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他親切,是因爲正常人是不會跟一個陌生人以老+姓氏這種方式稱呼的,一般都是尊稱或直呼全名加上職業,而老馬這種比較随性的稱呼隻會在熟悉的人之間出現。就像你和你的兄弟絕對不會稱呼對方爲“孫大人您好”,而是直接說“老孫”或“孫哥”。
抽象的,就在這地方。
老馬?
姜琦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他看向那不遠處一臉懵逼的年輕人,自己的臉上也浮現出很難察覺的懵逼神色。
就在衆人不遠處,約莫一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正站在道路左側,似乎在研究一旁的石碑,在聽到周離的喊聲後下意識地看向了衆人。在看清楚那張稚嫩中帶着茫然的臉時,周離再一次驚歎道:
“卧槽,老馬你怎麽越活越回炫了?”
由于周離說的是來自地球的方言,隻不過是用通用語說出來的,因此衆人沒太理解他說的是什麽意思。而那個少年也一臉懵逼地站起身,指了指自己,遲疑道:“您是在叫···我?”
“啊。”
周離愣了一下,這時他才看清面前這男人的容貌,也看出了這少年也不過十七八九,根本不可能是那個半截身子入黃泉的老東西。當然,作爲一個浸了地溝油的老油條,周離自然是不會把自己放在尴尬這倆字上的。伴随着一陣汪汪大笑,周離迎向少年,開口道:“馬哥,你怎麽還把我忘了?”
“我?”
這少年屬于是悶棍打了後腦勺滿頭暈,完全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隻能下意識地應道:“不好意思啊,我不認識你說的馬哥,我姓李。”
“嗨呀,瞧我這記性。”
周離一拍額頭,恍然大悟寫在了臉上,“實在是不好意思啊兄弟,我有一朋友多日未見,今日看你和他神似一時間糊塗了。”
“啊?啊···”
那少年明顯被周離給弄的有些七葷八素了,懵懂地點了點頭,半張着嘴開口道:“那還真挺巧的。”
“什麽巧不巧的,這是我運氣好。”
周離看着面前的少年,感慨道:“我那朋友本就是人中龍鳳,氣質超然,屬于是萬裏挑一金不遇,平常我根本見不到和他相似的人。今日一見你我還真恍惚了片刻,能讓我回憶故人,還得多謝兄弟你啊。”
周離這一通湖吹海捧直接讓這李姓少年蒙頭轉向,原本被打擾的憤怒也沒了,但也沒有多少飄飄然。他看向周離,拱了拱手,開口道:“切莫言謝,我隻是一普通旅客,擔不得如此誇獎。”
兩句話扯下來,周離便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順理成章的,周離做了自我介紹。
“我姓周,單名一個離字。”
周離停頓了一下,随後繼續道:“現在擔任天水的特别行動小組組長,吃公家飯的。”
既然周離也做了自我介紹,再加上對方确實儀表不凡不像什麽惡賊,因此這少年便開口道:“我叫李崇,是一個學者,之前一直在上京研究碑文,後來想去人庭的其他城市,但是···”
看到李崇無奈的表情,周離就明白對方也是被幻人事件困在天水的人。他想了想,随後開口道:“朋友,你之前一直在上京居住嗎?”
“對啊。”
李崇點點頭,理所當然道:“我是上京本地人,一直都居住在上京城。如果不是上京的碑文我研究透徹了,我也不會離開上京,前往其他城市。”
“哦···”
周離點點頭,他此時心裏已經打了個主意,“李兄,你喜歡碑文?”
“準确來說是這些戰場遺迹。”
李崇看向一旁聳立的石碑,還有上面的人庭文字,感慨道:“每一塊石碑上所記載的,都是這片土地曾經發生過的戰争。有些石碑因風吹日曬而損毀,一些信息也随之丢失。我所做的,就是找到這些損毀的石碑,複原上面所記載的内容。”
“這些碑文都很有意義。”
俯下身,伸出手輕輕地撫過碑文上的缺口,李崇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一般,緩緩說道:“戰争發生的時間,地點,參戰,犧牲,損毀,這些都是一場又一場延續文明的戰争,不應該被遺忘的戰争,所以,我必須要将他們全部複原。”
“好!”
一旁的姜琦聞言忍不住開口,那俊朗的面容上浮現出欣賞的神色,“小兄弟說的不錯,這些碑文所記載的都是當年戰争中發生的一切,若能将這些碑文複原,對戰争,對那些逝去的英靈而言都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說到底,玉麒麟不是冷麒麟,姜琦也是個性情中人,隻不過城主的名号将他困住了而已。在周離時不時地開導下,姜琦也沒有在城主府那樣拘束沉默,而是釋放了些許自己的情緒。
順着聲音看去,姜琦便出現在李崇的視線之中。在看到對方的容貌時,李崇先是一怔,随後皺起眉,遲疑道:“不知您是···?”
“我姓氏爲姜,不過一介武夫,不足爲談。”
不知爲何,在和周離交談後,姜琦就不太想和面前這個來自上京的少年說出自己的名字。他一直都不喜歡那些人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那種敬畏恐懼的眼神。在天水城裏,所有人都知道自家城主是個冷面心善的少年,可在天水城外,殺戮機器的名号可從未在玉麒麟身上退去過。
“嗷···”
李崇點點頭,随後恍然大悟道:“姜城主,失敬失敬。”
“啊。”
姜琦愣住了,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如此之快的戳穿。
“城主大人您可不擅長說笑。”
搖了搖頭,李崇笑着說道:“您剛才說這話的時候下意識地躲開了我的眼睛,還抿了一下嘴,我再愚笨也反應過來了。”
但凡姜琦再和周離混熟一點,一旁的周離就汪汪大笑着嘲諷他了。可惜,他倆現在的關系還沒到那個地步,因此周離也隻能忍住笑意,對李崇說道:“行了,别說了,再說玉麒麟就挂不住了。既然你認識姜城主,你應該也明白我們沒有惡意。”
“那是自然。”
在看到姜琦後,李崇原本的戒心一掃而空,神色平靜道:“玉麒麟的名号不僅僅是天水,上京也如雷貫耳。能遇英雄,是我的榮幸。”
“那不至于。”
姜琦搖搖頭,耿直道:“我隻是一個城主,并不是什麽大人物。像李崇兄弟你這種爲逝去之人正名的人才是真英雄。”
“好了,大夥的互吹到此結束。”
周離做了個暫停的手勢,随後轉過頭看向李崇,開口道:“李兄弟,我和姜城主還有我的夥伴們準備去淮水遺迹做些事情,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和我們一同去見識一下?”
聞言,李崇先是一怔,随後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神色。作爲一個學者,他的夢想就是前往那些危險的區域中探索碑文,複原那些被熵靈占據的戰場遺迹。可他沒有靈炁,身體也不算強壯,家中錢财也不夠多,因此這個夢想一直被壓在心中。
而現在,自己竟然有機會和堂堂玉麒麟一起前往到現在還沒有被發掘的淮水遺迹,這對李崇這種學者而言比萬兩黃金還要珍貴。頓時,李崇呼吸都急促了起來,他看着周離和一旁的姜琦,難以置信地問道:
“真的可以嗎?我沒有靈炁,我怕給各位拖後腿。”
姜琦并沒有什麽異議,甚至說他還想多和李崇交談一下。況且他也能從周離的反應中看出來李崇應該是有什麽特殊在身上的,否則周離沒有必要無緣無故帶着一個沒有能力的普通人前往遺迹。
“莫怕。”
姜琦甩給對方一枚魚形玉佩,臉上表情如初,卻給人一種堅定的安心感,“有我護你周全,盡管放心。”
李崇也不是什麽扭捏之人,他在短暫的思索後點了點頭,感激道:“此等機會于我而言千金不換,以後我李崇必報二位恩德。”
“不必如此。”
姜琦搖了搖頭,對李崇說道:“若是遇到危險,你隻需要緊握這枚玉佩,其他的交給我們就行。”
“明白。”
李崇拱了拱手,就這樣,他加入了周離這個探索熵靈的隊伍。
那麽問題來了,爲什麽周離一定要讓李崇加入他們呢?
氣質。
是的,氣質,那種和馬格南三世一模一樣的氣質。周離見過很多人,也見過很多皇帝或領導者,可馬格南三世身上那種氣質卻是獨一份的。
他既不像是赫裏甯那樣一心爲民,對待任何人都是一副溫和謙遜的模樣。他也不是英南的威廉二世那種笑面虎。馬格南三世很少會笑,也很少會發怒,他的情緒幾乎不會流于表面。但這不代表他冷漠,恰恰相反,和馬格南三世接觸時間稍微長一些後,就能發現這個半個身子埋進黃土裏的老人心中那團年輕人避之不及的心火。
他就像是一個操控棋局的人,冷靜,沉默,卻總能找到最關鍵的一點,用一顆不起眼的棋子補足一切。就在剛剛,李崇半跪在損毀的石碑旁皺眉凝神地觀察文字的模樣,和馬格南三世平日裏觀看那些情報時一模一樣,這讓周離都看走了眼,甚至一度将對方當做馬格南三世。
當然,他知道馬格南三世不會這麽年輕,而李崇在開口說話時的那種稚嫩和歡快與馬格南三世這幾個字格格不入。但周離不認爲自己方才看錯了,所以,他選擇繼續和對方接觸。
他不知道在外界的馬格南三世究竟有沒有失蹤,但如果對方真的和馬格南三世的失蹤有關系,周離這一次的任務就有了巨大的突破口。
那麽,外界呢?
“你這是诽謗!诽謗!”
馬格南第一監獄裏,身穿囚服佩戴鐐铐的維諾·阿爾薩憤怒地拍打着牢門,歇斯底裏地吼着:“我沒有亵渎神明!你們怎敢如此!你們才是亵渎神明的惡人,我是神明的代行者,你們不能這麽對我!”
距離那場震驚全世界的南部糾察案件已經過去了三天,這三天裏,以唐吉诃德爲首的馬格南軍方收到了四面八方的各種文件。有抗議軍方不按照法律流程執行抓捕行動的,有抗議軍方把手伸得太長的,也有贊揚軍方行動符合國情的,反正什麽都有。
那麽問題來了,軍方呢。
“我沒想到,您會找到我們。”
何晨滿臉複雜地看着面前英武秀美的少女,略顯肥胖的身軀坐的十分闆正,看的出來他對面前之人的敬重,“我以爲···勇者大人對我們會是打壓。”
“不。”
搖了搖頭,唐吉诃德面對這位議會裏的貴族頭子,鄭重地說道:“勇者大人在離開前特意囑咐我,如果馬格南三世陛下消失,就讓各位重啓議會責任制。這不僅僅是勇者大人一個人的決定,馬格南三世陛下也同樣下達了該指令。”
“唉。”
輕歎一口氣,何晨搖了搖頭,有些苦澀地說道:“唐吉诃德大人,您可能不太了解我們議會目前的情況,現在···”
“周離了解。”
搖了搖頭,唐吉诃德打斷了對方的話語,“如果馬格南三世陛下失蹤,那麽老貴族将會以最快的速度将議會的權利架空。因爲沒有上層節點馬格南三世的支持,議會将徹底進入有名無實的階段,無論是财政亦或是行政,都會被老牌貴族以血脈的名義剝奪。”
“這是勇者大人在離開前和馬格南三世商讨後的結論。”
聽到唐吉诃德的話語後,何晨徹底被折服了,他苦笑着搖了搖頭,既感慨又慶幸地說道:“勇者大人···我要是還像之前那樣爲非作歹,和勇者大人對着幹,恐怕現在我的腦袋就不保了吧。”
沒有等唐吉诃德回答,或者說何晨隻是單純的感慨一下。随後他看向唐吉诃德,開口道:“既然您已經來了,就證明勇者大人和三世陛下早就有了對策。那麽請你告訴我,議會該如何獲得自己應有的權利?”
“很簡單。”
唐吉诃德站起身,秘銀重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同時綻放光芒的,還有馬格南三世親手贈予她的佩劍。
“軍權,才是真正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