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多時候,認遠親是一個很尴尬的事情。
近親血濃于水,所以他的認親過程會被彼此之間深厚的血緣關系拉進,從而不用面對長時間不見留下的尴尬。但遠親不太一樣,遠親的血緣比較單薄,尴尬是必不可免的。
阿廖沙和亞瑟就屬于後者。他們的血緣關系很遠,除了同一個“摩根”的姓氏,還有那雙蘊含着神奇力量的眼眸外,二人之間的隔閡大的離譜。一個西部曠野上幹着灰色生意的孤兒牛仔,一個父母雙全卷赢一大票人的鄉下女孩,這差距就像小醜和蝙蝠俠一樣。你說他們在某種意義上本質相同,但小醜不是孤兒。
所以,這次見面,很尴尬。但好在周離看出了這種尴尬,壞在周離就喜歡看别人尴尬。
在沉默之後,亞瑟求助的看向周離,開口說道:“您遠道而來,我也要盡一下待客之道····”
看到周離身後嗚嗚泱泱的軍團,亞瑟又尴尬的沉默了。說是西部第一幫派,但範德林幫其實也隻是一個不足一百人的小聚落。他們的聚集點裏,除了自己這個頂尖戰鬥力外,其他人都是住的帳篷。當然,沒有幾個人對此有怨言,如果沒有亞瑟,範德林幫早就在之前的一場黑水河活動中死于包圍了。因此,他們的聚落裏,根本沒有所謂的客房。
硬要說的話,唯一的客房就是亞瑟的小木屋。但他的小木屋實際上已經塌了一半,你也不能說他家徒四壁,因爲他隻剩下兩個壁。所以,在說到待客之道的時候,亞瑟尴尬了。
那還有道了,這裏又不是老BJ。
“沒事,理解。”
周離看出了他的尴尬,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一揮,在那些偷摸看着衆人的範德林幫人的注視下,這些軍團立刻四散開來,無聲的默契讓他們精準的在各個關卡隘口放下了一塊符文石,在激活符文石後,一朵朵帳篷膨脹開來。
這.
看着如此便捷好用的帳篷,達奇一時間有些眼饞。他看向周離,剛要說些什麽,一旁的亞瑟就暗地裏給了他一肘子。
收起你的點子!
“我就是想買幾頂。”
達奇受了一肘子後揉了揉胸口,一臉委屈的嘀咕兩聲。而亞瑟則一臉無奈,拍了拍他的肩膀後說道:“咱們現在整個幫派湊一起湊不出十個金币,這玩意看着就貴的離譜,你實在不行把我賣了吧。”
達奇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的這個點子恐怕無法實現。然後他就開始考慮把亞瑟賣了然後再搶回來的點子,還好約翰發現的早。
“來吧。”
找到一片空地,周離伸出手,一塊明顯比其他的符文石大了一圈的石頭出現在他的手中。周離随手一扔,石頭落在地面上,伴随着一陣土木蠕動的聲響,一座不算奢華但足以稱得上舒适的屋子出現在衆人面前。
“來聊一聊吧。”
周離沒有去看身後的達奇三人驚愕的神情,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而三個鄉下的牛仔互相看了一眼,撓了撓頭,跟在了周離身後。
木屋是一個二層結構,周離将會客廳定在了第一層。在從卡娅制作的虛空符文中掏出十把椅子一個桌子兩套茶具和一套咖啡設備後,在三人一臉麻木的注視下,周離和艾露瑪将會客廳直接布置了出來。
你倆幹脆把莫斯克搬過來呗。
心中暗暗吐槽,但達奇還是要保持作爲一個幫派領袖的覺悟,笑着誇贊道:“勇者閣下好手段,這寶貝可真是精妙。”
“要一個?”
周離挑了下眉,笑呵呵的問了一句。達奇搖了搖頭,正色道:“這是您的東西,我就算了。”
達奇也是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句話的,在西部,你可以有槍,有子彈,有錢,但就是别有跟魔能扯上關系的。所有人都知道,晶詭最喜歡的,就是魔能。
落座之後,周離将一大壺咖啡放在中間,讓衆人各自來取。在各自倒上一杯後,周離将咖啡杯放在自己面前,随後開口說道:“亞瑟,你知道我這次來是爲了什麽嗎?”
聽到周離的詢問後,亞瑟看了看約翰,又看了看達奇,随後他搖了搖頭,誠實道:“不知道。”
“銀爵死了。”
四個字,直接給亞瑟等人吓了一跳。在西部,你可能不知道塔裏克皇帝是誰,但你一定知道那個供給了西部百分之八十武器、子彈、糧食,同時也是令牛仔們深惡痛絕的平克頓偵探的幕後首領,銀爵的名字。
而現在,周離先是找到了亞瑟。在二人隻有一面之緣的情況下,直接來了一句銀爵死了。
這亞瑟第一個反應,就是周離要抓個替死鬼,而自己就是這個幸運兒。但他冷靜下來後又反應過來,周離壓根不需要替死鬼,或者說,自己沒有替死鬼的潛質。
一個西部的野人,是沒有資格進入塔裏克的陽光下的。
“這次來呢,我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周離打開腰間的槍套,抽出小幫手,放在亞瑟面前。他看着亞瑟,臉上看不出表情,“記得這個嗎?”
當看到那宛如傳說一般的精美藝術品時,亞瑟眼睛之中浮現出些許的迷茫。他緩緩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手槍的槍柄,突然又像是被燙到了一般收回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幫過她,對嗎?”
周離看向一旁的阿廖沙,又看了看亞瑟,開口說道:“你,使用過這把小幫手,對嗎?”
“小幫手”
無意識的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亞瑟捂着額頭,眼中不斷閃爍着黑色的光暈。過了一會,亞瑟擡起頭,聲音有些沉重。
“這把手槍我用過,但不是第一次。”
亞瑟的話語不但讓阿廖沙等人驚訝,就連周離也少見的皺起眉,臉上浮現出不解的神情。
“這把手槍.其實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
過了很久,亞瑟拿起面前的小幫手,他知道,這把手槍已經被周離徹底封鎖,自己如果扣動扳機,第一個倒黴的就是自己。他舉起小幫手,在燈光下,這把與藝術品不相上下的手槍散發着一種迷人而又危險的美感。
“火藥。”
良久,亞瑟開口,似乎是在對小幫手,但也是對周離說道:“這把槍,應該是火藥驅動。”
火藥!
不是黑火藥!
當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周離頓時精神大振。這是的他心中浮現出一陣悸動,他強忍着追問的欲望,拿出另一把手槍,放在桌子上。
“這把呢?”
看着這把與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手槍類型都截然不同,從扳機到擊錘,都透露着一種簡單質樸的感覺的左輪手槍。亞瑟感到了一陣恍惚。
這不是這個世界的産物。
無法用魔法催動,不能用職業能量催動,也沒有任何魔能的痕迹。
他就像是一個弓箭,一柄簡單的弓箭。但是就是這樣原始的弓箭,讓亞瑟打心底産生了一股寒意。
就像是,天上有什麽東西在盯着他一樣。
“救贖。”
迷惘着,恐懼之中,亞瑟說出了這把槍的名字。就像刻在血脈裏的本能一樣,亞瑟接過這把手槍,摁住扣鎖,向左一甩,空蕩蕩的左輪彈倉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無法用魔能、職業能量催動的左輪彈倉。仿佛這個彈倉裏,應該有子彈一樣。
很快,亞瑟就被自己這種可笑的想法給逗笑了。怎麽可能?手槍,左輪手槍的彈倉如果有子彈,那麽職業能量放在哪裏?魔能機構裝在什麽地方?
可.
緊握着這把手槍,亞瑟似乎感受到了一種來自血脈的遠古呼喚。他鬼使神差的舉起手槍,瞄準一旁的窗戶,一甩手槍,彈倉與槍身發出一聲清脆的咔哒聲。
砰!
扣動扳機,擊錘擊發。
但是沒有任何子彈射出來。
亞瑟清楚的感應到,這把手槍根本就沒有辦法容納能量。但當自己握緊這把手槍的時候,亞瑟突然感覺到了心跳。
瘋狂的,歡呼的,雀躍的心跳。
仿佛自己就應該拿着這把手槍一樣。
“火藥。”
良久,亞瑟開口,又一次重複這兩個字,“這把槍要的是火藥。”
是的,火藥。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大家都說穿越者有三寶,火藥、玻璃造紙術。但在這個世界上,玻璃和紙的工業已經超越了地球,畢竟地球可沒有手搓玻璃的白金力工和能操控符文的魔能工廠。但是,這個世界唯獨沒有火藥。
唯一一個跟火藥沾邊的,叫做黑火藥。但是這種黑火藥完全就是一種極端,極端的不穩定,極端的爆炸威力。這種完全無法精細使用的東西,跟周離印象中的火藥完全是兩種東西。
後來在他的調查下,周離才明确自己的觀點。就是這個世界,根本沒有火藥這個物質。沒有硫磺和硝石,火藥無從談起。
所以,當那柄名爲救贖的手槍出現在他面前時,周離腦海裏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除了自己之外還有穿越者。
當然,他知道前幾任勇者就有不少穿越者。崇皇本人就是其中一個,而且還是自己的老鄉。
但問題就在于,崇皇是獨一無二的,就像自己一樣。一個時代,隻能有一個。可如果一柄名爲救贖的手槍裏,擁有這個世界不存在的物質,同時被阿廖沙的太爺爺握在手裏過,這就代表在某一個時間,某一個地點,地球上的穿越者會很多。
而周離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這群人去哪裏了。
這不僅僅是單純的思鄉,也不是爲了他鄉遇故知。周離想知道的是,爲什麽,這個世界的勇者必須是地球人。
地球有什麽值得這個世界需要的?地球人,哪裏特殊?
周離很想搞清楚這件事,他相信,這件事就是典型的見微知著。這背後蘊含的,還有爲什麽衆神在上一世要殺死艾露瑪,要殺死自己。
“你爲什麽會知道火藥?”
周離死死的盯着亞瑟,沉聲問道:“爲什麽,你知道這把手槍,知道需要火藥?”
“血脈。”
亞瑟給出了答案,一個預料之中的答案,“槍,是刻在摩根家族血脈之中的東西。我從九歲時,就可以用粗糙的左輪手槍擊碎五十米外的玻璃瓶,二十五歲的時候我已經可以用手槍打碎五百米外的彈珠。這不是我刻苦的結果,單純是我的天賦。”
“我也是。”
一旁的阿廖沙舉了舉手,随後補充道:“但我可能和亞瑟不太一樣,我是對改裝和制造槍械有很高的天賦。就像小幫手一樣,那把槍如果交給其他人,他們一輩子也無法察覺我爺爺在上面留下的禁制。”
槍嗎
“亞瑟,你還知道什麽?”
周離拿起救贖,他看着亞瑟,凝重道:“我可以告訴你,火藥這兩個字對我,對十二刻而言極其重要。更重要的是,他很有可能與晶詭有關系。”
晶詭很大可能是光輝水晶與人類結合誕生的怪物。光輝水晶是塔裏克當年研發出來的東西。在塔裏克研究出光輝水晶後,塔裏克似乎與第一任死亡之眼因爲一場研究産生了矛盾,死亡之眼就離開了塔裏克。
那麽,他們研究的究竟是什麽呢?他們究竟研究了什麽,讓塔裏克與第一任死亡之眼這種比親人關系更加緊密的戰友分道揚镳,而且還讓摩根家族立下永不回歸塔裏克的宣言呢?
現在看來,答案很明顯了。
感受着衆神的窺探,從進門開始,一直維持着阻擋衆神窺探的結境的周離眯起眼,腦海不停思索。
塔裏克的西部被遺忘的地方。
火藥,屬于地球人的火藥。
光輝水晶,屬于這個世界的光輝水晶
晶詭,一群似乎在看管什麽的晶詭。
無數個線索彙聚在一起,在一塊空白處,線索們靜靜的等待着。他們在等,等待拼上這最後一塊拼圖的東西出現。
墳墓。
當這兩個字出現在周離腦海中時,一切的雲霧全部消散。當他再次看向這片被文明抛棄的土地時,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這兩個字。
一片被看守的墳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