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我們真的要這麽做？”
埃文正襟危坐的坐在赫裏甯身旁，他緊皺着眉頭看着自己的父親，鄭重地問道：“您要明白，一旦我們這麽做”
“我們就會失去十二刻的支持，失去十二刻對我們的援助，同時會成爲四大國中唯一一個與十二刻交惡的國家。”
手指輕輕扣動着桌面，赫裏甯坐在代表皇權的王座上，面色平和，“是的，我都知道。”
“可”
埃文的臉上露出猶豫，他不理解，爲什麽自己的父親突然選擇孤注一擲，要做這樣極端冒險的事情。
“埃文，其實有些時候，我很慚愧。”
在一聲長歎後，赫裏甯看向埃文，自責地說道：“是我束縛了你，早早的把你帶在身旁處理政務。我知道，當年你和那個小姑娘一起在老東西手下學習，一起前往英南經商的日子讓伱身份快活。我也很欣慰，你因爲我的一個通訊選擇回來幫助我處理國内的政務。”
“但是，我很後悔，因爲這是我很不負責的表現。”
“可這讓我學會了很多，而且我從未埋怨過您。”
埃文十分不解地說道：“當時您的身體出了問題，國内的政法委員受到英南方面的侵蝕，馬格南也有暗中活動的迹象。這麽危機的情況，如果連我都不選擇幫助您，我.”
“沒有你，我也有塔裏克的人民。“
赫裏甯伸出手，打斷了埃文。他凝視着埃文的雙眼，緩聲說道：“我做過最錯誤的選擇，就是讓你過早接觸到政務，接觸到這些令人作嘔的妥協遊戲。妥協讓你失去了銳氣，失去了年輕人的進取，也失去了對國家本質的認識。”
“埃文，你要記住，我們可以妥協。爲了國家利益，我們可以向很多人、很多東西妥協。但是，我們唯獨，絕對不能，對損害人民利益的存在妥協。”
“塔裏克的本質，是人民的國度。”
在聽到赫裏甯的回答後，埃文還是不解，他挺直腰闆，凝重地問道：“我不理解，父親。十二刻無論是對我們，乃至對整個塔裏克人民都是有益處的，我們向他們妥協有什麽問題嗎？”
“真的有益嗎？”
把玩着手裏的水晶，赫裏甯沒有看埃文，開口問道：“你确定，十二刻的存在對人民有益處嗎？”
“當然。”
埃文點了點頭，理所當然地說道：“生命教會能爲民衆提供救治，公正教會保證了交易之間的公正，律法之神創造了普适性的法律，文學教會扶持文學家創作”
“那麽我問你，人民呢？”
放下手中的水晶，赫裏甯再次重複道：“人民，在哪裏？”
“他們是受益者啊。”
埃文皺起眉，不解地問道：“收到了完美的生命救治，交易有公正之神，還有普世性極強的法律，文學家也能得到文學教會的扶持，這不是很好嗎？”
“不，你說的那些，是被圈養的畜生。”
赫裏甯的眼中隻剩下了寒霜，他看着埃文，沉聲說道：“我要的，是人民。是會思考，會選擇，會進取的人民。而不是一群被圈養在神明的溫床裏，想要什麽隻需要等神明的賜福就心滿意足的畜生。”
“五年前英南的約旦瘟疫爆發，當時的約旦境内沒有生命教會的駐紮，因此人民損傷慘重。埃文，我問你，瘟疫是現代醫學不能治療的嗎？”
被赫裏甯問住的埃文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不，能治療，也能預防。”
“那英南爲什麽不去治療，不去預防？”
沒等埃文回答，塔裏克直接了當地說道：“因爲人們已經習慣且依賴神明的奇迹，擁有不下于我們科技水平的英南忘記了他們的文明，忘記了他們的科技與學問，忘記了他們先進的醫療技術，而選擇了幾乎沒有成本的生命教會！”
“這就是妥協，對損害了人民利益的存在的妥協。你記住，埃文。人民的利益不僅僅是近在咫尺的金錢、自由、财富，你永遠不要忘了，人民最大的利益，是進取！”
手中緊緊的攥着水晶，此時的赫裏甯不怒自威，蒼老的面容上隻剩下讓人窒息的威嚴，“法律，應該是人民捍衛自由與公正的天秤，而不是在第一頁上寫着衆神恩賜，需要被人們頂禮膜拜再使用的狗屁典籍。”
“生命，是人類自己要探索的未來，是人類自己解決一個又一個難關，攻克一個又一個疾病的木。而不是跪在神明祝福的水池裏，乞求神明掃除體内的疾病。”
“直到今天，哪怕是在塔裏克，每年也有至少一百起跟詐騙有關的案件。難道他們沒有乞求公正之神嗎？難道他們沒有使用契約嗎？不，他們都用了！人心的肮髒和律法的疏松讓他們輕而易舉的攻克了看似高高在上的公正之神。記住，公正，是極高的公民素養，全面提升的道德水平和嚴謹的法律所創造的，而不是一個神！”
此時的赫裏甯已經陷入了一種冷靜到極緻，甚至讓人害怕的狀态。他已經将這些東西埋在心底數十年，在上一任國王因爲“過勞”而不得不交出王位，同時終止全民教育的那一刻，赫裏甯就将他的思想埋藏起來了。
但是，對于一個信仰者而言，埋藏起來的思想不會腐爛在泥土裏。這隻是伺機而待的利器，等着某一天赫裏甯将它挖掘出來，然後，捅進敵人的心髒裏。
“埃文，人，不應該是被圈養的畜生。“
沉寂過後，赫裏甯再次看向自己已經被震撼到無話可說的埃文，沉聲說道：“我們可以死于疾病，可以付出代價來完善律法，也可以用生命捍衛公正。但是，我們唯獨不能把進步兩個字妥協出去，那樣換來的安穩生活，其實隻是囚牢。”
此時，赫裏甯手中的水晶綻放出了璀璨的光芒。他站起身，拿出一顆單方面且一次性的水晶，看向東方。
“埃文，注視吧。”
水晶捏碎。
同時破碎的，還有保護着塔裏克的生命屏障。
“注視人類，逃離囚籠的第一天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