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過了大大小小數十個像藍調一樣的酒吧後,傑洛斯特收獲了至關重要的四個線索。
第一個,是藍調酒吧中一個農民口中得知的。傳聞在約旦塔爆炸的時候,這個農民逃難的路上看到了許多蝙蝠聚集在東南方向的一個山洞之中。據他所說,那個山洞不大,也沒有動物盤踞,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山洞。
第二個情報是來自一個西邊工廠的逃難者。他說同樣是爆炸的那一天,城市西側的貧民窟似乎有一個女人一直在慘叫,慘叫時間持續了整整一天,後來有膽子大的去看了,哪棟小樓裏什麽也沒有,就是個廢棄的房屋。
第三個情報是來自南方的農民,這個不是他親眼所見,而是他的鄰居曾看到紐約塔爆炸的一瞬間,在南方的一處農場中火光升騰,但很快就消散了。後來再問其他人,都說沒有見過火光。
第四個情報是一個工廠的員工,他說他們工廠在爆炸前夕老闆發了瘋,不顧一切的遣散了所有員工,然後從六樓跳了下去。據說老闆在死之前痛哭流涕,大聲的咆哮着“我得不到安息”的話語,十分詭異。
“來吧,考考你。”
鍾樓上,俯瞰着整座約旦的傑洛斯特掐滅手中香煙,對一旁深思的羅亞說道:“這四個情報,你按照重要程度從高到低給我排序一遍,我們就按照你說的順序調查。”
“我嗎?”
羅亞愣了一下,但胸前聖殿騎士勳章帶來的溫和觸感讓他回過神來,提醒他這已經不是當年和老師一起獵殺怪誕的日子了。現在的他是一名聖殿騎士,也是一個成熟的軍人。
“第四個情報,也就是工廠的老闆我們應該第一個調查。”
聽到羅亞的回答後,傑洛斯特臉上浮現出不易察覺的笑意。他看向羅亞,問道:“理由呢?”
“第二個女人慘叫和第三個農場火光都隻持續了短暫的時間,而且沒有實物,隻有證人的一面之詞。第一個蝙蝠聚集的現象不會很快退去,有足夠的采集證據的時間。”
不假思索地,羅亞開口回答道:“第四個情報發生的過程會有很多,同時我們有官方的力量可以調動工廠老闆接觸的人和事,能快速分析出死因。”
“嗯哼。”
傑洛斯特聳聳肩,意有所指地說道:“還有呢?”
“直覺。”
羅亞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臉上露出少見的笑容,“就像您當年教我的一樣,對付怪誕,有些時候直覺更重要。”
“哈哈哈哈。”
聽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後,傑洛斯特毫不顧忌的大笑幾聲。他拍了拍羅亞的肩膀,感慨道:“行,當年把你扔克裏斯汀那裏果然沒有錯。”
“怪誕之所以被稱爲怪誕,就是因爲他們從來都不按常理出牌。我們能做的…”
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傑洛斯特臉上浮現出一抹冷冽的笑意,如果說怪誕是人類的災難,傑洛斯特,就是怪誕的災難。
“相信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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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姆工廠是一座生産日用品的小型工廠,廠子不大,人也不多,算上工人一共百來人的樣子。在老闆發瘋跳樓之後,哈姆工廠徹底停業封鎖,原先的工人被遣散回家,一些外地來打工的出不去隻能露宿街頭,或者找一家類似于藍調的酒吧暫住一段時間。
來到哈姆工廠大門前,一排封鎖線已經将這裏完全封鎖。大門旁的幾名士兵靠在牆上插科打诨,百般無聊。其中一個眼尖的士兵發現了不遠處向這裏走來的傑洛斯特二人,當他看到羅亞胸前熠熠生輝的聖殿騎士勳章時,他連忙捅咕兩下身旁的隊友,示意他們趕緊站好。
“敬禮!”
當羅亞二人走到封鎖線前,幾名士兵立刻站直行禮。羅亞看了看這群人的臉和胸前的銘牌,随後開口問道:“隊長出列,你們是第幾班組?負責什麽?”
“報告,我們是第三巡邏班組。”
士兵的隊長向前一步,對羅亞彙報道:“第三巡邏班組,負責哈姆工廠的封鎖,防止他人進入破壞案發現場,回答完畢。”
“在我們之前,有人進來過嗎?”
聽到詢問後,隊長思索片刻,點頭說道:“在您到來之前隻有應急小組處理了案發現場,将屍體運送至第一警局做進一步分析,回答完畢。”
“放我們通行。”
面對羅亞的請求,這名隊長稍加思索,随後大聲回答道:“抱歉,我們得到的命令是案發現場禁止任何人進入,除非有大執政官的手谕…”
沒等他把話說完,一旁的傑洛斯特從兜裏拿出一枚勳章展示了出來,上面刻畫的,正是大執政官的标識。
“二位請。”
也不廢話,也沒有自找不痛快去驗證眼前的執政官勳章,隊長直接側身示意手下放行,随後做出請的手勢。
“走吧。”
傑洛斯特收回勳章,羅亞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麽,跟着傑洛斯特一起進入了工廠之中。
哈姆工廠是一座非常标準的制造廠,一共六層。一到三層是加工區域,剩下幾層是員工宿舍和辦公區域。現在的員工宿舍還有六個人留在這裏,因爲他們感染了瘟疫,不允許離開這裏。
“就是他們嗎?”
推開員工宿舍的大門,裏面六個由土木法師澆築的隔離房間出現在了二人面前。實際上,與其說是隔離房間,不如說隻是一個狹窄的隔闆。六個隔闆将六個人分隔在不同的小房間裏,隔闆的石門上有一個口子,上面有機關,可以将飯菜從這裏單向傳遞給裏面。
“沒錯。”
陪同的隊長點點頭,他看了一眼說是隔離但更像是坐牢的六個人,語氣無喜無悲,“他們被遣散後想要回到工廠偷一些東西變賣掉,途中碰到了兩個确診患者,就被感染了。幸虧我們發現的早,要不然他們就去别的地方污染其他人了。”
對于這六個人,這些士兵其實是比較厭煩的。如果不是這六個人,他們不會被上級派往這裏進行封鎖。實際上,老闆的自殺并不受人重視,瘟疫之下不堪重負而自殺的人不在少數,隻是這個老闆可能瘋了一點。真正讓這裏被封鎖的,是這六個令人頭疼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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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犯的罪不算重,但卻必須被審判。但現在他們身上染了瘟疫,按照法律規定執法人員不允許把他們帶到警察局審問。因此,英南政府隻能在原地建立這個狹窄逼仄的“隔離房”,暫時把他們滞留在這個地方。
“大人,我們真不是小偷,我們隻是想拿回自己的錢…”
其中一個瘦得脫了相的男人拍打着石門,悲切地說道:“哈姆就是個畜生,他死之前把本應給我們的補償全都給了自己的家人,給我們的盒子裏隻有石子與沙礫。如果沒有這筆錢,我們根本支撐不到瘟疫結束,大人,我們不是小偷…”
“長官,現在找不到證據…”
迎着羅亞的目光,隊長硬着頭皮解釋道:“根據法律,如果沒有證據證明自己沒有犯法,他們就必須等偵探或勘察隊尋找證據,期間必須被拘留。”
“偵探和勘察隊呢?”
面對羅亞的詢問,隊長苦笑一聲後說道:“因爲瘟疫,大部分偵探都拒絕爲政府服務,現在城裏各種案件和遺留問題不少,約旦的勘察隊根本忙不過來。”
“呵。”
這時,一旁的傑洛斯特冷笑一聲,他走上前,右手一揮,眨眼之間一枚銀币鑲嵌在了厚厚的石牆之中。這一手直接鎮住了一旁的隊長,畢竟打破石牆很簡單,但用一枚軟銀币打破石牆需要的力道十分精巧,一般人是做不出來的。
“瘟疫隻是初期,正常的淨化就能解除。”
看着銀币上被染成黑色的部分,傑洛斯特頓時下了判斷。在其他人驚愕的注視下,他拿出一瓶裝着藍色液體的瓶子,将它扔給了一旁的隊長,随後對他說道:“把這瓶水分成六份,給他們喝下去。”
“啊,這…”
隊長有些舉棋不定的看向一旁的羅亞,羅亞點點頭,淡淡地說道:“聽他的。”
“明白。”
點了點頭,隊長立刻拿過一旁消過毒的杯子,将藍色的藥劑分六次倒入杯中,随後用石闆的機關交給隔離間中的六個人。
“大人…這是什麽?”
聽到隔離間中的話語,隊長眉頭一皺,剛要不耐的命令下去,一旁的傑洛斯特阻止了他,開口對隔離間中說道:
“這是茉莉基金會的援助物品,是被賜福過的聖水,可以緩解你們的瘟疫。你們現在喝下它,一會我會代表政府問你們一些問題。隻要你們如實回答,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大人,您說的是真的嗎?”
面對帶着疑慮的聲音,傑洛斯特沒有一絲惱怒,隻是平靜地回答道:“莫莉基金會的名聲你們應該聽過,我們從來不屑于欺騙任何人。”
聽到莫莉基金會的名号後,這些人猶豫了片刻後就選擇了相信。反正他們也沒什麽東西可以再失去的了,如果外邊的官老爺沒撒謊,他們可能就從這牢籠裏解脫了。這六個人端起杯子,直直地将所有藥劑喝了下去。
“你看着點,如果有情況一會用這個聯系我,我們先去勘探一下現場。”
悄無聲息的,傑洛斯特開始主導起了行動。他将一張卡片扔給隊長,随後與羅亞下樓,前往了哈姆死亡的地點。
工廠有一個院子,而工廠老闆哈姆也是死在這片院子裏。看得出來,這個工廠的老闆并沒有什麽品味,院子裏種植的都是一堆奇形怪狀的樹木。哈姆死的位置是一個石闆路,肥胖屍體留下的血液浸透進石子裏,留下一片暗紅色的痕迹。
沒有偵查,也沒有推理,那些都是偵探的手段。面對眼前的情景,傑洛斯特隻是從腰間拿出一個鈴铛,随後拿出一袋粉末灑在哈姆死亡的位置上,很快,粉末被染上了殷紅。
叮鈴鈴~~
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慢慢的,那些灑在地面的粉末上開始有藍光彙聚。藍光逐漸彙聚成一個虛幻的形象,宛如水面上的波紋,讓人難以看清真正面目。
老師的喚靈比我熟練太多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羅亞在心裏暗自感歎道。傑洛斯特這個技能叫做喚靈,是一種借助暮色森林産出的靈魂木研制出的粉末,和一種特制的黃銅鈴铛,将死者殘留在死亡地點的破碎靈魂喚出,借此來詢問情報。
此時的傑洛斯特右手提着鈴铛,左手拿出粉末撒在了靈魂體上。很快,哈姆的殘破靈魂發出了一陣令人心悸的聲音,他緩緩睜開“眼”,藍色的臉上滿是迷茫。
“哈姆,誰殺死的你?”
神賜級别的傑洛斯特省略了“安靈、撫靈、凝靈”的步驟,直接開始問話。在聽到傑洛斯特的聲音後,哈姆先是掙紮了片刻,随後他癡呆的“坐”下,緩緩開口:
“我自己…殺的我自己。”
“爲什麽?”
在聽到這個問題後,哈姆的靈體捂住了他的腦袋,仿佛一種莫名的力量在撕扯着他的大腦一般。但在傑洛斯特的力量下,哈姆最終還是松開手,癡癡地說道:
“因爲,拯救我們的使者死了,我們永遠得不到安息。”
“使者?”
傑洛斯特皺起眉,沉聲問道:“你說的使者,是誰?”
“他是…他是這個世界原本的主人…他要把我們放回到書本裏。”
“爲什麽要把你們放回書本裏?”
當傑洛斯特問出這個問題後,哈姆的臉色變了。他不再癡呆,不再一臉茫然,這時,哈姆的靈體突然笑了,他咧開嘴角,看向傑洛斯特,病态地大笑着嘲笑道:
“你活在瘋神編織的現實中,妄圖窺探真相?”
“你是燃料,你隻是個燃料!你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懂!使者死了,我們進不去書裏了!我們都要被當做木柴扔進這個熔爐中,點燃它了!!”
“我們,隻是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