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聰明,并不意味着可靠。
“克裏斯汀将軍,你應該明白現在的情況。”
周離插着手,不急不緩地說道:“貴族就是一把雙刃劍,我們不用,敵人就會用。而且一旦你在他們的面前露怯,他們就會反過來想要成爲你的主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周離先生。”
克裏斯汀看着茶幾上随意擺放的大執政官勳章,開口說道:“他們确實不可信,但他們也是我們非常重要的力量。”
“如果這股力量會被敵人利用,我甯願把它毀掉,讓誰也用不了。”
周離伸出手,摁住桌面上的勳章,斬釘截鐵的說道:“貴族現在就是一顆定時炸彈,十五天的時間裏,福音書背後的人物一定會再次出手,我等不了。”
“唉…”
歎了口氣,克裏斯汀揉了揉自己的頭發,随後問向周離:“周離先生想怎麽樣?”
“接下來十五天裏,對所有貴族施行禁行令,并且派遣軍隊對其監視,禁止貴族護衛隊離開保護對象。”
面對這幾乎苛刻的條件,饒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的克裏斯汀都不免有些咋舌。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周離要做的這麽絕。
他是一點也不準備給貴族留餘地嗎?
“周離先生,我說實在的,貴族并不是任我們宰割的牛羊…”
雖然已經盡力的去讓語言婉轉,但克裏斯汀還是無奈地說道:“哪怕是我去下達這種命令,這樣的條件也隻會讓他們加劇反抗的力度。周離先生,您看看能不能修改一下。”
“我知道你的難處。”
周離将紅茶推給二人,語氣中帶着令人心安的卑鄙,“放心,我有辦法讓他們同意我的條件。”
“周離先生,英南還是有自己的法律的,你看,咱們是不是恰當的遵守一些,不要讓我難辦啊。”
已經從阿紫那裏聽說點周離在馬格南的種種作爲後,一聽到周離的“我有一個辦法”,克裏斯汀頓時警覺了起來:“我再怎麽說,也是一個國家公民。”
“你知道我在馬格南作威作福那麽久都沒有被繩之以法,靠的是什麽?”
面對周離的提問,一旁的羅亞思索片刻,随後在克裏斯汀“這孩子怎麽敢的”神情下緩緩開口:“是因爲您還是在心底上尊重法律,認同法律,因此您從未犯過法嗎?”
“不。”
周離搖了搖頭,慈祥地笑道:“是他們抓不了我。”
“啊???”
羅亞愣住了,周離看了一眼一旁扶額長歎的克裏斯汀,随後對羅亞解釋道:“你要是想要用法律制裁一個人,必須擁有以下幾個條件。勢力,對應的法律,和敢去審判的人。”
“啊?”
實際上,這一句英南俚語應該是“想用法律制裁一個人,必須擁有這三個武器:他确實犯罪了,證據,公平”。可在周離嘴裏,這一句俚語直接被篡改的面目全非了。
“一個官方欽定的大執政官,擁有現在情況下最強的勢力。同時我還擁有一定的戰時修法權,可以對法律進行小小的改動。而且,這座城市裏,真的有能審判我的人嗎?”
周離身體前傾,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從他身上傳來,他明明在笑,卻讓人不寒而栗,“所以,英南的法律确實存在。”
“但跟我似乎沒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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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現在的約旦貴族而言,跟周離交流是一種極其扭曲的行爲。他們不交流一天就會難受,但一旦跟周離交流就會難受一天。
說實在的,饒是這群從“封建大地主”進化成“封建大資本家”的貴族閱曆豐富,也從未見過如此難纏的勇者。他們怎麽也想不到,一個人可以用不帶髒字的話語去激怒一個經驗老到的貴族,短短三個小時裏,已經有兩名年紀較老的貴族被緊急送往私人醫院進行救治。
而且最無恥的是,全程,是從貴族開始聯系周離開始的全程,都有約旦晚報的記者在旁同步報道。如果不是這些貴族提前收到了風聲,指不定會搞出什麽大新聞。
你媽的,真不怕我們給你行賄啊你是。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在周離的授意下,這群老約旦人收到了克裏斯汀的消息,得知了周離即将對他們施行的政策。就在收到消息後的不到一個小時裏,一個中型的“線上會議”便悄然展開。
“他這是騎在我們頭上了!一個勇者,他不知道這是哪裏嗎?他不知道我們是誰嗎?”
隔着影像,也能看出這個秃頂貴族的憤怒,他就像一個紅溫的機器人一樣,鹵蛋一樣的頭青筋暴起,“絕對不能同意,我納拉絕對不會同意!”
“納拉,你冷靜點,這事沒那麽簡單。”
坐在東方進口的藤木椅上的老人揮了揮拐杖,示意名爲納拉的秃頂貴族安靜下來。他看向其他貴族,語氣沉穩的說道:“一個小時的時間,不知道各位都收集到足夠的情報了嗎?”
“我們迪賽家族确實收到了一些消息。”
金發男人敲響鈴聲,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在将手中的煙鬥放下後,他面色凝重地說道:“這個周離可能跟我們想的不太一樣。”
“什麽意思?”
面對老人的發問,金發男人沉默了一會,随後他深吸了一口高級煙草的香氣,緩緩吐出,開口回答道:“随行的那兩個生命教會的教士,其中一個我認識。他們來的時候,我就接觸過他們。”
“你們都知道衆神對勇者很好,對吧。”
谷惡
說出這個人盡皆知的訊息後,金發男人輕輕磕着煙鬥,随後緩聲說道:“但是,在我跟生命教會的主教接觸時,他特意警告了我一句話。”
似乎是想起了在說出這句話時,那高高在上的紅衣大主教臉上驚悚的表情,金發男人皺着眉,聲音低沉。
“他說,生命女神曾經談起勇者時,語氣中毫無憐愛。”
面對這個答案,衆人頓時松了一口氣。那光頭頓時哈哈大笑,豪放的說道:“那更不用愁了,區區一個神都不在意的勇者根本不值一提。”
在大笑之後,光頭似乎察覺到了些許不對一般,停止了笑聲。他看向金發男人,隻看到一張凝重的面容。
“你以爲是因爲女神不在意勇者嗎?”
金發男人停頓了一下,雖然到現在他也很難接受這個答案,但是,他還是得說出來。
“生命女神在談及到周離的時候…”
“滿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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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用我第三個腳指頭都能想出來那幫貴族在開會。”
打出四個七,然後被卡娅用四個八管上之後,周離直接把手裏的兩張六一撇,踐行了擺爛政策。在卡娅不滿的抗議中,周離将這個崇皇發明的棋牌收拾起來,放在了一旁。
“我覺得也是。”
作爲另一個農民的艾維松了一口氣,把自己手中的一張五扔了出去,權當無事發生過的模樣讓卡娅泫然欲泣。
“艾露瑪姐姐,他倆太過分了!!”
雖然平日裏跟自己異父異母的姐姐耳濡目染,性子同樣沾上了點清冷。但卡娅說到底還隻是個十多歲的孩子,面對打不過小學生還耍賴的兩個大人,卡娅直接撲到了一旁艾露瑪的懷裏,控訴了周離二人的不當行爲。
“唉~”
艾露瑪揉了揉卡娅的頭發,嗔怒的瞥了周離一眼,随後柔聲對卡娅說道:“沒關系的卡娅。”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習慣就好。”
沒有得到預期中的安慰的卡娅怔住了,她呆呆的看了會艾露瑪,随後揉了揉自己的臉,慢悠悠的離開了艾露瑪溫暖的懷抱,随後在一旁抱住膝蓋,歎了一口氣後拒絕了周離再開一把的邀請。
“打牌不好,容易沉迷,小孩子确實不應該玩這種東西。”
連續四把被小學生年紀的卡娅血虐,還沒法在擁有虛空權柄的卡娅面前作弊,周離那張扛得住神賜級别的攻擊的臉皮都快被穿透了。他咳嗽兩聲,把卡牌藏在一旁,随後正色說道:“艾維,你說克裏斯汀走之前說的話能信嗎?”
在跟克裏斯汀掰扯了一陣後,二人達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周離需要克裏斯汀幫他站台,但不需要他完全的倒向自己。而克裏斯汀則需要周離在“盡量不觸犯法律(就算觸犯法律也别把我供出來)的情況下,徹底解決福音書的問題。
在臨走之前,克裏斯汀給周離留下了一句忠告。他說,對整個英南而言,傑洛斯特是一把雙刃核彈,用好了,整個英南的上層人士全部會倒向你。但用不好,真個英南上層都不會放過你。
稍微了解到英南往事的周離知道,傑洛斯特對英南上層人士不能說如膠似漆,也能稱得上是老死不相往來。在解決了死疫惡兆後,傑洛斯特把小水母交給了艾露瑪,随後就消失在了英南的街頭。周離知道,傑洛斯特并不想參與政治上的事情。
“根據克裏斯汀将軍發來的資料,還有其他工會提供的情報,我覺得克裏斯汀将軍說的至少有百分之九十是對的。”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周離點點頭,之前獵人工會的會長埃爾文曾經對他說過,當年英南對傑洛斯特的背叛,是一種近乎于恥辱的行爲。一旦被揭露,整個英南都會陷入輿論的地震之中。爲了掩蓋當年的真相,所有參加過或聽說過那背叛訂了高階協議,完全無法對外透露那場背叛。
“但傑洛斯特看起來并不想參加政治的事情。”
艾因撓了撓頭,如果說艾因極其擅長理性上的計算與分析,那麽艾因則十分擅長感性上的“直覺”。
“任誰發生了那種事,都會對這種肮髒的行爲敬而遠之。”
周離用黑霧切着牌,看着手中的大小王,沉聲說道:“但如果我們能讓傑洛斯特加入到我們的陣營,我們就相當于擁有一個毀滅級别的武器。”
“你的意思是…”
實際上,在所有周離的同伴中,最能跟得上周離思維的除了艾露瑪就是艾維。艾露瑪是跟周離心靈相通,是發自靈魂的默契。而艾維,隻是單純的知曉人性之惡。
“制衡。”
周離眯起眼,輕聲說道:“現在我們被封鎖,消息傳遞不出去,傑洛斯特這顆炸彈就算爆炸,也會被控制在約旦之中。所以,我們必須要争取到傑洛斯特。”
“你是準備用傑洛斯特威脅他們嗎?”
面對艾維的詢問,周離卑鄙一笑,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不,威脅不太有用。”
“我準備直接引爆傑洛斯特這顆炸彈,而且,不隻引爆一次。”
最開始,艾維沒有反應過來,但很快,他明白了周離的意思,随後他的臉色大變,看着面前笑容滿面的周離,他十分猶豫的開口問道:“你不會真想這麽做吧?”
實際上,他的心底早就有了答案。
如果現在約旦沒有被封閉,那麽傑洛斯特就是一顆核彈,而核彈隻有沒有發射的時候最有威懾力。但如果約旦被封閉了,消息傳不出去,那麽傑洛斯特就是一顆随時可以使用的穿甲彈,不會有太多污染,也不會讓一個英南去追殺周離。
而且,傷害很高,可以重複使用。
“現在,約旦這幫人巴不得傑洛斯特永遠消失,這樣他們就不會成爲第一個因爲真相被推到風口浪尖上的倒黴蛋。就算傑洛斯特出現,他們也會想要在真相傳播到其他地方之前,努力的扼殺或賄賂傑洛斯特。”
“那麽,現在傑洛斯特找到了名爲勇者的靠山,并且準備向背叛過他的人報仇。你說這個消息如果蔓延開,那群貴族會有什麽反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