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不是特種兵王,也沒有參加什麽都市龍組。他的智商并非超群,隻是一個普通的文科研究生。他從來都沒有經曆過奇遇,甚至從小到大他連彩票中的最大面額也隻有五塊錢。
周離就不明白了,爲什麽一定要選擇他。
他感到大腦有些渾渾噩噩,這種莫名的思緒不停地在他心間徘徊。而此時,他已經坐上了前往塔裏克的馬車,一旁的艾露瑪則和蒂雅一直交談着,二人相談甚歡,似乎有很多共同話題一樣。
周離沒有參與,他隻是有些入神地凝視着自己的手心。一年前,這雙手還是用來敲打鍵盤。但是,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這雙原本蒼白纖細的手已經滿是老繭,還有很多細微的創傷。
說實話,周離一直覺得自己心挺大的,至少比正常人要大心髒一些。要不然如果換另一個人突然穿越到異世界,衆神莫名其妙丢給自己一個拯救世界的任務後就消失了。沒有系統也沒有老爺爺,隻有一個跑得很快且能奶人的女神跟在身邊。
其實在最開始,周離是對自己的異世界生活抱有一絲幻想的。畢竟那個少年沒有一個舉着聖劍懲惡揚善的夢呢。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世界會如此現實。
錢,什麽都要錢,可他沒有錢。
他還記得在第一次讨伐魔物的時候,自己因爲疏忽大意被那隻毒液史萊姆侵蝕了腳踝。當時那個毒液史萊姆的毒性并不強,但劇烈的疼痛和鑽股的瘙癢讓周離一度昏厥,差點被史萊姆殺死。
如果不是艾露瑪跑的足夠快,周離可能真的要成爲剛出新手村就被史萊姆弄死的勇者了,屬于是人間之屑了。
然後,他就得知勇者工會的解毒藥劑需要十枚銀币。當時的十枚銀币對周離而言是一筆巨款,畢竟衆神隻給了他一本書一個女神,其他的什麽也沒給。在那個時候,周離和艾露瑪渾身上下隻有六枚銀币,還得給旅館支付房費。
當時的周離一度想死了得了,這勇者愛誰當誰當。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看起來高冷不愛說話的女神,将她的白金頭飾和一顆藍寶石以極低的的價格擋了出去,然後購買了解毒劑交給周離。
後來周離得知,那枚寶石和頭飾都是這位女神已經死去的父親的遺物,是很具有紀念價值的。所以,周離一度很是愧疚,如果不是他的疏忽大意,可能不會讓艾露瑪付出那麽貴重的東西。
之後,周離就開始不停地鍛煉自己,磨煉劍術。或許是衆神的賜福,也或許是周離的努力達到了臨界值,很快,周離的實力突飛猛進,短短幾個月時間,就從舉起劍都費勁的普通人成爲了白銀級别職業者。
但是,這背後的痛苦與酸楚,隻有周離自己知道。
爲什麽偏偏是我呢。
周離有些茫然地攥緊手,随後無力地松開。他依舊不明白,爲什麽地球上那麽多精英與學者,偏偏要選一個各方面都不出彩的普通人來拯救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的神明腦子都有問題嗎?
馬車的颠簸不算強,甚至如果考慮這個世界爛到要死的野外路況的話,甚至比地球上的汽車還要穩定不少。畢竟蒂雅坐的是帝國馬車,拉車的馬匹是來自東方三庭的一種擁有魔獸血脈的角馬,車上還有不少用于抵消力量的符文,所以周離倒也沒有什麽别的感覺。
“快到了。”
蒂雅的視線落在周離身上,不經意地瞥了他腰間的書籍一眼,随後她似乎是專門對周離說話一樣,語氣微微上揚,“這位朋友,煩請您和我去做一下戰鬥記錄。塔裏克對晶詭襲擊案件比較看重,所以需要耽誤你和這位女士一段時間。當然,我們會給予補償。”
“啊···”
周離回過神來,他應了一聲,點點頭後說道:“我知道了,我會配合的。”
“十分感謝。”
蒂雅颔首緻意,作爲帝國皇女,同時也是風暴軍團的一個分隊隊長,蒂雅的觀察力和學識是遠超常人的。所以她可以輕而易舉地和閱讀過一知半解之書的艾露瑪談天說地,也能察覺出,周離身份的不尋常。
很快,伴随着一陣悅耳清脆的滴答聲,蒂雅摁下了馬車的一個開關。随後,馬車車窗緩緩打開,露出了窗外的景色。
一開始,周離并沒有擡起頭去看窗外的景色,他的腦海依舊有些混沌,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但當他的餘光無意中瞥到這座名爲莫斯克的城市後,他突然愣住了,随後急忙趴在窗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城市。
“很美吧。”
一旁的蒂雅似乎習慣了這樣的反應一樣,帶着淡淡的自豪解釋道:“這就是我們塔裏克的首都,光輝之城,莫斯克。”
莫斯克···
耳朵裏聽到了蒂雅的話語,但周離的眼中卻隻有這座與記憶裏無限重合的城市。
粗犷帶來的豪放,骨子裏的優雅,還有那種在肆意中隐藏的嚴謹。熾烈豐富的顔色肆意揮灑,充滿高塔美學的建築鱗次比節,在壯烈的夕陽下,這座名爲莫斯克的城市,宛如一尊高舉酒杯,身披華貴戰甲的巨人一樣,讓人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燈牌,車流,人群。伴随着路燈的光采,仿佛在呼吸一樣的城市開始慢慢地生活着。
好像啊···
周離的腦海中,來自蘇聯的畫卷緩緩展開,他曾經去過的國家和城市,開始慢慢地與眼前的場景重合。周離突然感覺,自己似乎沒有穿越,這一切都是自己在俄羅斯進修是做的一場夢。醒來後,自己還在圖書館之中,手邊放着一杯甜到發齁的熱可可,面前則是厚厚的蘇聯美學分析。
然而視角裏的那些懸浮在半空中的光能符文,還有四處可見的魔法線路與姿态怪異的魔能車輛,都提醒着周離這并不是他熟悉的地球。很快,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褪去,隻留下怅然若失的周離看着馬車外的景色。
一旁的蒂雅有些疑惑,一開始,她以爲這個年輕人也是像其他外國人一樣,被這座美麗而恢宏的城市給震撼到了。但是,她很快就發現,這個有些沉默寡言的内斂少年,眼中的情緒似乎不是震撼。
更像是···懷念?
蒂雅有些不解,但軍人的她并沒有準備多嘴詢問。而就在這時,馬車緩緩停下,一座巨大的建築出現在了馬車面前。
“這就是塔裏克的人民宮。”
從馬車上輕盈地跳下,身上的重甲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可見蒂雅的實力。她伸出手,彬彬有禮地将艾露瑪從馬車上扶下,随後對周離說道:“我們一會要在人民宮的警衛處進行一次詢問,請放心,這不是質詢,隻是單純的詢問。”
“我相信你們。”
不知爲何,在進入莫斯克這座城市後,周離總是有一種莫名的踏實感。而且他這一路上看到的市民沒有面黃肌瘦,也沒有垂死無力。他們的臉上都洋溢着一種這個世界很是奢侈的情緒——希望。
因此,見到過和平世界的繁華景色的周離對這個國家也産生了好感。他離開馬車,随後跟着蒂雅的腳步向着建築中走去。
人民宮很像是一座巨大的宮殿,但是并沒有一般宮殿的那種奢華尊貴之感。這座宮殿打量地運用了石質雕塑與彩繪玻璃,用光線與反射的質感來裝飾這座宮殿。這樣的構造,使這座明明應該是華麗的殿堂,擁有了沉重與質樸之美。
一路上,蒂雅和每一個交錯而過的人都打了招呼。看得出來,這位美麗且強大的騎士姬在這座建築裏很有人氣。同時透過那些人畢恭畢敬的神色,周離也察覺出了這位名爲蒂雅的女士身份不凡。
很快,三人來到了一個标準的房間裏。房間中間放着一張桌子,桌子兩邊各有一列座椅。暖色調的燈光和溫暖的房間證明這确實如蒂雅所說,并不是一場審訊。
“您好,二位,這一次的詢問由我來進行。”
詢問者并非是蒂雅,而是一個身着長袍,儒雅随和的男人。在進入房間後,捧着一本書籍的他坐在椅子上,面對着有些緊張的二人,溫和地說道:“請不用緊張,這一次隻是普通的詢問,請放心。”
“二位先坐吧。”
男人從一旁拿出了一份空白文件,随後對二人做了個請的手勢。在将燈光調整到示意的亮度後,一旁的騎士姬坐在了椅子上,将文件鋪開在面前,準備記錄。
這一次的詢問,在周離的印象一直都沒有褪色。他依舊記得,在詢問中,這個名爲埃文的男人一直在用一種引導一般的話語技巧,讓原本心生迷惘與踟蹰的自己感到了些許振奮。
他說,周離當時做出的決策是完全正确的,甚至如果她自己親自做出決策,可能都不會如此恰到好處。而周離在那種危機之下能清醒地做出判斷,證明他的潛力其實很大。
交談結束的很快,周離和艾露瑪都沒有進行太多的保留。除了他們的真實身份外,所有一切能說的都和面前的二人說完了。而埃文的語言組織能力和分析能力也很強,在進行案件重組後,他就找到了那個邊境的缺口大緻方位,并且推算出了這隻晶詭的身份和目的。
這就是周離與埃文的第一次見面,很平淡,沒有任何的曲折。作爲勇者的周離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而埃文則覺得無需說出自己的身份。
在交談之後,埃文交給了周離五枚銀币作爲詢問的報酬。同時,蒂雅給了周離一個邀約。
“是這樣的,在南靖森林的一個巡邏點,有一個士兵最近請假暫時無法巡視那片領地。我們現在因爲一些問題,兵力不太夠,所以想外聘一些傭兵來代替一下這位士兵。我個人感覺你比較适合這個任務,你看···”
面對蒂雅的邀請,周離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他詢問了一下這個任務的報酬後,毅然決然地接下了它。
看着周離和艾露瑪遠去的背影,埃文合上手中的文件,端起茶水輕抿一口,随後對一旁的蒂雅開口說道:“小妹,你又在打什麽主意?”
“哥,你沒看到那個男人腰間的書籍嗎?”
蒂雅湊到埃文身邊,躍躍欲試地說道:“我感覺這個人應該是那個家族的少爺出來曆練的,畢竟那麽貴重的書籍都敢光明正大的放在腰間。”
“呵。”
埃文輕笑一聲,随後他伸出手刮了一下蒂雅的鼻尖,半分無奈半分寵溺地說道:“小妹,你真當哥哥傻嗎?你看得出來那本書是十二刻的饋贈,我難道看不出來嗎?”
“哎嘿嘿。”
蒂雅有些憨憨的笑了笑,原先精明強幹的女騎士形象一掃而空,“我這不是好奇嗎,都說勇者很強,我也想看看他會多強。”
“啊···”
埃文微微眯起眼,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方才那個有些普通的少年面容在一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這件事先和父親說一下吧。”
站起身,埃文神色嚴肅地說道:“無論如何,十二刻的饋贈都代表着勇者的出現,而勇者也意味災厄。這件事和你我已經關系不太大了,現在就看父親如何定奪。”
“好的。”
蒂雅在大是大非上很分得清,她沒有任何的遲疑或猶豫,直接了當地說道:“我現在就通報皇帝。”
“你還是派出人手,暗中保護···”
埃文說到一半停頓了一下,然後皺着眉,搖了搖頭後說道:“不,讓你的人暗中跟着,除非遇到必死的情況,否則不要出手。”
“你是害怕拔苗助長嗎?”
面對自己妹妹的詢問,埃文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有些難以言說地說道:“不,倒也不是。”
“我就是感覺,這次的勇者,似乎有些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