
“周離~~~”
這時,溫暖光潔的手心輕輕捂住了自己的雙眸,故意壓低的聲音出現在周離的耳旁,“猜猜我是誰?”
向後伸出手,抓住艾露瑪的脖頸,随後扔在了一旁的另一個躺椅上。
“嘿咻!”
穩穩當當落在躺椅上的艾露瑪嘿嘿的笑了笑,随後她将腰間的小包放在茶幾上,像是變魔術一樣拿出一堆小吃零食,随着兩個袋裝牛奶放置在桌面上後,艾露瑪放松地躺在藤椅上,白玉般的小腿輕輕晃動着,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你怎麽來了?”
看着一旁像是倉鼠一樣把鼓起臉頰的艾露瑪,周離方才心裏的陰郁一掃而空。他随手拿了一塊甜餅,在艾露瑪的感染下也開始吃了起來。
“唔~不知道爲什麽今天下午睡了好久,剛才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吧唧吧唧…就想要看看月亮。”
接過周離遞過來的牛奶一飲而盡,艾露瑪的臉上都是滿足,她打了個可愛的飽嗝,随後癱在椅子上,晃晃手對周離說道:“然後呢,我路過你房間門的時候就有一種預感你也睡不着,我就去了廚房多帶了一些吃的。我上來一看,嘿,您猜怎麽着?”
學着周離的語氣,艾露瑪右手翹起蘭花指劃了劃,随後憨憨的笑了笑,對周離說道:“我還真看到了個賞月的勇者,你說巧不巧。”
“确實挺巧。”
看着笑容明媚的艾露瑪,周離的臉上也開始有了笑意。他伸出手捏了捏艾露瑪小巧的鼻子,語氣輕松,“能讓半神大人跟我巧遇,還真是我的榮幸呢。”
“哎嘿嘿,不用不用。”
艾露瑪伸出手,像是在描繪着月亮的邊緣一樣繞了繞,“英南的月亮有一種特殊的美呢。”
“是麽?”
周離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月亮,眨了眨眼後回應道:“沒啥感覺啊?都差不多。”
“不不不,這不一樣的。”
艾露瑪搖了搖頭,表情鄭重地說道:“馬格南的月亮總會出現,很親切但沒有神秘感。約旦的月亮雖然出現的次數不多,讓人感覺很高冷,但一旦她出現在天空中,就會有一種可愛感覺。”
想了想,艾露瑪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說道:“就是那種“哎呀人家一點也不想讓你看,但看在你這麽努力的份上還是勉爲其難的讓你看一眼吧”的感覺。”
“你從哪學的這種東西?”
面對艾露瑪的這一番話語,周離有些哭笑不得的問了一句。然後,艾露瑪呆呆的想了想,看向周離,理直氣壯的說道:“跟你學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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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你就是這麽說艾維和艾因的呀。”
“停,打住。”
周離直接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他想起來自己曾和艾露瑪吐槽過金發、傲嬌、青梅竹馬這種敗犬模闆的弱勢,這樣一說,他才是污染了艾露瑪這朵白花的罪魁禍首。
“對了,周離,你怎麽也沒睡啊。”
胡扯了半天後,艾露瑪好奇的問了周離一句。周離想了想,回答道:
“我在想吸血鬼和繃帶怪人。”
“哦,對啊,還有他們倆呢。”
被周離一提醒,艾露瑪才想起來還有這兩個漏網之魚。
“這倆東西既不做案,也不露面,約旦大部分的兵力都用來控制瘟疫和防備福音書,沒法抽調出專門抓捕這兩個的人力。我現在天天也得研究執政官的事,空不出手來追捕他們,麻煩唉~~”
“嗯?”
艾露瑪愣了一下,随後她歪着頭,有些不解地問道:“那你爲什麽不找傑洛斯特呢?”
端起牛奶的手頓住了,周離愣愣的看着艾露瑪,随後他将牛奶放在桌子上,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地說道:“對啊,還有個他呢。”
“我咋把他忘了?”
實際上,促使周離忘記了傑洛斯特這位獵魔人專家是一種思維慣性。因爲傑洛斯特不喜歡參與政治,周離最近一直就沒聯系他,在想到吸血鬼這些政治犯的時候周離也下意識的認爲傑洛斯特不會幹這件事。
但問題就在于,雖然吸血鬼和繃帶怪人都是詐屍還魂,但他們已經徹底變異了,跟原先的身份剝離了,就不算是政治犯了。
“艾露瑪,薇菈在你身上沒?”
周離急匆匆的問了艾露瑪一句,艾露瑪仿佛早就做好了準備一樣,輕車熟路的從腰間抽出名片,輕輕一彈,一隻藍色的小水母緩緩漂浮在半空中。她浮到了艾露瑪身旁,輕輕的蹭了蹭她的臉頰,表達着她的歡喜。
“薇菈,幫我聯系一下你的主人。”
在得到周離的指令後,薇菈點點頭,随後她緩緩蜷縮起身體,慢慢舒展開來。過了一會,薇菈身上閃爍了一下藍色的光暈,示意聯系建立了起來。
“喂?傑洛斯特?”
從床上掙紮着爬起來的傑洛斯特将紙鶴放在耳旁,茫然地問道:“是我,怎麽了?”
似乎察覺到了自己大半夜擾民的行爲不太對,周離先是沉默片刻,随後幽幽地補救道:“睡了嗎?”
…………
“有事就說。”
傑洛斯特癱在床上,捂着紙鶴無奈地問道:“大半夜找我幹什麽?”
“還記得吸血鬼和繃帶怪人嗎?”
周離的詢問讓傑洛斯特精神一振,他坐起身,皺着眉問道:“他們出手了?”
在将血狼跟自己說的情報告訴傑洛斯特後,通訊的另一頭傑洛斯特陷入了良久的沉默。過了一會,傑洛斯特開口說道:“告訴你這個情報的人是對的,這兩個怪物确實沒有腦子,我本來以爲它們是随着死疫惡兆直接死亡,但是,現在可能出問題了。”
“我明天就回約旦城區找他們的線索,你給我把羅亞派來。”
面對傑洛斯特的要求,周離直接答應了下來。在結束通話之後,看着一旁露出邀功表情的艾露瑪,周離拍了拍她的肩膀,欣慰地說道:
“好,記你大功!”
“遵命,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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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這倆人怎麽回事?”
找了半天周離的阿紫終于在天台上找到了他,順帶着還找到了艾露瑪。這倆人在各自的躺椅上睡的香甜,一旁的茶幾上一堆食物的殘渣。一旁路過的艾維嚼着石頭般的面包,苦兮兮地對阿紫說道:
“肯定是晚上談心來着,話說你能不能勸勸我妹别做飯了,她就沒這個天賦,老越俎代庖幹什麽。”
“你自己去勸啊。”
沒好氣的白了艾維一眼,阿紫拿過兩條毛毯蓋在二人身上。她看了看艾露瑪和周離,對艾維說道:“這倆獨處了快兩個月還沒膩,還不挑明,急死我了真是。”
“确實确實。”
瞅了瞅樓梯發現艾因不在後,艾維将剩下的面包放在了周離的手旁,裝作是給他吃的。
“你呢?”
阿紫看向艾維,直接把槍口對準了他。艾維一愣,指了指自己,疑惑地問道:“我?關我什麽事?”
“呵呵。”
冷笑一聲,阿紫也不多說,隻是撇下一句“你都不如周離”後離開了天台,留下了一臉懵逼的艾維。
“這小孩。”
艾維搖了搖頭,也沒太放在心上。随後他在艾因的呼喊下苦着臉走了下去,開始繼續當艾因的小白鼠。
陽光緩緩灑落在周離與艾露瑪的身上,溫暖的觸感讓二人都感到了一陣舒緩。下意識的,艾露瑪側過身,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似乎感應到了什麽一樣,她的臉上浮現出了滿足的笑容。
正準備詢問周離接下來要做什麽的艾因停下腳步,看着睡夢中緊靠着的二人,艾因眼中閃過一絲羨慕。随後她輕歎一聲,沒有打擾難得清靜的周離,繼續折磨艾維去了。
6月1日,約旦,晴,少見的萬裏無雲。
沒有戰争,貴族們縮在家裏,平民們靠着救濟與政策有了生活的動力,政府在周離留下的預案中有條不紊的運作着。艾維和艾因讨論着人是否要量力而行,最後在艾因的嗔怒下艾維選擇了投降。阿紫和靈海偷偷八卦周離和艾露瑪,閑的無聊的唐吉诃德雖然不屑與此,但還是豎着耳朵聽了良久。
小可陪着托蕾亞參加了一個她剛認識沒幾天的老者的葬禮,葬禮上,林靈也出現了。
有一隻白鴿落在了老人的墓碑上,風在吹,是很舒适的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