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奇勝微微擰眉,突然不知道怎麽回答。
歐老爺說:“上車吧。”
歐奇勝鑽進車裏。這是馬斯的車,馬斯開車他坐副駕,歐老爺坐在後面。一路上,隻有馬斯時不時地和歐老爺說幾句話,歐老爺自始至終都沒理過歐奇勝。
到歐定義家裏,歐老爺很慈愛地關懷何曼容的身體狀況。這麽大歲數了,還能再添個孫子,他很高興。而且歐定義比歐定忠成器,雖然不太聽他的話,但不像歐定忠那樣常常給他捅簍子,所以他心裏比較偏愛歐定義一些。
這些年因爲有了孫子,他和兒子的感情淡了些,但歐定義和何曼容他一直不敢惹。這兩人看着和善,但是咬人的狗不叫啊!要是逼急了,不知道幹出什麽事來!親生的兒子,他又不用弄死,隻能讓着!
半個小時後,歐定忠和鄭豔也來了。
鄭豔看到歐奇勝,忍不住冷嘲熱諷:“喲,我們的幫派老大,今年挺積極啊!去年我準備飯菜,你硬是等到最後一個才來!你二嬸對你好喲,讓你特殊對待,連我這個當媽的都趕不上了!”
她真想問一聲:何曼容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不會是勾搭侄子搞出來的吧?哈哈哈,那可就有好戲看了!不過,她再腦殘也不敢把這種話說出來。
歐奇勝淡淡地瞟她一眼:“沒約好時間,總是有先有後的,我不最後,說不定大哥和爺爺就要最後了。今年我們走了前面,爸媽不就最後了嗎?”
鄭豔一窒,哼地一聲坐下來:“去年你剛上桌就走了,擺臉色給誰看啊?我知道你心裏沒我,把你二嬸當親媽!今年你肯定會給她面子,吃到最後一個下桌的!”
所有人都聽得不自在,歐令軒想勸又不知道怎麽勸。
何曼容伸手将肚子一捂,大喊:“老公,我肚子痛!”
歐定義一下子竄到她身邊:“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他踢你?”
馬斯也沖過去:“媽——媽——要不要叫救護車?”
“叫醫生過來看看吧。”歐老爺說。
鄭豔見大家都去關心何曼容,氣悶地不說話了。
何曼容靠在歐定義身上撒了會兒嬌,喝了點溫開水就說沒事了。歐老爺知道她故意的,也沒說她,剛剛鄭豔的确不像話,有人打斷也好!
歐奇勝心中煩躁不已。對他來說,這個年夜飯,有還不如沒有!他甯願像楚維一樣,一個人!
飯吃到八點鍾,各自回家。馬斯要送歐老爺,歐老爺說:“不用麻煩,照顧你爸媽吧!”然後上了歐令軒的車。
鄭豔得意一笑,看了門口的歐奇勝一眼,這次倒沒有說什麽,趾高氣揚地去了。
等幾輛車都開走了,馬斯納悶得好笑:“她得意什麽呢?歐氏的經營權在我爸手裏,龍焰盟在你手裏,她那兩個有份嗎?”
歐奇勝垂眸:“過完年,老頭子就會對付我了吧。”
馬斯猛地看着他:“不會吧?”但一想歐老爺中意歐令軒,就知道太有可能了,“那你怎麽辦?”
“我還在想。”歐奇勝說,“行了,我走了。”
“去哪裏啊?留下來看春晚吧!”
“大過年的最好搞破壞,我還是去看看!”歐奇勝說。
馬斯知道留不住他了,隻能輕輕歎口氣。回到家裏,他問歐定義:“爺爺真要令軒接班啊?”
歐定義看着他:“出事了?”
“估計快了吧。他會怎麽對堂哥?”
“死最簡單。”歐定義說,“然後是坐牢。不過,就算那樣,也不一定是令軒啊!你寇叔還有兩個兒子,出國這麽多年了,也該回來了。”
馬斯點點頭:“寇宴25了,比令軒合适。”
歐定義一笑:“你寇叔也還沒老!”
重要的是金老夫人還活着。如果歐奇勝出事,她肯定會叫寇家人接手!到時候肯定有一場硬戰!
他們都猜錯了,因爲過完年,歐老爺還來不及做什麽,生命就已經走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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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奇勝将車停下,對迎面走上來的泊車員說:“給我一支煙。”
泊車員愣了一下,手忙腳亂地從身上摸出一包單價十元的香煙,顫巍巍地拿出一支點燃:“大哥……”
“嗯。”歐奇勝吸了一口,“好好幹。”
“是!”泊車員猛地立正,大氣都不敢出。大哥這是要升遷他嗎?不對,他隻是普通的泊車員,不是黑社會啊!這是要吸收他入會?
歐奇勝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嘴上叼着煙,落寞地穿過停車場。他沒進電梯,而是往樓梯走去。樓梯通往樓上,在某個地方有暗門通向地下的賭場。因爲有電梯,這裏幾乎沒人行走。
歐奇勝走到一個隐蔽的轉角處,背靠在牆上,神思恍惚。香煙的味道萦繞在周圍,他猛地醒過來,将煙扔在地上碾滅,然後回頭,慢慢朝牆後看去——什麽都沒有。
明明知道不可能有,但還是忍不住失望。
去年的今天,在歐家吃飯。鄭豔向來看他不順眼,歐令軒又在國外沒回來,她思子心切,人就變得更加不可理喻。他那天是五點多到家,但是是最後一個,讓她很不爽。
他也不爽!不久前金安安和趙祺訂婚,一整個冬天,他的心情都很低落。上桌後,又生了不快,他一氣之下扔掉筷子就離開了。
他不想讓人看到他一個人,不想讓人知道他和家人鬧了矛盾,更不想人以爲他是在爲金安安傷心。所以,他下車後來了這裏,一個人抽完一支煙,靠着牆呆。然後,他聽到了一個清甜的聲音:“爸,餓了吧?來,我給你帶了吃的!”
“什麽吃的?”中年男人開心又慈愛地問。
“呐~看看!”
“餃子,你包的?”
“嗯……韭菜餡和白菜陷,兩樣。過年嘛,我們奢侈點!”
歐奇勝心中忍不住一笑。這是有多窮?餃子吃兩樣陷,就叫奢侈了?
“唔……好吃!我女兒的廚藝真好呐!你也吃啊……”
“嗯,我在吃。”
兩個人聲音壓得很低,有一絲淺淺的落寞,卻掩飾不住歡樂。
歐奇勝輕輕地探出頭,看了一眼,見中年男人穿着泊車員的制服,而年輕女孩穿着一身暗淡的羽絨服。
難怪要落寞了,大年三十還要上班,隻能躲在這種地方吃東西,能不落寞嗎?
可是看着看着,他卻羨慕起來。至少他們互相關愛,有很深的感情,哪怕生活艱苦,也能一起開開心心地吃餃子。可是他呢?他有一大群所謂的家人,卻連年夜飯都吃不到!
那時他想,如果有一個人陪着自己該多好。哪怕全世界隻有他們,周圍的人都熱鬧,他們倆很可憐,也可以互相取暖,感受到别人不能領略的幸福——就像那對苦中作樂的父女一樣。
第二天,他在賭場看到了那個女孩。她在台上跳舞,清純的眼神與臉龐,妖娆的身段與舞蹈,和昨天完全不一樣,他覺得自己認錯了。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後走到監控室,默默地盯着屏幕。一群人吓得顫抖不已,還以爲賭場有出千的客人,結果他隻是盯着一個走廊入口——舞女換完衣服離開,一定會從那裏經過。
他看了一會兒,撇了撇嘴,還真的是她。
舞女這個行業,多少有些不正當,工資不高,多半要出賣色相撈外快。他覺得,她也可能是。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什麽,反正心情怪怪,但起伏不大。
後來,他卻忍不住站在樓上看她跳舞,也看到她潔身自愛,一直躲避想要染指她的客人。
因爲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多了,楚維他們都看了出來,忍不住說:“挺漂亮的,要她來陪大哥吧?”
他想也不想地拒絕:“不用!”又怕别人糟蹋她,說,“别在賭場亂來,兩廂情願的不管,逼良爲娼的剁手!”
楚維暗笑一聲。
他知道,有他這句話,楚維一定會知會舞團的領班好好照看她,不讓她受委屈。
但似乎這樣還不夠。那天他一到賭場,就看到她被人壓在桌子上。真不敢想象,如果他沒到,會生什麽,會不會讓她出意外?
他隻能讓她坐到自己身邊,讓人誤以爲她是他的人。這樣,應該會少些人打她主意吧?
可他不敢真的讓她成爲自己的人。他知道自己的處境,黑道多危險,可能會坐牢,可能會被仇家殺死……他不想拖她下水,而且普通人怎麽可能接受他的身份?到時候,她吓都吓死了。
對他來說,她是一道美好的風景,他不願意破壞她。
就在這時,金安安和趙祺決定舉行婚禮。他說不上是什麽心情,隻覺得很亂,都忘記了去關注她——而她在那個時候辭掉了舞女的工作,回去上課了。
他想起一件事,這些年,爲了等金安安,他嚴于律己,沒和任何女人生過關系。他已經26歲,不想再壓抑自己了。于是,他叫楚維給自己準備一個幹淨的人。
他倒是第一時間想到了她,可是……不想破壞她、玷污她。他舍不得讓她來,但沒想到,楚維會親自把她送到他身邊!
歐奇勝深吸一口氣,将臉埋在手心裏:“沛依……”
他突然站起來,往停車場走去!</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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