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大的雨，還真夠少見的。”
叼着粗木煙鬥，壓低牛仔帽帽檐，亞瑟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将最後的木柴扔進小屋裏的火爐之中。
“方在幾百年前，這是好事。”
整理了一下那些鏽迹斑斑的勳章，達奇看着窗外，語氣帶着些許怅然：“那個年代是可以種地的，下這麽一場雨，對農民來說是件好事。”
“你是一點地都沒種過。”
一旁的約翰将煮好的魚湯和面餅放在桌子上，冷着臉說道：“這麽大的雨，這個時候，除了能把農民的地給淹了之外什麽用都沒有。”
“雖然說沒有外人。”
端起魚塘碗，達奇苦着臉說道：“但你多少給我這個範德林幫幫主點面子吧。”
“如果你不會一天到晚都去想你的那些神奇點子，我們都會很愛戴你的。”
拿起與轉頭比硬的面餅，砸碎後扔進魚湯裏，約翰瞥了一眼達奇，視若無睹道：“用火燒斷鋼鎖偷取銀行裏的錢，真不知道這是那個天才的想法。”
“我說過那是阿諾做的，不是我。”
達奇禍禍着碗裏的魚肉，嘟囔道：“我就是感覺這招挺好的，又不是我想的注意，幹嘛要罵我。”
“唉。”
一旁的亞瑟無奈的搖了搖頭，吹着碗中的魚湯，暖着身體。自從那天在地下黑市被周離打成狗後，達奇的性格就開始發生一些奇怪的變化。如果說之前邁卡還活着的時候，達奇的野心與欲望開始與能力不匹配的話，那麽現在的達奇，就是腦子和手不太匹配。
他的天才小點子越來越多了。
真不是亞瑟誇張，自從回來之後，達奇跟個發明家一樣，好活爛活齊頭并進。今天弄個新點子火燒鋼鎖，明天突發奇想準備夜襲武器庫廁所。雖然有些點子給大家弄了不少好東西，但更多的點子，真的爛到家了。
想到當時夜襲西部武器庫廁所，準備從那底下挖一個地道偷取魔能武器時，恰巧遇到那天“洩糞”，約翰衆人差點就體驗了一把糞海狂蛆。亞瑟到現在都忘不了，約翰那天整整洗了四十次澡，原先真愛的金發全部剃幹淨，直到今天才長出短短的發茬。
他還記得，在那次糞坑驚魂之後，約翰整整兩個月與達奇字句未說，甚至想要離開範德林營地，從此不問世事獨活于山林之間。
然後他就被賞金獵人給抓了，而最讓約翰痛苦的是，當時的賞金獵人封鎖嚴密，根本無法正面突破，達奇就想了個主意。
嗨嗨嗨，沒錯，還是廁所。
被達奇通過廁所下水道救出後，約翰就開始沉默寡言了起來，他開始變得憂傷，當然，别人很快樂。
尤其是達奇。
達奇這個人，最讨厭别人冷嘲熱諷自己。而他最喜歡的，就是熱心腸的不知不覺冷嘲熱諷别人。
所以直到現在，約翰還是不太想和亞瑟說話。他坐在一旁，悶頭吃着魚湯和餅，心情平靜而複雜。
過了一會，達奇擡起頭，一如既往地開口道：“聽我說夥計們，這麽大的雨讓我有了一個好點子。”
咕嘟咕嘟，喝魚湯。
看着完全不理會自己，悶頭喝魚湯的二人，達奇扯了扯嘴角，強行擺出幫派老大的氣勢後對二人說道：“我覺得我們可以趁着大雨幹他一票，整點糧食和錢，要不然我們下一個雨季可不會太好過。”
“如果你真的想讓我們好好度過下個雨季。”
約翰一伸手，指向了不遠處的山脈，“那裏面的樹砍了夠咱們燒五十年，還能順道把我們的棺材燒出來。”
“哈哈，我們是範德林幫，是西部第一幫派，爲什麽要做這些事情而不是搶個痛快呢？”
拿出自己的轉輪手槍，達奇将能量注入進去，自豪的轉了兩圈，“我們會用手中的槍度過困難，這就是牛仔。”
“唉。”
一旁的亞瑟扶額長歎，他也不說啥，隻是默默的将碗筷拿起，扔進一旁的水桶裏。然後躺在了一旁的稻草堆上，頭一歪，眼一閉，開睡。
“唉，我的點子挺好的。”
因爲參加了那場廁所救援，達奇約翰和亞瑟三個男人被迫自願找個小屋生活。畢竟這仨人裏有兩個是有老婆的，達奇和約翰可忘不了他們回家的時候被老婆嫌棄的眼神。
“睡了。”
一旁的約翰也歎了口氣，他現在越來越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這個牛仔究竟有什麽意義。他也想不明白，如果有一天文明進入了這盤土地，自己這幫崇尚自由的人究竟能不能将他們的“自由”踐行下去。
畢竟，文明的城市是不會允許左輪手槍滿大街亂晃的。
更不允許廁所戰術。
想到這裏，約翰情不自禁的嗅了嗅洗了好幾十遍的袖子，他長歎一聲，睡了過去。
“我還是覺得這點子挺好的。”
依然覺得自己點子不錯的達奇啧了一聲，随後直接一個倒頭睡了過去。
轟！！！！
就在三人躺下的時候，一聲巨響突然将三個人驚醒。沒有任何猶豫，三把手槍直接對準了窗口和門口。三個人并肩站立，眼中隻剩下淩厲。
“西方向五百米，有能量波動。”
對能量敏感的約翰皺着眉，沉聲道：“六個人，左邊三個右邊三個，你們看。”
“右邊三個我來。”
點燃雪茄，亞瑟聲音低沉地說道：“左邊的你倆解決。”
“沒問題。”
達奇抽出背後的杠杆步槍，臉上閃過一絲狠厲。話音落下的瞬間，亞瑟手中的左輪手槍瞬間擡起，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連續扣動扳機。
約翰手中的套索直接順着窗戶扔出，那套索仿佛擁有生命一般尋找在半空中扭動，向着不遠處的幾“人”套去。
而達奇則比較簡單粗暴，他直接一腳踹開大門，扣動扳機，下拉槍杆，火光四濺。他的臉上滿是狠厲與果決，眼中的暴虐令人恐懼。
“呃啊啊啊啊啊！！！！”
子彈嵌入身體裏，其中蘊含的能量讓晶詭們感到十分痛苦。但作爲一群徹底異化的怪物，痛苦隻是一種本能，而它們最擅長的就是克服本能。疼痛沒有阻擋它們的腳步，卻讓它們更加瘋狂。
伴随着凄厲的嘶吼聲，六隻傷勢不一的怪物瘋狂地沖向三個人。亞瑟冷靜的将彈倉裏用來容納職業能量的“子彈”推出，塞上三顆他自己制作的子彈。
舉槍，扣動扳機，砰！
鑲嵌着水晶的子彈穿過晶詭的頭顱，留下一道慘綠色的血痕。那隻晶詭驚愕的看着前方，随後緩緩倒下。
砰！
又一槍，穿透了另一隻晶詭的喉嚨。它怒吼一聲，俯下身準備再次沖向亞瑟。然而當他低下身體的一瞬間，又一聲槍響。
砰！
從頭顱貫穿，直接從後腰破裂。
晶詭想要将自己碎裂的身體補齊，但卻怎麽掙紮都是徒勞。
而此時，亞瑟槍膛内的三顆晶石子彈已經用光。面對另一隻馬上就要沖到他面前的晶詭，亞瑟絲毫沒有驚慌，他嘴角一瞥，随後在那隻晶詭驚恐的注視下…
掏出了另一把左輪手槍。
笑話，西部缺錢，缺食物，卻人，就是不缺武器。
伴随着六次間隔極端的扳機扣動，這隻可憐的晶詭頭上出現了一個可怖的空洞。
亞瑟，一槍沒空。
亞瑟看向一旁，自己的兩個夥伴的戰鬥也趨近尾聲。約翰最擅長的就是操控繩索控制敵人，随後用手槍終結對方。而達奇則比較狂野，他的杠杆步槍尾部是鑲嵌着一根長刺，他最擅長的就是鬥槍術，也就是先打空子彈，然後沖上去和敵人搏鬥。
當達奇用槍尾将這隻晶詭的頭顱砸個稀巴爛後，這場戰鬥宣告了結束。但三個人并未解除警惕，他們先是打了個信号，确認範德林幫其他人沒有事後，三個人開始分散開來，檢察院有沒有疏忽的地方。
“這裏。”
約翰似乎發現了什麽，連忙招呼着兩個人，“這有腳印。”
亞瑟手中持槍走了過來，他看了看四周，俯下身，仔細的觀察了腳印，然後皺着眉道：“不對勁。”
“是啊。”
約翰點點頭，凝重道：“這些腳印極其淩亂，沒有任何規律，這不像是這些平日裏像機器一樣的怪物會跑出的腳印。”
“更像是…”
達奇抱着胳膊，皺着眉道：“被追趕？”
“對。”
亞瑟點點頭，臉色十分難看，“這幫晶詭平日裏連蛟都不害怕，現在，這些東西竟然被追趕了？”
“這得是多可怕的怪物。”
就在三人面面相觑，臉色陰沉之際，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突然傳來。亞瑟頓時打了個激靈，一旁的約翰槍都舉起來了，然而當亞瑟的死眼看到了不遠處的人影後，他立刻伸出手壓下了約翰的槍口，驚恐道：“别開槍。”
“是勇者！”
“我操。”
一旁達奇愕然道：“這他媽的确實比晶詭吓人。”
慢慢的，帶領着三個軍團的周離出現在了三人不遠處。隔着一道小山包，周離張開雙臂，大笑道：“三位！”
“驚不驚喜！”
驚喜，太驚喜了。
達奇強忍着拔腿就跑的沖動，他的眼神也不錯，看到了周離和一旁的艾露瑪。他還記得，自己被周離一拳嵌進了車門裏。而自己要逃跑的時候，是那個一臉無辜的女人操控詭異的力量一拳把自己鑲嵌在石頭裏。
反正都是一拳。
咳嗽兩聲，沉了肩膀，達奇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像原先一樣狂放，帶着驕傲的語氣對周離喊道：“勇者大人，您來了？”
亞瑟看了一眼毫無底線，直接卑躬屈膝的達奇，扯了扯嘴角，倒也感到欣慰。這要是放在邁卡還在的時候，達奇估計就直接開口噴人了，準備找死了。
至少這不會觸怒到勇者。
沒幾分鍾，周離這次徹底出現在了三個人的面前。伴随着爽朗的笑聲，周離剛張開雙臂，想要給三個人一個大大的擁抱。
然後他鼻子一皺，臉色一變，後退數步，面露驚恐。
壞了。
亞瑟沉默的保持者雙臂展開的姿勢，他沒想到，周離的嗅覺這麽強大。
明明洗了好幾次的。
周離又看了看達奇和約翰，臉上的驚恐愈發深邃。良久，周離抹了一把臉，幽幽道：“我的錯。”
“我沒想到你們真窮到吃…”
實在說不出來下面的話，周離關切而又擔憂地問道：“少搶那一次真的這麽大影響嗎？”
達奇、約翰和亞瑟生動形象的诠釋了什麽叫做臉綠的發紫。
“不是，你聽我解釋，我們不是…”
亞瑟剛想說些什麽，但他想到了什麽，沉默了。
說什麽？說他媽的我們老大達奇玩屎給自己炸了？說約翰被抓了老大炸屎給他救了回來？
達奇還活不活了？
勉強選擇維持達奇最後的尊嚴，亞瑟沉重而堅毅地說道：“反正我們沒有吃就是了。”
“不是，這玩意也不能取暖吧。”
周離驚恐倒退幾步，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态，“實在不行你們燒點柴火？你們不會連柴都沒有了吧。”
亞瑟一摸臉，他怎麽也沒想到周離還真說對了。而周離一看他這個反應，腦海中已經開始産生了要不然我就走了得了的念頭。
但是想了想，周離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有一件事是需要他們的，至少需要亞瑟。
“給你認個親。”
轉過身，一頭紅發藏在雨衣，面容清秀的少女神情複雜的看着亞瑟。阿廖沙從未見過亞瑟，但她卻知道，這個人與自己有着血緣關系。
那雙眼睛，做不了僞。
“認親？”
亞瑟還沒有反應過來，對他而言，親人這兩個字太過遙遠，而戰友和夥伴才是貫穿他一生的存在。但當他看到那個紅發女孩的瞬間，亞瑟怔住了。
他能感受到，那種來自血脈中的躁動。他感覺那雙死眼有些發澀，不是痛，而是一個人想哭的本能反應。
家人。
一個遙遠的詞彙。
而現在，遙遠的站在了自己面前。可他根本不認得，亞瑟隻知道，他們有着同樣的眼睛。
但是，這就足夠了。
“老.妹?”
“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