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他是天外邪魔,結果一看是樂山大佛。
這算啥事?
原本周離和赫裏甯都認爲,這個隐藏在十二刻内部的組織是想要激化十二刻和塔裏克的矛盾,可現在他們又用伊絲諾的生命來讓塔裏克與法律教會緩和關系?
“先把她的屍首妥善處理一下吧。”
良久,赫裏甯神情複雜地看了伊絲諾的屍體一眼,歎息一聲後輕聲道:“何必如此呢。”
“她就是爲了死而來的。”
周離也沒有多言,畢竟他和伊絲諾也不熟,不像赫裏甯那樣感慨萬千。他現在想的,就是伊絲諾背後的組織究竟是不是十二刻裏的那個組織。
如果不是,那就證明有另一個勢力開始在這攤渾水裏搞事。而如果伊絲諾背後的組織就是主導十二刻攻擊塔裏克的組織,那麽就有樂子了。
他們到底要幹什麽?
神鬼二象限?神一把鬼一把?
“算了,等明天吧。”
周離歎了一口氣,他看向赫裏甯,開口對他說道:“你盡量調查一下伊絲諾最近都和那些人接觸過,我明天有點事,有可能會鬧出動靜。”
“那就看你了。”
赫裏甯平靜地說道:“你是護國公,可以不用和我彙報。”
“我也是勇者。”
周離笑了笑,站起身,和艾露瑪離開了這間辦公室。而此時,處理伊絲諾屍體的人也進入了辦公室裏。
“對了。”
周離突然站在門口,他回過頭,對一臉黯淡的赫裏甯說道:“她不會平白無故的死。”
“嗯?”
赫裏甯愣了一下,然後,他聽到了周離接下來的話語。
“把伊絲諾之前經曆過的事情解禁吧。”
“這”
赫裏甯一時有些猶豫,如果這樣做,就相當于是把法律教會的傷口上撒上一把五香孜然粉,屬于赤裸裸的挑釁行爲。他剛才其實并沒有準備這麽做,他隻是單純想将伊絲諾的死壓下去,等到以後再說。
“不管這個組織的目的是什麽,但我們的目的,就是和他對着幹。”
周離笑了,笑的不是很友善,“無論他們這麽做是不是對我們有利,我們都可以選擇讓他們做的一切都形同虛設。”
聽到這句話,赫裏甯怔住了,半晌,他也笑了。
“我明白了。”
他點了點頭,或許真的是老了,原來的心氣也少。
連和十二刻翻桌子的底氣都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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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傑?你咋在這呢?”
周離剛進入酒店一樓,癱在酒店沙發上的傑洛斯特就引起了他的注意。此時的傑洛斯特穿着那套獵人裝束,滄桑的臉上滿是疲倦,憂郁的氣質加上俊朗的外表吸引了不少女人的關注。
當然,健碩的身軀也引來不少健身男性的關注。
“累了。”
傑洛斯特長歎一口氣,他看着離他不遠的電梯門,憂愁地說道:“戰争教會.真是一個神奇的存在。”
聽到這話,周離就好奇了起來。他和艾露瑪坐到了傑洛斯特對面,疑惑道:“你當時怎麽這麽輕易就和那個人道歉了呢?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傑洛斯特屬于那種有道德底線,但是比較靈活。在出任務的時候,傑洛斯特會适當的把自己道德底線調整一下,來穩定自身的心情。而他現在,明顯是被戰争教會的那些人弄的有些傷感,這讓周離不是很理解。
“唉。”
傑洛斯特幽幽地長歎一聲,周離的詢問問到了他的心坎上。在組織了一下語言後,傑洛斯特開始向周離闡述起剛才發生的事情。
“想笑就笑吧。”
說完後,看着面前憋笑别的辛苦到極點的周離和艾露瑪,傑洛斯特長歎一聲,“我就是因爲不想讓所有人都笑我一遍才不想上樓的,但遲早也得面對,不如你們先讓我适應一下。”
然後,就是周離放蕩不羁的大笑和艾露瑪可愛的偷笑。
反正都是笑。
“你們真笑啊”
此時的傑洛斯特有些頭疼,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就算不說也沒啥事,這下好了,就算他不說,周離指定也得幫他說。
一想到這,傑洛斯特頭就更疼了。
“行了,上去吧。”
大笑之後,周離也想到了什麽,拉着艾露瑪的手站起身,對傑洛斯特說道:“正好咱們開個會,把最近發生的事情捋一捋。”
“彳亍。”
傑洛斯特點點頭,晃晃悠悠地和周離二人一起上了電梯。
一開門,三人就看到整整齊齊的人圍在一起,中間則是定格在手舞足蹈一幕的黃奕。當傑洛斯特的身影出現在客廳裏時,衆人沉默了。
看着衆人的眼神,還有黃奕那堅毅而又充滿僞裝的表情,傑洛斯特閉上眼,狠狠地抹了一把臉。
你們的沉默震耳欲聾。
“想笑就笑吧。”
傑洛斯特再一次說出了這句話,隻不過,這一次他是釋懷的。
“沒關系的,噗..”
林紫低下頭,肩膀不停地聳動。爲了照顧這個老獵魔人的尊嚴,她還是決定不要再次重複一遍細狗之戰了。
“傑哥,您回來了。”
而黃奕則迅速地跑到一旁,恭恭敬敬地對傑洛斯特說道:“我剛才是在和大家夥說一下您在任務中的英勇表現,真的,直面我們教會那幫畜生還說出細狗沒被打成殘疾的,隻有您。”
“算了,無所謂了。”
傑洛斯特釋然一笑,“獵魔人的生活就是這樣,充滿了危機。”
“還有,别叫我傑哥。”
傑洛斯特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有些奇怪地說道:“這稱呼聽起來怪怪的。”
“好。”
黃奕畢恭畢敬地點頭稱是,畢竟自己在這裏說傑洛斯特的相聲被人家抓包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更别提人家還是幫自己幹活才發生那麽悲慘的事故,黃奕因此選擇卑微。
反正在伊茲面前卑微慣了,不差這一次了。
“對了,蒂雅呢?”
周離看着少了一人下意識的問了一嘴,然後他突然想起來。
TMD蒂雅是塔裏克的人。
“哦,對了,蒂雅去收屍了。”
在嘟囔了一些聽不懂但讓人大受震撼的話語後,周離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此時的托蕾亞和唐吉诃德也在這裏,沒有去訓練。
“說點事。”
周離拍了拍手吸引了一下衆人的注意力,随後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對衆人将剛才伊絲諾在赫裏甯辦公室裏自殺的事情闡述了一遍。
“不對勁。”
在聽完周離的闡述後,艾維第一個發出了疑問,“她的死,沒有任何意義。”
“看起來她的死能讓塔裏克和法律教會緩和關系,但實際上我和艾因前今天在翻閱資料的時候發現,法律教會和塔裏克的矛盾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最主要的矛盾,就是人權法案。赫裏甯的上一任在八十五年前修訂了塔裏克憲法,禁止了境内教會随意殺死信徒的行爲。”
艾維摩挲着下颌,有些時候他看起來和周離一樣不着調,但在某些方面,他的直覺和觀察力是異于常人的,“實際上塔裏克和法律教會的矛盾點并不是所謂的靈魂法案,他們最大的矛盾,應該是人權和神權。法律教會雖然能建立出邏輯漏洞較少的法律條文,但他們始終堅信神權高于人權,這點也在他們的對内法律中有所體現。”
“塔裏克的法律規定,任何塔裏克人成爲信徒之後,他們依舊要遵循塔裏克的法律。當然,人權法案也對他們生效,這就導緻哪怕有人違背了教會的宗旨,觸怒了神明,教會也不能私自殺害這種逆黨。他們必須要向塔裏克法院報備進行審判,而且大部分情況下,他們被違背的教義是不會被判死刑的,所以這個法律條文一直都不被十二刻所認同。”
“人權法案嗎”
周離開始思考起來,艾維說的沒錯,如果人權法案真的存在的話,這無疑是對神權的一次挑戰。而且針對性很強,就是單純地針對塔裏克境内的十二刻。
可問題是,如果這個矛盾真的存在那必然會十分尖銳,可這麽尖銳的矛盾,爲什麽一直都不被人提起呢?哪怕連赫裏甯,都沒有對周離說過這件事。
周離首先排除了這是赫裏甯的隐瞞,然後,他開始思考一個可能性。
“我操。”
突然,周離爆了個粗口。他想起伊絲諾自殺時的場景,一個細節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裏。而正是這個細節,讓周離感到了一絲不安。
他迅速地拿出通訊器,撥打了赫裏甯的号碼。在一陣音樂聲後,赫裏甯的聲音響起。
“怎麽了?”
“立刻對伊絲諾的屍體進行屍檢。”
周離臉色有些陰沉,“主要看她緻死的部位。”
“好。”
赫裏甯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他放下通訊器,立刻安排起了這件事。
周離坐在沙發上,他沒有言語,臉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資料。無數線索開始在他的腦海中彙集,然後組合,最後拼接到一起。
伊絲諾的丈夫和孩子。
法律允許的犯罪天才。
人權法案。
神權,人權。
伊絲諾的死。
死,爲什麽要死?
不可能是爲了緩和矛盾,也不是激化矛盾。無論如何,伊絲諾的死都隻能成爲一個訊号,一個并不算舉足輕重的訊号。法律教會不會因爲伊絲諾的死而對觸犯了神權的塔裏克釋放友善,而塔裏克也不會繼續被信仰神權大于人權的法律教會幹涉。所以,他們的目的不是矛盾。
“屍檢報告出來了。”
半晌,赫裏甯的聲音響起,凝重的語氣讓周離确定了他的猜想,“她是因爲法律教會的制裁之光而死的。”
“她手裏那道光,就是法律教會的制裁之光。制裁之光殺死的人,是法律教會判定爲犯罪之人的證明,會錄入到法律教會門口的巨石上。”
“罪名呢?”
周離開口,詢問道:“那塊巨石上,伊絲諾的罪名是什麽?”
“忤逆。”
赫裏甯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悲傷,“忤逆神明。”
“隻有這一條對嗎?”
“對的。”
周離深吸一口氣,挂斷了電話。
一切都說得通了。
這個組織讓伊絲諾死,不是爲了所謂的矛盾,而是爲了揭露真相。
一個恐怖的真相。
讓我們回憶一下,那個犯罪天才的特點是什麽?
是對法律的高度認知。
作爲一個罪犯,那個名爲信徒的人可以說是将法律參悟到了極緻,甚至大部分的法學家都無法與之相提并論。他的每一次犯罪,都完美地在當時的法律條文允許的範疇之内,他從來都沒有跨過法律的邊境線,而是将塔裏克的法律當做是玩偶一般操控在股掌之間。
那麽問題來了,他爲什麽這麽做?單純的滿足自己犯罪欲望?
把時間線往回撥動,八十五年前,人權法案橫空出世。塔裏克利用人權法案,通過法律教會“國籍不可磨滅”的漏洞,讓法律教會不得不承認“人權高于神權”。因爲國籍不可磨滅,所以塔裏克人成爲信徒後也必須遵循塔裏克的法律,而人權法案也同樣如此。
但是,人權法案确實是進步的法案,但他卻是對神權的一次挑釁。這次挑釁讓操控法律的法律教會十分憤怒,但是塔裏克做的一切都在“法律允許的範圍之内”,這讓法律教會沒有辦法去改變這件事。
當然,這并不意味着法律教會就吃下了這個悶虧。人權法案确實不可更改,那麽,靈魂呢?
周離還記得,靈魂法案規定了每個人的靈魂都是獨立的。那麽問題來了,塔裏克人的靈魂和成爲教徒後的靈魂,是一個嗎?
答案很顯然,不是。因爲神明會賜福,會改造他們的靈魂,所以,獨立的靈魂就脫離了塔裏克,不再受塔裏克的管轄範圍之内。
可問題在于,塔裏克的皇帝并非蠢貨,他能制造出人權法案就一定能認識到靈魂法案的問題。所以,法律教會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們決定淡化人權法案。
暗中引導其他十二刻的教會,在這一任皇帝任期間不去提起,也不去觸犯人權法案,将這條法案邊緣化。果不其然,在長久的沉寂之後,大部分人就将人權法案視爲一條普通的法律,沒有太過深究。而在這一任皇帝死後,赫裏甯上位了。
時機成熟了。
誰最懂法律呢?
答案當然是,制定法律的人。
沒有人比他們更知道,如何在法律允許的範疇之内犯罪。而法律教會,就是這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