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和上仙似乎什麽都說了，但他們卻什麽也沒有說。
“我真聰明。”
上仙突然大笑，眼中滿是欣慰與感慨，“周離，你已經明白了問題的關鍵，也明白我們的敵人究竟在等待什麽。那麽，我将會告訴你第二個你想知道的東西。”
一旁的勇者帶着淡淡的笑意，原本冷峻的顔色也逐漸柔和下來，他凝視着周離，接過了上仙的話語。
“去吧，我自己。”
勇者看着周離，聲音平靜有力，“當你走遍東方三庭，看到了熵靈，看到了三位庭主，聽聽他們說的話，你就會知道這個世界的本質到底是什麽了。”
當周離聽到勇者的話語後，原本閉塞的感覺豁然開朗，他明白了什麽，但他沒有說，隻是對着勇者和上仙點了點頭。
“你們全都知道了，對嗎？”
面對着兩個“自己”，周離沒有去問世界的真相，也沒有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知道，能以這種形式和自己交流，已經是上仙和勇者能做到的極限了。他沒有去問自己離開後二人會怎麽樣，是消散還是一如既往，還是以另一種形式轉生。
無需去問。
“當然。”
上仙點點頭，明明臉上是平緩的笑容，但語氣裏卻滿是藏不住的失落與感慨，“失去了不少東西，最後才明白我追逐的究竟是何物。但到了恍然大悟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你應該更懂我一些，畢竟我隻是你的一段記憶。”
一旁的勇者笑了笑，慶幸似地慨歎道：“因爲當時你的心中隻有仇恨與憤怒，在遇到上仙之前我一直都是一種極端的冷漠，當時差點還殺了不少人。要不是上仙了解我，恐怕我就做了錯事了。”
“所以，你沒有做過錯事，對嗎？”
周離看着勇者，開口問道：“無論今天，還是過去。”
勇者愣住了，但很快，他便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那笑聲很暢快，也很欣慰，仿佛見到了朝思暮想的結果一樣，勇者笑的毫遮掩。在狂笑後，勇者看向周離，點了點頭，聲音裏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沒錯。”
明明隻有光暈組成的身體，但周離還是看到了光芒之中那雙凝實着自己的眼眸。
“我從未做錯過任何事，無論過去，也不管今日。”
“那就好。”
周離點點頭，他看着光芒逐漸消散的二人，平靜地說道：“要不要告别？”
“你覺得呢？”
上仙看着周離，像是老友之間的玩笑一般嘲弄着：“什麽時候，周離還需要和周離相互忸怩了？”
“去吧，完成我們沒有完成的事情，保護好你應該保護的人。”
在勇者說完這句寄語後，一旁的上仙看着周離，緩緩說出了一句心裏的話語。
“還有···”
他看着周離，視線似乎穿過了對方的軀體，直視着那千錘百煉後滿是傷疤的靈魂。上仙閉上眼，輕聲說道：
“保護好自己。”
呼~~~
“你怎麽了？”
周離緩緩睜開眼，艾露瑪還在和藤妖講話，托蕾亞站在門口處一動不動。那個小桃妖似乎回了自己的房中，已經不在大廳裏了。在周離睜開雙眼，緩緩吐出一口氣後，一旁的阿塔羅娜似乎察覺到了對方的不對勁，聲音淡然地問道：“出什麽事了？”
“沒有。”
周離搖了搖頭，他并不準備和阿塔羅娜分享與上仙和勇者見面的事情。他依舊準備和阿塔羅娜繼續探索東方三庭，理由也是尋找上仙和勇者。即使他知道，那兩道自己留下的殘響已經徹底消散，他們永遠不會再次出現。
“那就走吧。”
阿塔羅娜站起身，看着和艾露瑪交談完意猶未盡的藤妖，阿塔羅娜的語氣柔和了些許，“打擾你了，熙橋，我們先走了。”
“要不要多住一會？”
熙橋有些意猶未盡地看向艾露瑪，她很少見到這麽純潔且善良的可愛姑娘了，和艾露瑪聊天，哪怕隻是說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也會感到放松與舒适。
“不好意思，我們的時間并不是很充足，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打擾一下你的。”
艾露瑪帶着恰到好處的語氣拒絕了對方好意，而熙橋也聽出了艾露瑪并不是在客氣。她也不好強留，隻能無奈地歎息一聲，随後将水果放進盒子裏交給了艾露瑪，對她說道：“妹妹，這裏有六顆桃子和六顆藤果。桃子核吃完後用水洗一洗，第二天就會長出新的桃子。藤果能補充大量的水分和體力，吃完後找藤蔓将籽放在上面，第二天就會長出新的藤果。你們帶上這些，前方的路還很長，補給會少一些。”
妖族的本性就是這樣，她們不傻，對她們抱有惡意的人絕對逃不過她們的懲戒。同樣的，妖族對待友善的人會更加友善。就像她和艾露瑪不過聊了半個小時的天，由于感受到了對方的善良與溫柔，熙橋就毫無保留地将這些看起來就很珍貴的果子交給艾露瑪。
艾露瑪并沒有拒絕熙橋的好意，她對情緒的波動很敏感，也很容易就看出對方是怎樣一個性情使然的少女。當然，在接過水果盒子後，她也将一顆藍寶石留了下來。這顆寶石價值并不高，唯一的作用就是和艾露瑪通過水元素取得聯系，但也算是一番心意。
在告别後，衆人離開了熙橋的家，那個小桃妖也沒有再次出現。但周離他們也沒有理會，隻是離開了這座村子，開始向着妖族的深處走去。
根據熙橋所說，三位庭主并沒有因爲本源的消失而死去。雖然他們以自己的肉身和靈魂爲代價将東方三庭勉強維持住，但這不代表他們已經死亡。熙橋告訴衆人，在妖精森林的最深處，有一顆參天靈魂木。在那棵樹木中，就有妖庭庭主【蘇玉梨】的一半靈魂存在。
這個村莊距離妖精森立大約有四百多公裏的路程。看起來很多，但在周離等人全速進發下也隻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抵達了。阿塔羅娜是神，托蕾亞可以說是神明之下第一人，周離則有厄難天災的力量作爲供應，至于艾露瑪···
别忘了，就算沒有黑皇帝，艾露瑪也是超級賽馬娘，能把周離和托蕾亞跑死的那種。
當然，之前周離隻是以爲艾露瑪能跑是因爲她是半神體質強。但之前在英南得知了艾露瑪的身份後他才明白，是因爲艾露瑪是世界意志的孩子，也可以理解爲大地之女，因此在土地上的艾露瑪是半無敵的存在。
至少在跑這一方面她是無敵的。
“這就是妖精森林嗎···”
看着前方茂密的森林，周離眼中閃過些許詫異。如果說暮色森林給人的感覺是垂死且猙獰的存在，那麽妖精森林，就是平平無奇的神秘存在。
是的，平平無奇和神秘這兩個看起來完全相反的詞語，卻用在了一座森林上。在衆人眼裏，這座森林的樹木很普通，就像是道路上随處可見的槐木或桑樹一樣。但是，在這普通之中，那些萦繞着樹木的綠色光暈和白色濃霧，卻讓森林難以被看穿，甚至連五米都看不到。
“我是神。”
迎着周離的視線，阿塔羅娜理所當然地說道：“我來帶路。”
對于周離等人而言，這些濃霧和光暈也許是阻攔。但不要忘記，阿塔羅娜是神，生命女神，對于她而言充滿了生命能量的森林就是她的主場。别說是霧了，就算裏面全是熔岩塵埃，她也能在樹木之中布下自己的眼線。
阿塔羅娜直接走到了幾人的前面，不需要她多言，周離、艾露瑪、托蕾亞還有桃夭跟在了她的身後。在踏入森林的一瞬間，一種窒息感頓時彌散在衆人之間。然而沒等這種詭異的感覺徹底紮根，阿塔羅娜随意地一揮手，周離他們脖子上那無形的霧霭瞬間消散。
“好手段。”
周離點了點頭，少見地稱贊了阿塔羅娜。
“少見多怪。”
阿塔羅娜輕哼一聲，便繼續像是在家中散步一樣悠然自得地穿行在森林之中。一路上，那些瘴氣和充滿詭異的光暈不停地想要侵蝕衆人，卻被阿塔羅娜輕而易舉地化解。到了後來，那些瘴氣和光看到阿塔羅娜等人連搭理都懶得搭理，直接放他們走了。
過了沒一會，衆人便來到了一座比較詭異的建築前。這棟建築有些像古羅馬的競技場，但風格卻是東方的建築風格。在這座建築的白色大門上，一道惹人眼暈的猩紅字眼猙獰地灑落其上。
【惡鬥苦難之地】
“這裏就是整個森林中生命力最濃郁的地方，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你要找的人就在這裏。”
阿塔羅娜揚了揚下巴，示意帶路就此爲止。周離點了點頭，走上前，開始端詳起這座建築的大門。
惡鬥苦難之地···
“我推門，你們戒備。”
周離也沒有什麽遲疑，直接看向身後的阿塔羅娜和托蕾亞，對她們說道：“要是對方來者不善，我們就不用友善。如果對方開門迎客，我們就也友善一些。”
“随你。”
阿塔羅娜也沒有故意和周離對着幹，或者說，大部分時間裏她都沒有和周離故意唱反調。而托蕾亞更不用說，跟着幹就完事了。
緩步走到大門前，周離意念微動，厄難天災的力量遍布全身。他伸出手，将手掌緩緩貼在大門上，随後微微用力。
【轟~~~】
伴随着有規律的轟隆聲，這座看起來堅如磐石的巨門開始緩緩打開。沒有阻攔，也沒有陷阱，門内的事物出現在了周離眼前。
扭曲的樹木。
或者說，瘋狂、扭曲、彼此攻擊的樹木。
是的，出現在周離面前的并是不人，也不是角鬥場，而是一團又一團聚攏在一起，同時不斷攻擊着彼此的樹木。這些樹木形狀各異，但卻都有着人的形态。他們有些樹木像是在哭泣，有些在憤怒，而有些人似乎在奸佞狂笑。這一幕的詭異程度絲毫不亞于周離見過的古神，别說是上前觸碰，就是看上那麽一看都得過一個精神檢定。
“這是個什麽玩意？”
一旁的阿塔羅娜看到如此重口的一幕頓時皺起眉，滿臉嫌棄地說道：“怎麽能有這麽惡心的東西存在？”
如果說，周離他們見到的是一堆糾纏在一起的詭異樹木，那麽能看到生命本質的阿塔羅娜眼中，這就是一堆混亂且惡心的生命膿包，他們交纏在一起，明明貪婪地吸收着彼此的生命，卻又不停地撕咬着彼此。
就像是病入膏肓的狗爲了填飽肚子，吃掉其他中了劇毒的同類一樣。
“不知道。”
周離凝重地搖了搖頭，沉聲道：“反正怎麽看，這玩意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些樹木瘋狂地攻擊着彼此，木刺，牙齒，還有猩紅的傷口，就像是一群破碎的人體在厮殺一樣。周離看着這一幕，心中滿是厭惡，手開始不自覺地抖動着，想要直接擊碎這一切。
“不對。”
作爲生命女神，在扛過了惡心的感覺後，阿塔羅娜一眼就看出了這裏面的問題。她看向周離，臉上露出了從未見過的驚詫神情。
“這不是一堆樹。”
沒等周離開口詢問，阿塔羅娜開口補充道：“這是一棵樹。”
“什麽？“
周離愣住了，随後他仔細看了看那群樹木，難以理解地問道：“你看清楚了？”
“我看清楚了。”
她轉過頭，看着這些扭曲的存在，确信地說道：“我是生命女神，我不會看錯的。這就是一顆樹，隻不過，這顆樹被分成了無數份攻擊着彼此。”
“不，不是彼此。”
搖了搖頭，阿塔羅娜沉聲說道：“它們所撕咬的，就是他們自己。”
一棵樹，化爲數十顆扭曲的樹，撕咬着自己。
看着眼前這令人不适的一幕，周離突然感覺有些怪異，他看了看自己的身後，發現沒有任何變化。
沒有任何的變化，還是他們三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