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教會在塔裏克搞了個人體和光輝水晶的融合項目,融資失敗被周離一鍋端了。這件事周離倒也沒準備深究,畢竟如果深究下去開拓者的存在就會被曝光,得不償失。
但法律教會可不一樣,他們自己創造出了一個犯罪天才,爲了讓塔裏克官方承認神權大于人權。這種行爲可以說是完全的反社會行爲,屬于十二刻内部審查都不過去的那種。
這下好了。
之前周離以爲那個組織是想通過伊絲諾的死,讓塔裏克和法律教會緩和一下關系。現在看來,這是人家遞給了塔裏克一把刀子,刀子就一個屬性——專殺法律教會。
這件事如果被捅出去,隻要證據确鑿,那麽法律教會就可以考慮考慮要不要打一場十字軍東征異世界版了。畢竟當所有人都得知,法律教會曾經做出過創造犯罪天才來強制國家改變法律的話,法律教會以後說的話跟放屁就沒有什麽區别了。
而更大的打擊并不僅限于此,如果法律教會做的這件事被所有信徒知道了,會怎麽樣?
答案是,神明将會失去信仰。
雖然到現在爲止,還沒有任何一個神明失去過人類的信仰,但所有人都能察覺出信仰對神明的重要性。一旦法律之神失去了信仰,周離可以預見的是,這将會是一場有史以來最大的風波。
法律之神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将會成爲第一步。
人類質疑神明的第一步。
“這是把禮直接塞進我手裏了啊”
周離眯起眼,現在他知道了那個組織的目的。
讓人類質疑神明。
現在,這個組織給了周離一份大禮,一份他最需要的禮物——把柄。
其實對比而言,看起來這個被法律教會塑造的犯罪天才,和想要引起第二次虛空之戰的死幽之神的犯罪程度完全無法相提并論。但實際上,第二次虛空之戰是不會被記錄下來的,具體的細節沒有人會知道,裏面的證據也帶不出來。因爲第二次虛空之戰,也就是死幽之神的犯罪證據——木奇先生,已經不會再出現了。
而且,死幽之神已經死去,所以哪怕死幽之神當時差點讓這個世界再次回想起虛空的恐懼,現在的人類也無法得知死幽之神的行爲。而法律教會不同,看起來這隻是一件小事,但對于目前來說“白玉無瑕”的法律教會而言,這足以成爲讓大壩崩潰的一個小小的裂口。
“你怎麽想的?”
周離明白這是一個訊号,是一個進攻的信号。那麽問題來了,他準備好塔塔開了嗎?
“神明和我想的确實沒有什麽出入。”
赫裏甯面色沉寂如水,“爲了目的,不擇手段。”
“大部分生物都是這樣的。”
周離面對法律教會犯下的罪,倒是很平靜,“這幫神明都這樣,你要明白,他們說神愛世人,可問題是怎麽愛,什麽是愛都是人家定義的。他們殺死一半人拯救另一半這也是愛,逼迫你們承認神權也是一種愛,反正最終解釋權在人家手上,怎麽說都行。”
“我還是不相信這個組織。”
片刻,赫裏甯歎了一口氣,凝重地說道:“他們就這麽平白無故地将證據交給我們,我擔心”
“我也擔心。”
周離眯着眼,聲音有些遲疑,“神明.如果我們真的将這件事暴露出來,十二刻一旦選擇偏袒法律教會,那麽後面的事情就會變得十分不可控。就算十二刻選擇清算法律教會,恐怕也不會将這件事傳播出去。”
“所以我們要麽不做,要麽做,就給他做絕。”
面對周離的話語,赫裏甯沉默了。良久,他輕呼一口氣,聲音發悶,“你準備怎麽做?”
“什麽也不做。”
周離并沒有說出赫裏甯預想中的答案,這讓他有些發懵。
“暴露出來對我們而言不一定是件好事。”
周離此時很冷靜,冷靜的讓人有些害怕,“我們用這件事來打擊法律教會無非兩種情況,一種是法律教會名望大跌,信徒流失,最後緩慢消亡。第二種情況,就是法律教會會拼盡一切力量反撲,來消除這件事帶來的影響,甚至,消除這件事發生過的事實。”
赫裏甯沉默了,他明白周離的意思。如果法律教會真的要拼盡全力和塔裏克翻臉,那麽塔裏克絕對不會輕易度過這個難關。大概率,這将會是塔裏克和法律教會兩敗俱傷的場面。
“您果然申訴熟慮。”
赫裏甯有些失落地歎息一聲,“我差一點就沖動了,這個機會我渴望太久了,突然出現,我甚至都沒有考慮到這一方面。”
“不,這不是你的問題。”
少見的,周離選擇安慰他人而不是大聲嘲笑,“這件事現在隻有你和我知道,在我沒有發出訊号之前,這件事絕對不能外洩。”
“放心。”
赫裏甯似乎下達了什麽指令一樣,随後對周離說道:“蒂雅已經将這具屍體上的所有痕迹清理幹淨了,她沒有詢問背後的原因。”
“好。”
周離松了一口氣,随後對赫裏甯說道:“明天我将會去一趟戰争教會,鬧出動靜幫我處理一下。”
“别把莫斯克炸了就行。”
赫裏甯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然後二人便挂斷了通訊。
挂斷通訊後,周離看向衆人,在思索片刻後,周離說道:“有個狠活,現在不方便多說。最近這幾天你們注意人身安全,最好不要單獨行動。”
“明白。”
衆人頓時了然,也沒有多問,反正他們的原則一向都是周離不說的那都是憋了個大活,提前知道不一定是好事。所以在和周離打了個招呼後,衆人就各回各屋各做各事了。
“老黃。”
周離開口,叫住了準備離去的黃奕,“我找你有點事。”
一旁的伊茲下意識地準備離開,不打擾這兩個人的談話,周離卻開口叫住了她,“伊茲,你也留下來。”
“好的。”
伊茲端正地坐回到椅子上,作爲一個前情報人員,伊茲得到的最後一個指令就是幫助黃奕。黃奕選擇聽周離的留下,那麽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老黃,我問你一件事,這件事或許你不想回答,但我想說的是,這件事的重要程度關乎着這個世界,還有塔裏克的一切。”
周離看着黃奕,這一次,他們不再如原先那樣插科打诨。周離很認真,而黃奕也同樣嚴肅。他知道周離想問的是什麽。
“早該說了。”
突然,黃奕原本凝重的表情突然放松下來,整個人都松垮了不少。他看向周離,苦笑着反問道:“我爲什麽要殺死我的妻子和老丈人,對嗎?”
“對。”
周離點點頭,毫不掩飾地說道:“我有一個猜測,需要用你的經曆做補充。”
“老周,其實我一直都不太信得過你。”
黃奕沒有回答周離的問題,而是說了一個讓一旁伊茲臉色大變的話語。但是,當伊茲看到周離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時,她才反應過來,周離一直都明白這件事。
“你太聰明了,比銀爵還聰明。”
黃奕看着周離,笑了笑,語氣有些頹然,“你的聰明體現在很多地方,但令我最在意的是,你對人和神明看的太透了,甚至比我還透徹。我看透了神明,代價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的生命,這個代價很大,大到讓我曾經一度瀕臨崩潰。”
“所以,周離,你究竟是怎麽看這些衆神的?”
黃奕凝視着周離,沒有審視,隻有深深的疑慮,“你是怎麽看透這些,對人類充滿了毀滅欲望的神明的本質?”
黃奕比想象中的還要敏銳。
周離知道,黃奕玩世不恭的外表下,一直都有一顆充滿了尖刺對一切事物都抱有警惕的心髒。
“我也付出了代價。”
周離沒有直接回答,但也沒有隐瞞,隻是平靜地說道:“我付出了一切,甚至透支了所有,才看透這些神明的本質。”
“所以,你很祂們,對嗎?”
“對。”
絲毫不顧及一旁伊茲的存在,周離的表情沒有任何的波瀾,“我恨神明,和你一樣。”
“呼。”
聽到周離的回答後,黃奕陷入了沉寂。不知過了多久,他擡起頭,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媽的。”
他不知是自嘲還是什麽,怪異地笑了笑,表情也不太協調,“這件事我都準備這輩子就爛在心裏,沒想到,還得說一遍。”
“老周,你知道神賜之上是什麽嗎?”
看着面前的周離,黃奕補充道:“不是你,你的神賜等級隻是一個稱呼。我說的是我們這些本地人,這些土著的神賜等級之上。”
“神明?”
“不。”
周離的回答被黃奕否決了,他的笑容有些怪異,“神賜之上.是真相。”
真相。
周離又一次聽到了這個詞語。
逼瘋十二衆神的,殺死黃金時代古神的,讓開拓者心甘情願爲止赴死的真相。
而現在,黃奕告訴他,在這個世界的職業等級中,神賜之上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神明”,而是一個看起來十分詭異的詞語。
真相。
“我不知道這個真相是什麽,但我知道的是,所有得到了真相的神賜職業者,最後都會死于自我崩解。少數存活下來的人,成爲了十二刻之外的神明。”
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黃奕裂開嘴角,像是在笑,但更像是在哭,“我一度觸碰到了那個讓人發瘋的真相,也差點陷入進去。但是在我即将瘋狂的那一刻,我的妻子,還有她的父親将我拽了出來。當然,代價就是他們的生命。”
神賜,神明的賜予。
這個詞語很好理解,當一個職業者達到巅峰之後,他想要再度前進,就隻能乞求神明的賜予。可問題來了,當神明的賜予累積到了一個瓶頸後,再往上,是什麽呢?
黃奕還記得,二十年前,自己在那間戰争教會的忏悔室裏,手放在神明的雕塑上,心卻絲毫沒有任何的忏悔之意。
當時的黃奕年僅二十,容貌一般,實力看起來也很一般。他不在乎金錢,也沒有力量的天賦。在戰争教會裏,這樣用來湊數的教徒從來不再少數,所以,沒有人在意他。
但隻有黃奕自己知道,他,是一個天才。
被詛咒的天才。
“我想要力量。”
伸出手,輕輕放在石雕的手掌上,黃奕低着頭虔誠地乞求道:“無上之主,我再也無法前進半步,人類的肉體将我徹底束縛。我隻想要更多的力量,請您回應您虔誠的信徒。”
沒有人知道,這個平平無奇的少年,在二十歲的時候成爲了半神。
如果讓他人知道這件事,那麽黃奕這個名字将會在整個世界上掀起一陣波瀾。畢竟二十歲的神賜已經超越了常理,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比人類成爲神明更爲驚人。畢竟曆史上真的有人類成爲神明,但是,二十歲的神賜卻從未出現過。
黃奕從小就對力量有着超乎常人的渴望,但他的智慧卻又讓他隐藏的很好。他從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卻又能得到無數提升力量的辦法。而他的天賦,也是近乎神明一般的存在。短短十年時間,黃奕就在私底下成爲了一個半神級别的戰争教徒。但當他獲得了這些力量後,他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前進半步了。
這時的黃奕才意識到,人類的身體是有極限的,自己的天賦和身體是無法匹配的。可以說,是天賦被束縛在了一個名爲黃奕的囚籠之中。
能解救這個天賦,把天賦從肉體中解救出來的,隻有神明。
因此,從來都沒有對神明抱有信仰的黃奕,在發現這一點後,成爲了比任何人都要虔誠的教徒。因爲他對力量實在太渴望了,這些渴望,最後便轉變成最真摯的信仰。
但黃奕不知道的是,這一切,都是一個計劃。
戰争之神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