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之間，周離有些恍惚。他似乎看到了身着騎士盔甲，意氣風發的艾露瑪持劍而立，用柔和的目光注視着自己。
他看到了一身簡樸衣着的艾露瑪，腰間别着周離送給她的錢袋，側着臉，羞澀地笑着。
滿懷愧疚與歉意，眼中泛起晶瑩的艾露瑪抿着唇，怔怔地凝視着自己。
身穿華麗黑裙，如黑色綢緞般的長發披在身後，宛如深邃的銀河一般美麗。艾露瑪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周離的臉頰，眼中滿是愛憐。
“保護好她。”
聲音輕柔，艾露瑪感受着周離身上的溫度，眉眼之間盡是懷戀，“她是我們的妹妹，也是我們創造出最美好的存在，也是我們的希望。”
“我會的。”
周離聲音有些幹澀，哪怕記憶早已不再，他的靈魂卻镌刻着一道道時間的痕迹。他不知道爲什麽眼前的“艾露瑪”會重新出現，但她眼中逐漸褪去的黑色證明了這不是所謂的“奪舍”或“附身”。宛如黑貓般優雅狡黠的她連玩笑都沒有和周離開過一次，她一直在以四個時空中的艾露瑪的身份與自己對話。
她，在交代最後的遺言。
毀滅四道靈魂，創造一個新的靈魂，并将重生的能力賦予周離。這是四個不同的時空中，二個人無數次的交錯彙聚的羁絆才能擁有的信任。“艾露瑪”交給自己的不隻是一個無暇的她，她将一個更爲珍貴的東西交給了自己。
希望。
周離沒有去問“你爲什麽會重新出現”，也沒有問有關四個時空的線索。現在的他，隻是輕輕地将眼前的艾露瑪擁入懷中，閉上眼，輕聲問道：
“還有什麽心願嗎？”
聽到周離的詢問後，艾露瑪嘴角微微勾起，她的臉頰貼在了周離的胸口，仔細地聆聽着那熟悉的心跳。良久，艾露瑪搖了搖頭，聲音有些虛弱：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當初我成爲黑女皇後，你就沒有再這樣抱着我了。”
她沒有埋怨，隻有淡淡的遺憾，然而當她感受到周離的懷抱時，這最後的遺憾也沒有了。此時的“艾露瑪”沒有了黑女皇的風範，她就像是一個鄰家女孩一樣，對着自己的心愛之人絮絮叨叨地說着家長裏短，仿佛這樣就讓她心滿意足了一般。
“你當年脾氣好倔的，我想要将英南稅收轉移三分之一交給木奇，讓他們築造第一陣線時，你非要以英南人民已經吃不飽的理由拒絕了我的提議，還說了我好久好久。”
周離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對艾露瑪說道：“三分之一不夠，咱們完全可以巧立名目，讓英南人先捐上一筆，然後逼迫富豪一起捐款，得來的錢七分用于造堡壘，剩下的三分返給人民。”
“你還說我太過暴虐，完全剝奪了貴族的權利與名譽，連比較清明的貴族都不放過。”
帶着些許嗔怒的口吻，艾露瑪嬌聲埋怨道：“明明你和我的吃穿住行都依靠十二刻，你還倔脾氣一分都不花。”
“這個世界的貴族始終是一批中流砥柱，貿然把他們砍掉肯定會引發震動。”
如同好聚集在了一起一般，周離帶着淡淡的笑容，細細地說道：“我們應該先收繳一批明面功夫都做不好的貴族，然後拉攏中等貴族裏有意向投靠我們的，最後形成一股新的勢力，慢慢蠶食掉大貴族階級。”
聽着對自己娓娓道來，每一句話都與自己不謀而合的周離，艾露瑪輕笑着說道：“你還說我不愛這個世界的人民。”
“我也不愛。”
周離聳了聳肩，理直氣壯地當地說道：“讓你跟我回到地球才是主線，拯救這個世界隻是一個支線任務，順手而已。”
“你知道嗎？在那個時空中，我隻有你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沒等周離說話，艾露瑪伸出手指，輕輕點在了他的唇角，輕聲說道：“唯獨這個，你不允許和我一樣。”
“你應該是拯救這個世界的英雄，被衆人的喝彩與崇敬團簇。你應該有自己知心的朋友，有願你爲你付出的夥伴。”
“你擁有我，也應該擁有更多美好。”
眼中黑光閃爍，天藍色的雲霧逐漸彌散在艾露瑪的眼中。她似乎感應到了什麽一樣，有些怅然，卻更多的是欣慰與喜悅。她凝視着周離，那視線仿佛要将他镌刻在自己的靈魂之中一般，深刻無比。
“福音書想要無限擴大艾露瑪心中的黑暗面，讓你的黑皇帝權柄暴走，給它創造機會。
但它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艾露瑪心中的唯一陰暗，就是我們這些破碎的靈魂對你的懷戀。”
從周離的懷抱中走出，艾露瑪站在窗外落在地面上的月光之中。溫潤的白瀑落在了黑裙少女的身上，将她雕琢成絕美的珍寶。
“對了，還記得大皇子他們嗎？”
背着手，艾露瑪盈盈一笑，帶着回憶對周離說道：“塔利斯的大皇子，二公主，他們當年在四個時空裏都爲我們而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也幫助過你吧？”
聽到熟悉的名字後，周離臉上浮現出了怅然的神色，他點了點頭，開口說道：“當然，如果不是他們，我早就死在了戰争中。”
“這一世，去見見他們，保護好他們吧。”
艾露瑪眼中黑光逐漸黯淡，她還有說不盡的話，她想起了周離曾與她無休止的辯論，還有辯論結束後她總是帶着甜牛奶去安慰周離。她想起在執掌黑皇帝權柄時自己被黑霧吞噬，周離不顧雙手被腐蝕成白骨，将自己從黑霧中救出的模樣。
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就連某一天周離對自己笑了很久她都想說一說。
“我要走了。”
想了想，艾露瑪搖了搖頭，“不，是我們要走了。”
“還會回來嗎？”
面對周離的詢問，艾露瑪走上前，用手指輕輕點了下他的眉間。她看着周離，平靜地說道：“艾露瑪會一直陪着你的。”
“是永遠嗎？”
黑光最後閃爍，如同流星劃過，留下了絢爛的尾焰。
“直到世界崩塌，萬物毀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