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傑洛斯特再怎麽說也是一個獵人,而且是一個從半神退下來的前獵魔人。他的嗅覺和靈感是一般人無法比拟的,畢竟他雖然失去了獵魔人的能力,但獵魔人給他留下的知識可是存在的。他現在和之前最大的差别,是不能像原先一樣直接一口吐沫給吸血鬼幹竄,他得用河水和銀器做點聖水含嘴裏了。
“傑洛斯特…”
站在陽台上,看着塔裏克明亮的夜景,周離心生感慨,“他可真是閑不住的命啊。”
“這對他而言…”
艾露瑪并肩而戰,微蹙秀眉,“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是啊。”
周離點點頭,“就像一個倒楣蛋一樣,明明都沒有了獵魔人的力量,卻依然被卷進一個又一個的漩渦裏。但最奇怪的是,他明明是最想要清淨生活的那一個人,卻每次都是自己往這些事情裏鑽,還樂此不疲。”
“獵魔人嗎…”
蒂雅走了過來,看着塔裏克的夜景,這位和周離一行人走的越來越近的帝國公主好奇地問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你們的情報機構沒有分析嗎?”
周離看向蒂雅,似笑非笑地問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當時在英南第一個接觸我的慈善機構就是你們旗下的吧。”
“沒錯。”
蒂雅點點頭,爽快地承認道:“莫莉小姐不是我們的探員,但她手下的全部人都是。”
“啊?”
周離愣了一下,咂舌道:“還真是敵在大本營啊。”
聽不懂周離說的梗的蒂雅就當沒聽見,她看着周離,笑着解釋道:“其實當時我們的探員給傑洛斯特先生做了側寫。說他是一個被國家與人民傷害,選擇隐退但被職責束縛的獵魔人。但今天看到本人,我總覺得這個側寫可能不是很…完全。”
“說的确實沒錯,客觀上講,傑洛斯特是被他保護過的國家和愚民傷害,他也确實選擇了隐退,但因爲獵魔人的天性,也就是你們說的責任的束縛去戰鬥。”
周離現實承認了蒂雅所說,随後他笑了笑,又說道:“但是呢,他眼中的責任可能跟你想的不太一樣。”
“你是不是認爲,傑洛斯特去參加戰鬥,是因爲他獵魔人這個職業的天性?”
蒂雅聞言,點了點頭。
“你會因爲自己的劍鋒利而去維護正義嗎?”
周離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看向自己腰間的長劍。蒂雅愣了一下,随後手覆蓋在了長劍上,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不會,維護正義和劍刃鋒利…有什麽關系嗎?”
“當然。”
周離點點頭,平靜地說道:“劍刃鋒利,你才能夠維護正義。但劍刃鋒利,不是你維護正義的理由。傑洛斯特也是一樣。”
“他擁有獵魔人的力量,獵魔人這三個字是他的劍刃,但不是他戰鬥的理由。他在追尋的,是屬于傑洛斯特的正義。”
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加了巨量糖的咖啡,周離繼續說道:“我也不知道他爲什麽戰鬥,我也不知道他一個明明早就想退休的老頭,爲什麽一次又一次心甘情願的被卷進這種事情裏。但我知道,這個老東西比我還要聰明。”
放下茶杯,周離看向蒂雅,似笑非笑地問道:“你覺得,當年英南政府背叛傑洛斯特的時候,真的隻是那群法師發了善心,放走了傑洛斯特嗎?”
“啊。”
蒂雅愣住了。
“他比你想象的要聰明的多,傑洛斯特跟我說過,那些法師裏隻有幾個人選擇放棄這個任務,其他的人也是足夠将他在山洞裏殺死。但他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提前布好了陷阱和逃脫路徑。”
周離想到了什麽,搖了搖頭,苦笑一聲後說道:“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确實靠着這一招金蟬脫殼離開了那場鬥争,他以爲屬于他的獵魔人故事就結束在了那一天。但他怎麽也沒想到,正是因爲他曾經做出的決定,讓自己的朋友和學生死于非命。當時我跟他分别的時候,我還以爲他會沉淪,沒想到他又把自己卷了進來。”
蒂雅沉默了,在她的印象裏,或者說塔裏克側寫師筆下的傑洛斯特,是一個低調沉穩,不喜歡那些人情世故的冷峻獵魔人形象。可剛才的接觸下來,傑洛斯特在她眼中的形象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熱情,大方,總是開一些有趣的玩笑。對人溫和,風趣幽默,絲毫沒有所謂的冷峻在其中。
可問題就在于,傑洛斯特是經曆了一場慘烈的戰争,根據線報,他在那場戰争中失去了摯友與愛徒,力量也徹底消失。換在其他人身上,不崩潰都屬于意志力強大的。而傑洛斯特依然笑着,這讓蒂雅很驚訝。
她不認爲傑洛斯特是一個無情的人,但她無法理解,爲什麽經曆了那麽多,傑洛斯特卻更加…積極。她不明白,所以蒂雅問了出來。
“不要什麽事情都要找原因,更别提人類這種複雜的東西。”
周離笑了笑,拉開陽台門,随後對沉思的蒂雅說道:“還是我當時的那句話,當你猶豫不決的時候,多看一看,或許就能找到你的答案。”
就像上次的地下黑市一樣。
“傑洛斯特先生會一起去地下黑市嗎?”
蒂雅叫住了周離,而周離隻是揮了揮手,無所謂地說道:
“不知道,他想去就去,我攔不住他。”
“我會一起去的。”
這一次,蒂雅是發自内心的想要去看一看那個在自己印象裏暴力污穢的地方,看一看那個讓自己父親都妥協的地下世界。她沖着周離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行了一個标準的騎士禮節。
我也想找到屬于我的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