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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吧。
馬格南三世自認爲這輩子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了,除了衆神封閉的領域之外,他已經見過太多稀奇古怪的事物了。
可周離這種待定物種他是真的沒有見過。
“你…不生氣?”
馬格南三世記得,自己上次用這種口吻說話,是在自己那個年邁的老父親正拿着通天狼牙棍準備爲自己正骨的時候了。他永遠都記得那根舒筋活骨,暢血通脈的狼牙棍。
現在的他認爲,在自己死之前,周離方才的癡狂大笑也會成爲他一生中不可磨滅的陰影。
“生氣?”
周離愣了一下,随後用着十分不解的語氣問道:“我爲什麽生氣?”
“我的好哥哥。”
面對着比自己小了好幾圈還恬不知恥的叫自己好哥哥的周離,馬格南三世沉默了。良久,他才十分勉強的開口說道:“你不覺得我是在篡奪你的權柄嗎?”
“哈哈。”
周離爽朗一笑,搖頭晃腦的坐在扶手上,他把着馬格南三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小馬,别怪哥不提醒你。你創造新的勇者,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該吃吃該喝喝,該給你上眼藥上眼藥,但我指定不能因爲這件事跟我計較。”
“唉,說到這裏,我感慨萬分啊。”
沒等馬格南三世一臉複雜的想要說些什麽,周離看向大殿的天花闆,砸吧砸吧嘴,略帶惆怅的說道:“我知道,哥們曾經跟您老有點小小的不愉快,你我之間也發生了一些小摩擦,好友之間的拌嘴也是常有。但我堅信,咱們的友誼,是天長地久,是情比金堅,是虛情假意的虛與委蛇。”
“所以啊…”
周離右手一發力,黑霧凝聚的铠甲轉瞬而逝,但“恰恰好好”的讓馬格南三世看在眼裏。周離注視着馬格南三世渾濁的眼眸,帶着善意的溫柔輕聲說道:
“之前的事,咱就給他翻個篇。我服個軟算你錯了,以後也就不追究了。咱哥倆還是那個哥倆,我還是叫你哥,你就叫我尊敬的黑皇帝殿下,咱該怎麽論就怎麽論,感情在這誰也拿不走,是吧。”
馬格南三世懶得說話了,他把權杖放在一旁的凹槽裏,兩手一揣,閉着嘴,把自己陷進王座裏。在與周離博弈的幾天時光裏,他别的沒學會,倒是學了一個能對周離起到成效的辦法。
擺爛。
你說什麽我都聽,你也别指望我有回應。
看到馬格南三世準備擺爛,周離頓時換上了一副忠貞不二的模樣,那副悲天憫人的面孔在馬格南三世眼裏格外令人作嘔,面對着一臉嘔吐欲望高漲的馬格南三世,周離铿锵有力的說道:
“皇帝哥哥,你放心,以後我有罩着你誰也别想在你完成計劃前弄死你。天無二日,我的心中隻有你馬格南三世一個太陽。我對您隻有兩個字…”
周離立刻站在一臉麻木的馬格南三世面前,腰杆挺直,右手撫胸,整個一内閣重臣模樣,他深吸一口氣,铿锵有力的喊出兩個字:
“忠誠!”
“哦,好,謝謝。”
面對周離的抽風式威脅加表态,馬格南三世面無表情的感謝了一遍周離。他在心裏忍着嘔吐之欲把周離的話梳理了一下,得出了如下幾個結論。
第一,在自己完成計劃之前,沒人能殺自己。一旦計劃完成,周離第一個弄死自己。
第二,現在周離開始了與自己表面兄弟的模式,二人雖然合作,但都心知肚明彼此隻是在虛與委蛇。我搞我的計劃,你搞你的黑皇帝,誰也别幹涉誰。
第三,周離叫自己哥哥,意思就是自己在他那已經沒有什麽皇帝的權威了,雖然之前也沒有就是了。而自己要叫他尊貴的黑皇帝殿下,一個是周離秀一下自己的力量,另一目的就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今天發生的一切。
我可以随時對托蕾亞出手,也可以跟神明打小報告。如果你一旦想中途更改創造勇者的計劃,就别怪我直接掀翻桌子了。
“對了,戰争的事我還是會不計前嫌的幫助你們的。”
周離回過頭,笑着留下這句話後轉過身,帶着看戲看到爽的艾露瑪向着皇宮外走去。在這個過程中,他一次頭也沒有回。
一向善于隐藏手牌的馬格南三世頓時感到一陣無力,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敗在過于謹慎之上。或者說,敗在了自己的驕傲。
實際上,一個半神級别的怪物如果在正常情況下是無法對馬格南三世造成如此巨大的威脅。畢竟馬格南三世是四大國之一的君主,在平日裏,哪怕是擅長于刺殺的半神級别暗影刺客也不可能直接影響到馬格南三世的生命。
但是這一次,他失算了。
馬格南三世怎麽也沒想到,曾經與神明發生過摩擦的周離,竟然敢如此瘋狂,直接借神明之手來威脅自己。從周離見到自己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經在周離的掌握之中了。無論是那種如同傳染病般疊加的情緒瘟疫,亦或是最好的載體“議員”,都完美的按照周離的計劃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但最緻命的一擊,是周離那個詭谲的能力。
馬格南三世到現在也不理解,那個影響到自己心緒,讓擁有心靈庇護的自己産生情緒上的巨大波動的力量究竟是什麽。
黑霧?
看着準備離去,最後向自己揮手緻意的周離,一種發自内心的寒意逐漸蔓延在他的心髒之上。
不,不是黑霧。
周離留下的背影倒映在馬格南的眼中,他緊攥着椅握的雙手暴起青筋。
馬格南三世接觸過周離的黑霧,那種詭谲而奇異的力量讓他感到不小的驚訝。但那僅僅隻是驚訝,那種隻有白銀級别的力量哪怕是神賜也無法穿透窮一國之力鍛造的心靈防護。但周離方才使用的,是一種馬格南三世從未見過的能力。
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的聲息,發動時沒有任何能量的波動。周離在不知不覺之間,揭開了馬格南三世隐藏數十年的貪欲,讓他在衆人面前,在神明的面前說出了最緻命的詞語。
星空。
到底是什麽能力……
馬格南三世沒有言語,一旁的托蕾亞靜靜的呆在原地。二人注視着周離愈發走遠背影,眼中浮現出他們都未曾察覺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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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大殿的周離長舒一口氣,他看着有些刺眼的陽光,臉上露出一個放松的微笑。
他賭對了。
在一切的最開始,周離曾經有幾個看起來十分不起眼的天賦,至少說,在這個世界的人眼裏十分不起眼。
群衆煽動大師,語言藝術家,文化爆破手,社會工程精通。
是的,方才周離直接讓馬格南三世陷入狂怒與陰險兩種極端情緒的能力根本不是黑霧,而是這些完全無法發動的“被動技能”。
在此之前,周離從未展現過他的這幾個能力,或者說,他每一次使用這些天生就擁有的天賦時都會使用黑霧來爲能力做僞裝。
所以此時除了周離自己以外,隻有艾露瑪一個人知道周離擁有這些能力。而這些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被動天賦,卻成了周離這一次對馬格南三世發動的最緻命的一擊。
“看懂了嗎?”
前往宴會的馬車上,周離看向艾露瑪,輕聲問道。
艾露瑪沒有回答,她看向周離,湖泊般的眼眸如天藍色的寶石一般透徹。她擡起胳膊,輕輕握住周離的雙手,閉上眼,将周離略微顫抖的手放在自己眉心處。
在那一抹溫熱驅散了手背的冰冷後,周離怔住了。
“沒關系,有我在。”
艾露瑪感受着周離雙手的冰冷與顫抖,聲音輕柔,如水一般柔和的包裹住周離那顆充滿瘋狂與災厄的心髒。她如同一個虔誠的修女一般輕聲祈禱,但聽到禱告之語的周離知道,她沒有在崇敬神明,她隻是對一個快要把自己逼瘋的少年,用最溫柔的聲音讓他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良久,原本一臉歡愉的周離苦笑一聲,閉上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還是瞞不住你啊。”
我不是全能的神。
環環相扣的計劃,在周離眼裏,卻是萬丈懸崖。他站在懸崖的邊緣上,腳下踏空了整整一半。随處傳來的一陣微風,都有可能讓他墜入無盡的懸崖。
一直沒有使用的天賦有可能被馬格南三世免疫、被激活的怪物有可能是無法溝通的存在、議員群體産生暴動推翻自己的言論、馬格南三世沒有按照儀式要求部署了軍陣。
無數種可能性,都會導緻周離這個瘋狂而大膽的計劃崩盤。這一次周離逼迫馬格南三世同意建國,實際上耗費了周離大部分的精力。他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他也不是上一世那個比神賜還要強大的榮光騎士。他要用白銀之身,去執行一個“用神明脅迫國王”的瘋狂計劃。在外人看來,這就是不自量力的蜉蝣撼樹。
才出發前,周離曾問過艾露瑪“你看懂了嗎?”。在計劃結束後,周離又一次問了那句“看懂了嗎”。實際上,周離并不是問艾露瑪是否看懂自己方才的操作。而是在問:
“你知不知道,這一次計劃是在刀尖上跳舞?”
如果神使艾露瑪不在,如果能夠讓周離“不墜深淵”的她不在,那麽周離的計劃從一開始便無法施行。所以,周離詢問艾露瑪,究竟知不知道這一次的計劃到底有多危險。
在出發前,艾露瑪沒有給出周離答案,她隻是笑着搖了搖頭,随後放心的将手放在周離的手中。
而現在,艾露瑪給出了答案。
“幸好。”
周離閉上眼,感受着馬車的颠簸。一直緊繃着神經與心弦的他從一開始到結束,一直帶着瘋狂與危險的笑容。而他的心靈,也被黑皇帝逐漸侵蝕。如果不是艾露瑪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哪怕周離心靈與精神堅韌無比,他的肉體與情緒也很容易墜入黑暗的深淵。
“一會就要去宴會了。”
艾露瑪将周離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她探過身,伸出手指輕輕撫平周離微皺的眉頭:“皺着眉不好看哦。”
“啧。”
周離撇過臉,輕輕拍下艾露瑪的手,滿不在乎的說道:“好不好看又怎樣?宴會上面的那些人現在看到我皺眉都得抖三抖,好好想想自己祖上是否造過孽才敢來靠近我。我皺眉就皺眉了,誰敢吱聲?”
艾露瑪笑吟吟的看着他,摸了摸他的頭發,随後艾露瑪打了一個秀氣的哈欠,轉過頭靠在了周離的身上。
周離頓時渾身一僵,當他看到艾露瑪陷入沉睡的美麗容顔上劃過的一絲後怕,他便不做聲響,稍稍壓低了肩膀,拉上車窗窗簾後在黑暗中思索着下一步的計劃。
過了一會,馬車緩緩停下,一座巨大的宴會專用建築出現在了周離和艾露瑪眼前。被周離叫醒的艾露瑪揉了揉泛着水光的眼眸,随後伸了一個懶腰,在一陣魔法的光暈劃過後,艾露瑪睡出褶皺的衣服頓時平平整整,這讓周離開始思考如果大範圍推廣這個魔法他能賺多少錢。
“好了,阿紫她們應該等很久了。”
下了馬車,優雅而端莊的模樣出現在了艾露瑪身上。周離與她并肩而行,在門衛恭敬的神情下踏上柔軟的紅地毯,向着鳴奏高雅樂曲的大廳緩緩走去。
這一次,當議員們再次見到周離時,那種帶着利用的目光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内心的敬畏。
至于憤怒與憎恨,這些議員們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對着周離表達憤怒與憎恨。他們能做的,隻有盡到一切努力讓周離幫助他們,或者說,施舍他們。
按照常理來講,他們此時應該無比仇視周離,巴不得他出醜惹事。然而實際上,這群議員在周離進入這裏的時候便捏了一把冷汗。他們生怕周離不懂貴族那些繁瑣的禮節鬧出什麽笑話,再有那些不長眼的傷口上撒鹽。在一陣眼神傳遞之後,這群議員頓時達成了共識。
就算周離說屎是香的,我們也得點頭稱是!
過了一會,周離周到的禮節和寬廣的胸懷讓這群人松了一口氣。在一陣音樂變奏之後,舞會,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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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