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當玫瑰夫人真正觸碰到了花瓣，血狼的利爪劃破磚石，虛假突然如遭雷擊。他看着那些真實的、不用附着在人類身上的怪誕，大腦一片空白。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你早就把他們的身體都毀滅了，對嗎？”
看着面前生動形象的用羊頭表達“驚駭”表情的虛假，艾露瑪将手中權杖微傾，寶石般的眼眸裏浮現出了璀璨的黑芒。
“你在獲得了文學之神的權柄後僞裝成托馬真，欺騙并殺死了所有的怪誕，并将他們的靈魂囚禁在福音書之中。”
在徹底将蓋娅之書掌握後，艾露瑪得到了塵封的真相，她看着虛假，一種純粹的憤怒與悲哀出現在了她的眼眸之中。
“失去肉體的他們也失去了自己的意志，他們的記憶永遠被定格在了你欺騙他們的那一瞬間。直到最後，他們依然認爲托馬真要将人類放入庇護所之中，随後會喚醒沉睡的他們。”
是的，直到最後，那些被封印在福音書裏的怪誕都天真的認爲托馬真是要幫助他們，幫助人類獲得光明的未來。但他們并不知道的是，那個永遠溫文儒雅，笑起來像是冬日陽光的男人，早已死去了。
僞裝成他的，是虛假。
怪誕與邪誕開始了交鋒，這注定是一場不公平的戰鬥。邪誕的身體是由無數惡念凝聚而成的，每一寸肉體都是爲了戰鬥而生的。他們的靈魂充滿腐蝕性，每一次攻擊都宛如在虛幻中凝實讓人難以防範。
血狼與骨狼扭打在一起，血狼操控着體内的鮮血凝聚成利刃不斷切割向骨骼外翻的骨狼。而骨狼堅硬的甲胄輕而易舉地阻擋了那些鮮血，并不斷用尖刺進行反擊。
當一根尖刺劃過一言不發的虛假身旁，穿透了縫合怪人的面部後，渾身散發着腐臭氣息的肉山手持屠刀重重地砍在了怪人的肩膀。沒等怪人反應過來，身形虛幻的影鬼從空氣中浮現，鐮刀切下了怪物的頭顱。
“我的造物，是完美的。”
虛假開口，聲如鐵器敲擊的嗡鳴刺耳聲，他擡起頭，冰冷的眼神擊中在艾露瑪身上，“獲得了肉體的他們，就是最真實的。”
“是麽？”
艾露瑪嘴角微微翹起，一個自信的笑容出現在了她的臉上。蓋娅之書浮在了她的面前，艾露瑪伸出手，黑色迷霧覆蓋在書籍之上，下一秒，令虛假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
伴随着蓋娅之書被黑霧覆蓋，轉瞬之間，那些被打的節節敗退的怪誕身上頓時浮現出了黑色的紋路。原本還算外形柔和的他們頓時妖異了起來。黑皇帝加持下的力量讓這些怪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伴随着血狼的一聲怒吼，怪誕的反擊開始讓邪誕有些招架不住了。
黑皇帝？黑皇帝！
虛假死死地盯着淡雅的少女，它的大腦滿是混沌，無法理解爲什麽這個女人可以如此輕而易舉的操控黑皇帝。任何一個獨一無二的職業都是擁有自己的靈魂，貿然轉移給他人無疑是在害人，更别提随意操控。
一開始，虛假隻認爲周離是拼死一搏，将黑皇帝粗暴的交給艾露瑪後讓她獲得單純的力量，通過力量來激活蓋娅之書對抗自己。這樣雖然會召喚出那些怪誕，但也僅僅是召喚，那些本來就不是爲了戰争而生的怪誕也很快敗下陣來。
可爲什麽？爲什麽這個女人可以如此輕而易舉的操控黑皇帝的力量？你黑皇帝就這麽不知廉恥，随便被人使用嗎？！
不知爲何，虛假感覺艾露瑪對黑皇帝的操控，雖然比不上周離的細緻，但卻要比周離更有經驗一般。此時的虛假已經被搞的一頭漿糊，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
我真的能…戰勝他們麽？
這一瞬間，虛假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
對他而言，強大并不可怕，因爲虛假最擅長的就是通過計謀與沒有底線的特點去戰勝強大的敵人，這也會讓他很有成就感。但是在面對這兩個人時，虛假感到了一陣無力。
那個叫周離的男人，似乎比他更沒有底線，他的計謀也遠在自己之上。但這個時候的虛假就是強大的敵人，他完全可以用力量上的碾壓來戰勝周離。
但虛假怎麽也沒有想到，周離會這麽果斷的放棄黑皇帝的力量，将力量毫無保留的交給艾露瑪，讓她得以操控黑皇帝的力量來激活蓋娅之書。這一下，自己本來的力量優勢就被大幅削減了，原本可以肆意用于屠殺的邪誕被怪誕牽制，自己又不得不分出很大一部分的力量來維持邪誕的存在，這讓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力量，智謀，甚至下限，虛假感覺自己被眼前這倆人徹底爆殺了。這時的虛假陷入了極度的不自信，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能戰勝這兩個人了。
就在虛假陷入自我懷疑的時候，場上的怪誕與邪誕的戰争已經要接近尾聲了。當然，并不是被黑皇帝增幅的怪誕要戰勝邪誕了，而是二者的戰争進入了膠着的狀态，誰也無法戰勝誰。
不，不對！
虛假回過神來，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陷入了一個誤區。
周離的力量本身是有限的，他給予艾露瑪黑皇帝冠冕的時候也不過璀璨，就算艾露瑪用蓋娅之書将其增強，也無法突破神賜。雖然黑皇帝的力量十分強大，但艾露瑪的能量儲備并不夠用，隻要這種拉鋸戰開打，自己一定是勝利的那一方。
想到這裏，虛假頓時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安下心來。文學之神的權柄與古神的身體，這讓虛假擁有龐大的能量儲備。這種拼消耗的戰鬥，虛假不可能輸。
然而，虛假并不知道的是，當他開始放棄計謀與欺騙後進行正面戰鬥的時候，他就已經輸了。
“呵。”
短短的幾分鍾，艾露瑪身上的氣質開始發生了轉變。如果說過去的她是一個溫柔中帶着些許嬌憨的可愛姑娘的話，現在的艾露瑪擁有的決心與意志，已經足以讓桀骜的黑霧臣服于這個溫柔的“暴君”。
伴随着一聲冷哼，艾露瑪将寶石權杖斜于面前，黑霧與藍色光暈糾纏在一起，蓋娅之書爆發出璀璨的光暈，刹那之間，耀眼的光芒遮蔽了虛假的雙眼，在一陣刺痛之中，虛假操控污穢将光芒思考，驅散了短暫的緻盲。
壞了！
虛假心中一沉，他知道，在這種戰鬥之中，短暫的控制會給自己帶來巨大的傷害。在光芒被驅散的一瞬間，虛假頓時收回了一部分邪誕體内自己的力量，來應對接下來艾露瑪的進攻。
左邊？右邊？上邊？
然而，預料之中的攻擊并沒有到來，在徹底恢複了視覺後，一直蓄勢待發的虛假警惕的用複眼盯着四周，可是，沒有攻擊。
她要做什麽？
等一下！
突然，虛假心中警鈴大作，因爲他注意到在艾露瑪的身旁，一個本應該出現的身影消失了。
周離呢？！
“聽我說，你别急。”
背後的聲音讓虛假每一寸神經都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驚悚，他調動一切能調動的力量向自己的身後轟去。然而當他轉過身後才發現，自己的身後空無一物，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我說了…”
艾露瑪松開權杖，随後緩緩攥緊右手。手心中的黑霧頓時四散，原本與邪誕糾纏的怪誕們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與力量，瞬間掙脫了邪誕，前赴後繼的沖向面前龐大的虛假。
“别急。”
就在虛假操控觸手與邪誕擊退那些怪誕的一瞬間，周離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周離出現在了他的頭顱之上。
他要幹什麽？
他一個失去了黑皇帝力量的普通人這麽接近我，是想要自殺嗎？
身穿獵魔風衣，腳踩馬丁長靴的周離踩着腳下的龐然大物，俊朗的面容上滿是肅穆與凝重。這個由一千個怪誕與艾露瑪共同爲他創造的機會在最正确的時間完成了，隻有在他失去了黑皇帝的力量，氣息被隐藏之後，這個機會才能被他掌握。
銀色的匕首被周離高高舉起。這把能夠将怪誕靈魂剝離并保存出來的秘銀匕首，在昏暗的天空下，折射着微弱的光芒。
右手落下，匕首刺入了虛假的體内。實際上，這隻能刺破虛假的表皮，甚至都無法再深入到虛假的血肉之中。
“你…在搞笑嗎？”
虛假的嘲弄聲剛剛響起，然後，他就死死地釘在了原地，突然怔住了。
什麽…
我是，什麽？
“銜尾蛇，意喻着重複的輪回。”
手腕上的銜尾蛇之镯沾染了虛假的黑色血液，周離抽出匕首，将二者交錯。他的眼眸中倒映着如山巒般的恐怖身影，神色平靜地說道：“你的輪回，就是我。”
你體内的靈魂，不少。
能徹底殺死你的靈魂，更多。
你的靈魂能殺死文學之神，能讓一個十二刻的正神瘋狂。所以，他爲什麽無法殺死你呢？
此刻，周離與虛假的靈魂，建立了聯系。
瞬間，無數瘋狂的呓語與無法理解的聲音出現在了周離的腦海之中。他的眼前浮現出了難以言喻的存在，嗤笑的山巒、流血的河流、嗜屍的石塊，那些讓人無法用思考去承載的靈魂出現在了周離的眼前。
“艾露瑪。”
沒有閉上眼，周離強撐着精神，輕聲問道：“你在麽？”
“我在。”
熟悉的，令周離感到安心的聲音從他心底響起。伴随着清流般的回答，周離眼前的場景開始安定了下來。這讓他有了精神去打量四周，打量一下虛假的靈魂世界。
虛假的靈魂世界更像是黃金律法崩潰後的世界，一切都徹底瘋狂了。周離清楚的感知到，在這個世界裏，除了他之外一切都被放慢了無數倍。一滴鮮血從流出到濺落需要耗費一年的時間，那奔湧的河流此時無比粘稠，仿佛膠質一般令人不适。
周離凝視着這片瘋狂的世界，他知道，自己找的人一定在這裏。他的時間并不多，或者說，艾露瑪能給他帶來的庇佑是有時限的。一旦艾露瑪消失或失去聯系，周離會被困在這片世界裏，像文學之神一樣在無盡的時間中瘋狂。
鮮血，石塊，屍體，人，怪物，笑，恐懼，河流，山巒，冰雪，劍刃，刀，死去的骨頭，哭泣的嘴唇，流血的樹，銀色黃金…
無數現實中存在的，卻又讓人無法理解的東西在周離視線中不斷劃過。
不對，不是，沒有。
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
時間過得漫長卻又快速，周離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尋找自己的目标。
不對，到底在哪裏？
“艾露瑪。”
習慣性的，周離再次呼喚艾露瑪。但他很快苦笑一聲，艾露瑪隻能回應他一次，庇護他一次，這種呼喚沒有任何的意義。
然而，他得到了回應。
“書可以寫下一切的文字。”
溫柔的聲音響起，周離神情一怔。随後他似乎明白了什麽一樣，突然閉上眼，收回了自己的感官。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淡淡的笑容浮現在了周離的臉上。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但他知道，自己之前是進了誤區，現在，才是正确的道路。
因爲文學可以承載很多的東西，包括…
“這個世界。”
所以的東西開口了。
“所以，你想要什麽？”
祂出現了，祂注視着周離，輕笑着問道：“我的力量？還是我的神位？”
不可言喻的精神壓迫消失了，那些瘋狂的呓語也停息了。擡起頭，周離注視着面前這位由無數文字組成的溫雅男人，長舒一口氣，随後開口回答道：“我想要您幫助我。”
“我看看…”
翻閱手中的書籍，托馬真的視線定格在了一頁寫滿奇異文字的紙上，片刻後，他看向周離，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是怎麽察覺到的呢？”
翻閱書籍的過程中，托馬真沒有擡頭，問了周離一個問題：“除了我和蓋娅一起給你的艾露瑪送了書與匕首之外，你是怎麽發現我沒有死的呢？”
“很簡單，因爲您的計劃沒有完成。”
周離看向托馬真，他絲毫沒有對神明的仇視，也沒有任何的鄙夷，他的眼中，隻有尊重。
“哦？”
托馬真挑了一下眉，饒有興緻地問道：“什麽計劃？”
“解放文學。”
将前因後果串聯在一起，最終得出了答案的周離眼中倒映着托馬真溫和的笑容，開口說道：“殺死文學之神，将文學徹底交給人類。”
“您還沒有完成這個計劃，所以，您不可能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