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奮鬥了大半輩子,以一己之力把寇天這個生性憊懶的屌絲趕進了重點大學,還通過自己的手帕交把他包裝成了國企高管,現在唯一還心心念的就是想讓寇天能找個好姑娘,或者說找個好親家。可問題是在這個事情上全天下都一樣,始終都是家長心急孩子不急。寇天這種皮囊并不出衆,靈魂也不有趣,唯一優勢就隻是母親給批了層重本學霸、國企高管的皮,如果不是自己努力用心地去經營,而隻是應付應付父母的話,那現在的姑娘可受不了。畢竟母親不可能讓手帕介紹檔次太低的,自身具備一定條件的姑娘也是有自己的脾氣的,時間一長就受不了寇天的個性了。
對于這個問題寇天和母親辯論過很多次,好在寇天的母親和其他母親最大的不同就是跟得上形勢,講道理,不會以母親的身份胡亂壓人。寇天把情況給母親掰扯的很清楚,現在的婚姻不像以前,不是說騙個老婆進來就完事了,如果婚前沒有磨合熟悉好,離婚太容易了,别以爲生個孩子就能把老婆捆住,現在的離婚率那麽高就是明證。自己的本性是怎麽樣的就應該讓姑娘看清楚,不要刻意壓制或改變自己的本性去逢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演是演不了一輩子的,很多姑娘所謂的“怎麽結婚後,他就變了”其實就是因爲婚前男人一直在演。生活是茶米油鹽醬醋茶,而不是西餐廳高腳杯裏的紅酒和雪白磁盤裏的七成熟牛排;是半夜哇哇亂哭屎尿一堆的孩子,而不是漫步羅曼蒂克的愛琴海畔;生活是七大姑八大姨的人情來往,而不是物我兩忘的雙宿雙飛;自己是個生性憊懶的屌絲宅男,而不是什麽學霸高管。所以如果姑娘們現在受不了他,那麽結婚以後一樣會受不了他,與其以後鬧離婚留下個單親孩子,還不如多等幾年看是否真能遇上有緣人。
對于論點、論據、論證和邏輯都相當清楚的寇天,從小把他管的死死的母親居然始終都無可奈何,不過今天母親的話卻讓寇天有點震驚。
“天天啊,你虛歲都32啦,雖然說是男的,可這個年紀真的不小了。你以前說的,媽媽都想過了,道理确實是沒錯的,但是媽媽還是想說一句,不管婚姻最後的結果如何,畢竟這事誰也無法預料,爸媽那個年代也有離婚的,但我覺得自己的孩子是必須要有的。哪怕......哪怕以後真的過不下去了,離婚了,你總歸是有個孩子啊。”——金麗(編者按:寇天母親)
“什麽?我沒聽錯吧,媽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寇天一臉的不可思議
“媽知道你一時半會兒可能接受不了,媽也是考慮了很久,下了決心才和你提的。”——金麗
“這也太扯了吧!爲了要個孩子去結婚,這太荒謬了吧?!這樣說還不如去領養一個呢!”——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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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當然不是随便說說的,是看到很多事情,考慮了很久,才和你提的。好多事情你沒經曆過,不知道啊。”——金麗說着,細細地講了這個有些讓寇天震驚的想法的由來。
原來是金麗最近看到了一些身邊發生的事情,第一件事是她的同學,是一個很有個性的女人,在那個年代屬于思想很叛逆的,從來就不認爲女人天生就該結婚生孩子在家相夫教子,所以一直單身着無兒無女的上半輩子過得很是潇灑。但去年這個同學因爲一次交通意外造成了高位截癱,結果沒有兒女照看,兄弟姐妹都各有各的一攤子事,不可能一直照顧她,而且因爲她的叛逆,和家庭的關系也不怎麽好,最後就被送進了養老院。本來金麗隻是歎息命運多舛,但去養老院看望了幾次以後才發現,那個同學過得很不好。因爲沒有兒女,和家人關系也不好,沒有人會爲了她去和養老院鬧,所以養老院的護工把她當牲口一樣對待,便溺在床上也沒有人管,常常一悶就是一天。皮膚潰爛不說,整個人完全像個活死人一樣,毫無生氣,連話都不想說,眼神裏隻有絕望,金麗很受觸動。
另一件事是寇成的一個堂哥也就是寇天的堂伯,因爲沒有生育能力,40來歲的時候收養了個孩子。其實那孩子是幾個月大的時候就抱過來的,完全是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拉扯大的。本來是挺好的,但那孩子長大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不管不顧的去找親生父母了,一去幾年,先前還有消息回來,到後來幹脆沒了音信,這個孩子養了20年,最終成了一場空。寇天他堂伯的妻子過世得早,這幾年他身體越來越差,但身邊沒有人照顧,一直是幾個兄弟姐妹在幫襯,可是兄弟姐妹們年紀也都大了,總不可能管他一輩子,要指望兄弟姐妹們的孩子就完全不切實際了,人家管自己爹媽都管不過來呢。那堂伯每每說起總是長籲短歎,無依無靠的樣子十分凄慘。
正是眼前的這些事情讓金麗越發覺得一個人如果沒有親人陪伴是多麽可怕的事,他們自己這代人至少還有兄弟姐妹,但寇天他們這代人大多是獨生子女,父母不可能陪他們一輩子,以後他們唯一的血親就是自己的孩子。即便金麗知道寇天不是像她同學那樣特立獨行的傳統叛逆者,最終恐怕還是會和絕大多數人一樣結婚生子,但她還是不希望寇天要孩子的時間太遲。寇成廠裏的老同事就是前車之鑒,寇成去年都已經辦了退休手續了,但那老同事比寇成大三歲還在廠裏幹活不敢退休,就是因爲要孩子太遲,自己42歲的時候老婆才好不容易才懷上,如今自己都已經63了,孩子才20歲剛上大三,還要大筆的學費和生活費供着,沒辦法拖着老弱病體還在廠裏搶活幹,别提多辛苦了。
聽了母親說這些,寇天不得不承認母親的論點、論據和論證邏輯也和自己一樣是可以自圓其說的,起碼比起自己的推理更有事實根據,他隻能安慰母親自己盡量努力一些,但能不能把老婆騙進來真的無法保證。聽見兒子這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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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麗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這次關于相親的例行談話終于和諧閉幕。
既然回了家,總是要在家呆兩天的,總不可能一天到晚和父母談心,爹媽也有自己的事情,寇成要去老年活動中心看票友唱戲,金麗最近迷上了一個太極球,正在和一幫老夥伴學。在自己家裏,寇天也不好意思像在江城自己獨居的房子裏那樣随心所欲的颠倒黑白,所以約幾個兒時的朋友一起吃飯聊天成了寇天最好的選擇。
說起來也是奇怪,寇天玩得最好的一直是小學同班、初中同校的那幾個人,大概是在中考和高考的重壓下,寇天沒太多的時間精力和中學同學深交,工作了單位裏更不可能有真朋友。反而是小學的時候,那個年代還沒有小升初擇校考試一說,大家都比較放松,小學時的寇天也還能偶爾從母親手裏讨得一些放風的機會。幾個小孩子沒什麽心思,也不在乎各自的家庭出身、學習成績有什麽差異,彼此形成的那種友誼比較純粹。而且寇天上了大學之後就幾乎沒回來過,工作也是在隔壁縣,和幾個小夥伴感情還保留在最初的那個時候。
這次他約的是錢森,其他幾個夥伴有的像他一樣在外地工作的,有的正好周末有事出去人不在。錢森小學裏和他一直是前後桌,在那個大部分人工資隻有一兩百塊一個月的年代,錢森每個月都有50塊零花錢,可見家裏多有錢。其實那個年代的小孩子不像現在有那麽多的花銷去處,天天吃零食、買畫片和彈珠,一個月也根本用不了50元錢,于是乎和好朋友一起分享就顯得很自然了。孩子就是那麽純真,無論是錢森還是寇天,那個時候沒都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一個沒有施舍的感覺,一個沒有占便宜的感覺,就是那麽的自然和諧。
不過錢森家裏雖然趕上了改革開放的第一波,成了最先富起來的那批人,但生意畢竟不是說你提前走了第一步就永遠領先了,當年鎮子上的富豪如今也不過是小富之家而已。當然老底子是在的,家産千萬是有的,可風光早就不在了,畢竟現在身家過億的人不要太多。
和錢森約在小時候常去的圖書館,當然那麽多年的拆建下,那個老圖書館早拆掉重建了,現在約見的茶館位置是原來圖書館附屬的閱覽室,當年兩個小夥伴偷偷吃着棒冰看書被管理員阿姨呵斥怕他們弄髒書的場景曆曆在目,而時間卻已經一晃過去了20多年。
見到錢森的時候他已經在茶館等了,按他的說法,現在寇天是回來的客人,他是地主,寇天早就習慣了他的說辭,畢竟喝茶吃東西也花不了幾個錢也就随他高興了,反正小時候也蹭他的,不差這點了。
見到錢森還是那個黑黑瘦瘦的樣子,寇天覺得20多年了,他幾乎沒怎麽變過,小時候就是這樣黑黑瘦瘦的,不像自己,像吹氣球一樣足足大了好幾個号,都快看不出小時候的樣子了。
見了面,兩人肉麻地叫着對方的小名互相擂了一拳,然後就開始邊喝茶邊天南海北的扯起閑篇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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