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在崇皇對周離闡述了那場戰争的真相後,周離第一時間浮現在腦海裏的,隻有一句話。
一場荒謬到極點的戰争。
是的,這場戰争既不正義也非侵略,這場戰争對于人類和卡利斯一族而言就是一個笑話,但卻是一個極其悲慘的笑話。
兩個被蒙上眼睛的種族在衆神設立的鬥獸場之中不斷厮殺,人類認爲卡利斯是侵略者,而卡利斯認爲人類是需要拯救的種族。人類在宛如古羅馬鬥獸場的世界之中,揮舞着長劍劈向迎面撲來的獅子。
人類勝利了,刀刃插進了獅子的喉管,帶出一片殷紅的血光。獅子倒在地面上,直到他被拖走時都沒有任何一個人注意到,那隻神明披上的獅子皮下,想要拯救人類的卡利斯的臉上,流出了眼淚。
人類應下了鬥獸場的戰鬥,可他卻沒有赢得自由。他依舊在古羅馬鬥獸場之中等待下一隻野獸,或披着野獸的人類進行厮殺。
現在,那隻披着獅子皮的卡利斯重生了。
當卡娅看到那些渾身長滿紫色鱗甲,口器中滿是尖牙的恐怖怪物時,一種靈魂上的顫栗直接讓她停滞在了半空中。
這些卡利斯的靈魂…被鑲嵌在了這副怪物的軀體之中。
衆神……
握緊的雙手微微顫抖着,她的牙齒不斷發出咯咯的聲音。卡娅被怒火驅趕走了心中的寒意,她從半空中緩緩落下,沒有理會身後人類的呼喊與警告,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些呆滞在原地,嗚咽着似乎在說些什麽的虛空生物面前。
卡娅站在了一個利爪如鐮刀般彎曲,就像是昆蟲界的獵手螳螂一般緊繃的怪物面前。她伸出手,在那巨大而猙獰的恐怖身影面前,卡娅顯得十分嬌小柔弱。但她卻就這樣将手掌輕輕放在了怪物鋒利的口器旁,聲音輕柔:
“我在這裏。”
這一瞬間,木奇的士兵見到了他們平生未見的奇景——那些瘋狂的,躁動的怪物,竟然被一個小小的女孩,用一句似是非是的話語安撫了下來。
他們不在狂亂的咆哮,也不會發出嗡鳴。小女孩走向怪物群的深處,他們就像是對待一個易碎的稀世珍寶一般紛紛讓開了道路。這是這些人類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聞過的場景。在人類的記載中,虛空生物是殺戮的怪物,他們除了殺戮與吞噬人類之外毫無任何興趣。他們不愛珠寶,不愛鮮血,甚至連臣服都不需要。
這個小小的女孩到底是誰?她有什麽魔力嗎?
一些士兵想要趁着怪物突然的安甯去趁機進攻,但指揮官塔利斯很快制止了他們的行動。塔利斯緊張的注視着眼前發生的一切,來自元素法師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小女孩的身份絕對不簡單,而且上級給他的命令是拖延,貿然進攻很容易出現岔子。
虛空生物們沒有推擠,也沒有騷亂,就讓卡娅走在他們的群體之中。卡娅慢慢的走着,這些猙獰的怪物不斷伸出頭,想要看一看卡娅。有些虛空生物看到了卡娅,邪紫的眼眸中浮現出了渾濁的淚光,随後他們會讓出空隙給其他的虛空生物去看一看卡娅。
“他們是在朝聖嗎?”
一旁的副手望着這不可思議的一幕,茫然的輕聲問道。
“不,他們不是在朝聖。”
望着在怪物群中緩慢行走,毫不避諱那些怪物目光的卡娅,塔利斯搖了搖頭。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那個生活在荒野深處的村子。當自己成爲了白銀級别的元素法師,被木奇先生收爲學生後,自己回到了家鄉之中。
父母,長輩,那個瘸了一條腿的教書先生,童年的玩伴,田地裏剛剛種完地的同村。他們看着自己,就像這些虛空生物一樣,眼中滿是希望傳承的璀璨光芒。
“我很開心,也很健康,還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站在那些宛如小心翼翼,害怕碰到自己的卡利斯之中,卡娅微抿着下唇,強忍着在眼眶中打轉的眼淚。她扯出一個完美的笑容,十分歡快的對着那些卡利斯們說道:
“我一直在成長,我的童年也很完美。有一個很好的人收留了我,他教會了我很多,也告訴了我很多。”
“吼~~吼~”
這些卡利斯中的領頭者開口,似乎想說些什麽一樣。但已經被神明改造的器官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清脆悅耳的聲音,他的眼中浮現出深切的悲傷,無力的嗚咽不再恐怖。遠處的塔利斯閉上眼,無聲的傾聽着。
“我知道,你不想讓我參與到過往之中。”
卡娅入神的凝視着這些外表恐怖的族人們,她的雙眼透過那些被神明強加的恐怖外殼,直視那些如珍珠鑽石般美好的靈魂。
在臨走之前,崇皇告訴了她最後一件事,她的名字。
“卡娅,并不是所謂的希望與傳承。”
卡娅伸出手,冰冷的觸感讓她難以接受,但她沒有松開手,輕聲說道:“卡娅這個名字的真正含義,是結束與新生。”
“你們不想讓我參與到這場戰争之中,也不想将我牽扯到衆神與人類的陰謀之中。你們在離開前,就已經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打算。”
“我是卡利斯的結束,也是一個叫做卡娅的女孩的新生。”
整個森林中陷入了寂靜。所有的卡利斯們靜靜的注視着這個女孩,這個他們所“遺棄”的姑娘。實際上,她是卡利斯們的一己私欲,他們完全可以終止計劃,讓這個女孩不用去忍受全族滅絕的苦楚。但他們還是推進了這個計劃,培養倉裏的營養液依舊流動,爲這個人工合成的女孩提供生命。
“那不是你們的一己私欲。”
那些卡利斯愣住了,他們從未想過,這個女孩會說出這樣的話語。卡娅環顧四周,那些被甲殼遮蔽了原貌的卡利斯們看不清表情,他們曾經可能是一個可愛的少女,也可能是一個和藹的士兵。他們曾經擁有着高度發達的文明,卻最後滅絕在了宛如原始人般的人類手中。
這是一個種族的悲哀,卡娅的誕生是一個種族的希望。
一個種族,多麽厚重且宏偉的責任。
卡娅似乎看穿了這些卡利斯的心思一般,搖了搖頭,笑着說道:“延續,是一個種族的本能。我從不怪你們留下我,我從不認爲,這是遺棄。”
“是你們給了我生命,你們是我的族人。所以…”
卡娅的眼中不再帶有猶豫,她已經不是一個懵懵懂懂,永遠都天真無邪的孩子。她的種族被一場可笑的戰争所滅亡,養育她的卻是親手殺死卡利斯一族的七暮。她獲得了現實中的軀體,一直用冷漠的外表去愛她的老狼卻因此喪命。
卡娅·卡利斯。她以種族爲姓,以“結束”爲名。
這一瞬間,卡娅成爲了戰士,她拿起了這個世界上最爲強大的武器——仇恨。
“我必然爲你們複仇。”
這一瞬間,時空凝固了。
“衆神,對嗎?”
卡娅凝視着卡利斯的雙眼,聲音中帶着毋庸置疑的堅定信念:“直到現在,你們依舊不想殺死人類。我們知道誰是真正的敵人。”
那作爲首領的卡利斯走到卡娅面前,他輕輕點了一下頭,紫色的鱗甲微微收縮,就像是安慰一般輕輕的觸碰了卡娅的額頭。
“跟我走。”
卡娅伸出手,銀色的巨大門扉出現在她的身後。她凝視着這些族人,擲地有聲,毋庸置疑的說道:“公正自己不來,我們去!”
卡利斯從一開始的沉默,到第一聲嚎叫,再到連綿不絕,響徹天地的憤怒哀鳴。
“怎麽辦?他們好像要走!”
副手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緊張的看向一旁的塔利斯,慌亂的說道:“我們就這樣放他們走嗎?這不是失敗了嗎?”
“放他們走。”
然而,塔利斯的回答卻讓副手十分驚愕。
塔利斯睜開眼,他聽到了卡娅的話語。在聽到那句“真正的敵人是衆神”的時候,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師,木奇先生曾和他們這些即将入伍的軍人們講過的話語。
“如果有一天,你們突然發現,迷霧下的真相會讓整個世界陷入動蕩的話。”
“解開它,不要猶豫。”
“惡瘡不切,永遠都會留存。”
當他聽到了卡娅和卡利斯的交談之後,塔利斯便發現,自己的老師那一番話語,似乎就是爲了今天而去故意說出的一般。他無法去确認,老師早已經斷絕了所有的聯系,現在的塔利斯隻能去賭,賭這不是卡娅演的戲。
成敗在此一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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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死了。”
茗玲依看着極其憤怒的石門,表情卻莫名的平靜,甚至一度讓石門感到了一陣慌亂,因爲他似乎在選擇遺忘的記憶深處裏,找到了什麽與之相似的東西。
“卧槽!”
一句卧槽脫口而出,石門突然想起來了,自己在被希涼霧邀請來到這裏之前的職務。
黃泉看大門。
不對,是黃泉自己看自己的門。
“你是那個怪物的人????????”
在發現自己露出了被林鸢設下的困縛之後,石門頓時明白了爲什麽茗玲依的表情突然十分怪異。
試煉路上遇到的看門boss上印着自己家的檢疫合格是不是出了些問題?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茗玲依伸出手,輕輕蓋在抖出了虛影的石門上,撫摸着那熟悉的刻印,嘴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
“深淵印記,對麽?”
“你果然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石門直接發出一陣少女般的尖叫,一雙原本充滿灰暗的眼眸生動形象的演繹了什麽叫嚎啕大哭,看着清秀可人的茗玲依,石門心中頓時升起一陣絕望。
“我都,我都躲到這裏你們還不放過我麽?”
石門聲音斷斷續續的對茗玲依哭訴道,聲音哀怨無比,可謂是聞者爲落淚,聽者爲悲傷。
“首先,我估計你是被林鸢姐封印了。”茗玲依伸出手,擺了兩個手指,“其次,我這次遇到你,隻是一個非常巧合的事情,僅此而已。”
“是麽?我不信。”石門警惕的瞥了茗玲依一眼,略微硬氣的說道:“你們這幫人沒一個講信用的,把我封印了就扔在那裏,要不是那個副院長心地善良收留了我,我遲早會被黃泉給磨滅心靈。”
“哎呀,那時候我不是沒在場麽,我要是在絕對不會忘記你的。”茗玲依摸了摸頭發,嘿嘿的笑了一聲。她也挺過長安講的關于黃泉之行的故事,這個奇奇怪怪的石門也被長安提過一兩次。
而且,如果那時茗玲依在的話,的确不會忘記石門。
因爲她不同于天師後代的長安,深淵大君的林鸢,還有命運之神艾可等等一系列稀奇古怪的東西。這群人一個個都不在意所謂的奇珍異寶,石門被破解之後也就随便的忘在了腦後。然而如果茗玲依在的話……
一定會利益最大化的!
看着茗玲依臉上逐漸出現的詭異笑容,石門心頭頓時一驚。畢竟他雖然被長安打碎過兩面,被林鸢深度封印一次,但那群人完事就完事了。然而他有一種預感,自己要是落這個銀發女孩手上……
可能自己會被壓榨的連渣都不剩。
“這樣,我不追究你幹碎我兩面分身的事情。”石門想了一下,冷靜的說道:“你直接進去,我給你算滿分,咱兩不相欠。”
“别介啊,好不容易找到個熟人,不是,熟門。”茗玲依笑的熱情,她蹲在石門前,神秘兮兮的問道:“這樣,你回答我兩個問題,我就跟林鸢姐說一聲看看能不能把你這個封印解除,你和那個副院長都拿這個封印沒辦法,對麽?”
石門沉默了一會,茗玲依說的沒錯,就算希涼霧擁有僞卷山海經,但林鸢下的封印極其強力,希涼霧和他嘗試過無數次,都沒法解開這個封印。雖然這個封印不會壓制他的實力,也沒有什麽負面作用,但無時無刻都在提醒着他“長安是你哥哥”這個真理,還是挺膈應門的。
“你問吧,但有些問題,我不一定能全部回答。”半晌,石門幽幽的說道。畢竟他還是想要恢複自由身的,雖然他恢複自由身也是來這裏看大門,但性質不一樣。
“好。”茗玲依滿意的點點頭,拍了下手後發出了第一個問題。
“剛才有沒有一個這樣的女孩來到你這裏?”茗玲依掏出手機,屏保上的少女笑容燦爛,溫柔婉約。
“沒,你是最後一個。”
石門搖了搖眼睛,示意自己從未見過這個女孩。
茗玲依陷入了沉默,果然,梨絮和她的鏈接突然斷開,一定是出了什麽問題。她皺了皺眉,一時不知道問題出在了那裏。
“你還問第二個問題麽”
看着一直陷入沉思的茗玲依,過了一會石門終于忍不住問向茗玲依:“要是跟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