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離先生,我是本次英南政府的第一代表,馮·克茲。接下來将由我負責對關于您和約旦事宜的談話。”
重建的會場之中,一名身穿政府制服的男人站起身,迎向周離。這男人約莫四十多歲,蓄胡,臉圓,給人一種精明的感覺。周離和他握了握手,随後與艾露瑪一起坐在了男人的對面。
“我們想先确認一件事。”
從一旁的文件包中拿出一摞文件,看着克茲的動作,周離怔了一下,但很快表情恢複了正常。克茲也沒有看見,他隻是将其中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上,交給了周離。
接過文件,打開後便是一份“授勳文書”,上面寫着的是羅亞曾經僞造的“大執政官授勳文件”。上面的蓋戳和國王印記毫無差錯,就連尾款的職業印記也分毫不差。
“我們想知道,這一份文件到底是誰僞造的。”
表情十分嚴肅,對于英南政府而言,一份僞造到完美無缺的授勳文書是絕對不允許被存在的。政府蓋章,國王印記,職業印記,這三樣“信物”對英南而言幾乎是國家的根基,這三樣東西一旦外流,後果不堪設想。
作爲英南三大公之首的馮·克茲,他此次親自前來這裏的目的一個是打壓在約旦這座城市擁有空前聲望的周離,第二個,就是爲了能僞造授勳文書的技術或是人。
“造這東西的人已經死了。”
周離随手将文書一扔,平淡地說道:“福音書已經損毀,現在沒有人能制造出這種東西了。”
聞言,馮·克茲皺了下眉,顯然,他對周離的回答不是很滿意。實際上,上頭希望的是将這個技術收入囊中。畢竟能僞造英南的三樣東西,就能同樣僞造馬格南、東方三庭和塔裏克的蓋戳或印記。這對整個英南而言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良機。
“周離先生,這個事情我覺得有必要好好商議一下。要知道,這份文書給英南帶來了巨大的損失,我們也不希望約旦的事情再度發生,您覺得呢?”
“呵。”
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嘲諷,面對近乎威脅一般的話語,周離冷笑一聲,開口問道:“損失?你來具體給我講講你們遭受了什麽損失。”
“九百六十萬的金币損失,平民傷亡三萬五千六百二十一人,城防軍隻剩下三十六人,聖殿騎士團無傷殘者隻有二十二人。第一二三四軍團全軍覆沒,其他軍團損失超過一半。”
将傷亡報告放在桌面上,馮·克茲沉聲回答道:“這些損失讓約旦至少二十年内無法恢複,約旦的軍事實力幾乎全滅,這還不夠嗎?”
“啊,這樣啊。”
周離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後他看了看窗外,略帶感慨地說道:“确實,如果沒有這份文件,這些損失确實不對。”
轉過頭,周離眼中滿是寒意,他盯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頓的說道:“如果沒有這份文書,約旦确實不會遭到這種損失。”
“約旦,會直接從地圖除名。你們英南,同樣如此。”
當這句話一出口,整個會議室内的溫度瞬間冷了下來。馮·克茲面對周離那滿是寒意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向後靠了靠。作爲新興貴族,他雖然是英南大公,卻從未見過這種從屍山血海中錘煉出來的眼神,這讓他感到有些恐懼。
“您說笑了,英南久遠的曆史不會因爲宵小的手筆而斷送,約旦同樣如此。”
畢竟是一代公爵,馮克茲很快收拾好心情,冷靜地對周離說道:“您就任本身就是不合理法的,我們并沒有打算追究這個問題,希望你…”
“理法?”
周離挑了下眉,他莫名地笑了一下,這讓馮克茲感到了一陣不安。
“我現在不想給你扯禮法,也不想跟你玩一玩文字遊戲。我剛失去了兩個朋友,心情不太好,所以,我不想跟你徒費口舌了。”
沒有任何的委婉,也沒有拉扯,周離直截了當地将腰間的勇者專屬摘下,扔在了桌子上。他看着馮·克茲,冷聲說道:
“我現在隻給你一個選擇,就是老老實實把尾巴夾好,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去。你想說的那些屁話都可以塞回你的腦子裏了,沒有用。”
“周離先生,你沒必要把話說的這麽絕。”
沒有憤怒或斥責,馮·克茲隻是保持着平靜的姿态,不急不緩地對周離說道:“您要明白一個道理,與英南政府合作會給你帶來很多好處,同時你之前所做的一切我們都可以既往不咎。”
“那這樣吧。”
周離突然沒了方才劍拔弩張的模樣,他聳了下肩,臉上浮現出嘲弄的神情:“你可以追究我之前做的一切,我不在意。”
“但是在此之前,我要追究你們英南的罪行。”
“英南的罪行?”
馮·克茲懵了,他皺着眉,不解地問道:“這場戰争跟英南有什麽關系?我不理解。”
“你的主子在把你繩松開的時候,沒有跟你說過傑洛斯特的故事嗎?”
周離嘴角勾起,諷刺地笑道:“怪誕之災你們完全有機會徹底殺死福音書,提前阻止約旦的災難。你們爲了自己的利益向怪物妥協,背刺自己的英雄,你們英南難道一點臉都不要了嗎?”
“你說的這些我們英南政府并不知情,這些都是約旦政府官員私自做出的決定,當我們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立刻選擇了阻止,但爲時已晚,對此我很抱歉。”
熟悉的外交辭令從馮·克茲嘴中說出,他看着周離,平靜地說道:“您的那位朋友我們也會做出相應的補償,請放心,這會讓我們所有人都滿意的。”
“是麽?”
周離挑了下眉,他突然笑了一下,了然的神情出現在了他的臉上,這讓馮·克茲心中莫名浮現出些許慌亂。
“2131号文檔,明羅斯伯爵三号保險櫃。”
一個看似毫無關聯的,十分奇怪的話語突然從周離口中傳出,然而就是這樣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讓馮·克茲臉色頓時蒼白了起來。
“1009号文檔,1876号文檔,十四号封存文件,三十三号通訊文檔,2221号串流文檔。”
爆菜名一般爆出了一長串的編号後,周離看着面前一臉不可置信、臉色煞白的馮·克茲,笑了,“現在,我有證據了。”
馮·克茲當然知道周離說的那些文檔是什麽,在與福音書妥協後,與背刺傑洛斯特有關的任何人都被迫簽訂了信息封鎖條約。這些條約被分開保存在各個區域之中,單拿出一份不具備任何的效用與法律作用,然而一旦将所有的文檔放在一起,那麽當年那段堪稱恥辱貪婪的往事就會被公之于衆,而且證據确鑿。
可他怎麽會知道那些東西的封存地點?!
馮·克茲心中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所有人都知道這些文件的重要性,所以這些文件是屬于單獨看管且互不通知。也就是說每一份文件都由他人藏匿,且不會告知任何人藏匿的地點和時間,就連馮·克茲都不知道那些文件的确切位置。
“很疑惑,對嗎?”
周離将一沓厚厚的複制文件甩在了面如死灰的馮·克茲面前,雙眼之中滿是嘲弄,“每一份文件都隻有貴族本人得知藏匿的地點,同時不得對任何外人透露關于文件的信息。你們以爲這樣做可以防住所有打這份文件的人,卻從來都沒想過一個問題。”
“死人,是不會保密的。”
近乎于殘忍的話語在馮·克茲耳旁響起,他宛如被澆了一盆冰水一般,從頭到腳被寒意籠罩。他擡起頭,看着周離平靜而瘋狂的眼眸,心底泛起一陣刺骨的恐懼。
這時的馮·克茲才從自己熟悉的“貴族交談”中脫離,他反應了過來,眼前的男人将英南的宿敵馬格南攪得天翻地覆,就連那個對英南造成無數打擊的馬格南三世都被迫向他低頭。
自己憑什麽威脅他?憑自己半截身子入土還是腦子發育不全?
“很遺憾的通知你們,在那場發生在明克街的戰争爆發後,這些官員與貴族乘坐同一批魔動車想要逃離約旦,觸發了福音書布下的陷阱,随後全員陣亡,無一幸存。”
桌子上的照片裏,數輛魔動力車輛的殘骸刺痛了馮·克茲的眼睛。他不傻,他知道那些貴族與官員同樣不傻,他們不可能在那麽關鍵的時刻棄城逃離,那無異于找死。所以,這些死去的貴族與官員,絕對不是“自願”逃離的。
馮·克茲通過情報自然了解那場戰争究竟多麽激烈與慘痛,他很難想象,周離在那種令人窒息的戰争中還算計着未來,算計那些官僚手中的文件,這種缜密的心思讓馮·克茲感到一陣無力,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經落入了最不堪的境地。
“你這是謀殺。”
馮·克茲顫抖着嘴唇,眼中滿是恐慌,但他還是強行鎮定下來,語氣嚴厲地斥責道:“你這種行爲是極其不人道的,沒有人是傻子,也沒有人是蠢貨,你這種行爲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謀殺,你!”
“證據呢?”
周離打斷了馮·克茲的質詢,将之前馮·克茲的話語重複了一遍,“既然你指控是我殺死了那些貴族官員,那麽你的證據呢?”
“現在是我有證據,你沒有,你還敢質疑我?誰給你的膽量?”
“你是在對抗英南!”
拍案而起,馮·克茲憤怒地喊道:“我是代表英南這個國家,你注意你的語氣。”
“我他媽代表十二刻。”
一句話,殺死了比賽。
周離冷冷地盯着馮·克茲,他拿起勇者專屬,一個單臂大回環砸在了猝不及防的馮·克茲的臉上,馮·克茲頓時一個踉跄,他剛想要控訴周離這種無恥的行爲,餘光便看到了《勇者專屬》這四個大字。
頓時,他收起了自己的話語。
“你們英南幹的龌龊事,往小了說是背刺英雄,往大了說是協助古神複活。”
看着面前臉色陰晴不定的馮·克茲,周離冷笑着問道:“你猜一猜,就憑十二刻對古神的态度,他們會不會因爲這一件事對你們英南進行制裁?”
“你再猜一猜,十二刻制裁你的時候我能不能讓馬格南也跟着制裁,猜猜嘛,不花錢。”
馮·克茲感到了深深的無力,周離這幾句話直接掐住了他的命脈,或者說,掐住了英南的命脈。正如他所說,對着福音書妥協往大了說那是協助古神複活,就算英南一開始不知道福音書中藏着古神,但對于十二刻而言任何關于古神的事情都是敏感的,一旦事情敗露,十二刻是不會給英南留下任何顔面的。
根據情報,周離在馬格南中有着不小的話語權,最重要的是,馬格南是教政合一的國家,雖然在十二刻的調解下馬格南依舊對英南保持航空港的開放,但如果十二刻率先士卒制裁英南,馬格南自然樂于蹬鼻子後來一腳,直接封鎖英南的航空港運輸。
經濟,政治,宗教。這些英南曾經自己給自己埋下的炸彈,現在全被周離扯了出來,并且端在英南面前開始嘲諷。
“您想怎麽樣?”
良久,在一聲無奈的長歎後,馮·克茲妥協了。
“把約旦交給十二刻。”
周離的提議讓馮·克茲愣了一下,随後反應過來的他當機立斷表示不可能,“絕對不行,約旦是我國重要領土,絕對不可能割讓出去。”
“未來的二十年内,由十二刻進行約旦的戰後重建工作。在此期間,十二刻接手約旦的政治、軍事、立法權,但在名義上約旦依然屬于英南。”
看着臉色逐漸變化的馮·克茲,周離繼續說道:“二十年後,十二刻會将約旦歸還于英南,期間一切的重建費用你們一分不用出,而且,我手中的文件将會被銷毀。”
聽到最後一句話,馮·克茲意動了。現在世界上知道文件存在的人幾乎全部死亡,隻剩下寥寥無幾的知情者存活。一旦這些文件損毀,這件事将會被徹底掩埋,從此再無人能得知那場災難後英南的貪婪模樣。
而周離也從一開始咄咄逼人的态度轉變了些許,在說出由十二刻重建二十年的條件時,周離的語氣明顯緩和了不少,這讓神經緊繃的馮·克茲略有放松,他感覺,這個條件也不是那麽不容易被接受。
“我想問一下,既然要十二刻來接手約旦,具體負責的是那一刻呢?”
面對馮·克茲明顯松動的口吻,周離滿意地笑了笑,随後給出了答案。
“第六刻。”
“文學教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