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米姐夫出事兒

一個人的神經系統在接收到突如其來的外部信息時,會在四分之一秒的時間裏,将心裏最真實的感受和情緒,不經意地展現在臉上。

觀察這個,占色是個中高手。

她笑了笑,沒有多說,隻摸了摸小十三的腦袋。

“十三,叫大姨,叫章叔叔。”

小十三心裏不太樂意,可抿了抿小嘴巴,還是乖乖聽了老媽的話,不情不願地向章中凱和唐瑜問了好。不過,等唐瑜看過來的時候,他也沒有忘了向她做一個鬼臉,再沖她警告性的一瞥,滿是孩子氣的臉上,滿是對自個兒親娘的維護。

唐瑜這時的表情,已經恢複了自然。

沒有與小孩子計較,她隻起身拉凳子。

“占色,你們怎麽來了,快過來坐在這兒。”

這裏凳子不多,她站起來,把自己坐的軟墊椅子讓給了占色,又從旁邊去拉了一個條凳過來,招呼孫青和小十三坐下,動作熟稔得一看就是這兒的常客。

挺着一個大肚子不太方便,占色也沒有跟她矯情,坐在了軟墊上。

“謝謝!”

圖書館這個時間點兒的人不多,零零散散地幾個同學,見到她姐妹二人長得那般相似,都慣性投來注目,不過随即,又埋頭到了書中,沒有人再關注。

章中凱推了一下輪椅,笑容溫和。

“怎麽過來也不先打個電話?咱們可以找個地方聊天,這裏不太方便。”

“沒什麽,我坐一會兒就得走。”

每一次聽到章中凱雲淡風的輕笑聲兒,占色的心尖兒上就有點發顫,覺得老對不住他了。

“一會兒就走啊,我還說你能多玩一會兒。”唐瑜臉上明顯有失望。

勾了一下唇角,占色笑着注視了他倆好幾秒,才微笑着揚起了眉頭。

“你倆剛在聊什麽呢?聊得那麽開心。”

在她清亮的嗓音裏,唐瑜臉上的不自在又多了一層。

沒等她出口,搶在她的前頭,章中凱卻是笑了一聲,慢吞吞地扶着輪椅的手把再次往前推了一步,把桌子上的一本書遞給了占色,輕松地笑說:

“我們倆在讨論‘天生犯罪人’的問題。”

“天生犯罪人?”占色重複了一遍,拿眼去看唐瑜。

天生犯罪人是龍勃羅梭的一套關于犯罪原的一個理論。因爲有些人天生就有犯罪思想,與基因和遺傳等等有關系。

章中凱和唐瑜,也算是同一個學科的人,讨論這個很說得過去。

見她問到,唐瑜點下頭,臉上的笑容就多了一抹不太自然的羞澀,“章師兄的見解非常獨到。虧我學了那麽多年的心理學,真是感覺望塵莫及。”

這一回,占色總算瞧出點兒名堂來了。

都說美女愛英雄。

實則,美女其實也是愛才子的。

就憑那個時候的章中凱能夠風靡中政,引無數美女竟折腰的風姿,他不論談吐還是個人能力,确實有吸引女人注意的地方。而現在見唐瑜這個樣子,莫不是對他有點兒想法了?

要知道,唐瑜在m國的時候,一輩子都在林心紋的控制下成長,從來沒有自己做主過任何事情,後來受命去了依蘭見到權少皇,直接被他迷倒,可那也是對他遠觀,更多的感覺來源于她演戲和入戲的問題。就像演員很容易和對手發展爲戀人一樣,她所謂的愛,大多也來源于此。

而現在自由地與章中凱接觸,大抵也是唐瑜這一輩子的初體驗了。

心裏微微一動,占色對這個事兒,其實也是樂見其成的。

章中凱喜歡自己,她知道。唐瑜與自己長得這麽像,對他如果真的有情,兩個人能夠在一起,那也是一件皆大歡喜的好事兒。

隻是……

默了一下,她沒有揭穿,随口笑問。

“章師兄都說什麽?”

“呵呵。”唐瑜顯得興緻勃勃,“剛才章師兄用幾個趣味兒方法給我列舉了好幾個案例,我覺得對我很有啓發。占色,現在我來問你啊,你會不會在與一個人初見的時候,僅僅就因爲對方的長相來判定自己的喜惡?”

“長相?”

“嗯,不是好看與不好看的問題,而是一種感覺。我給你舉個例子。我在m國上學的時候,有一個h國人,長得很英俊,班上女同學都喜歡跟他交朋友。可是我第一次見他,就不喜歡,甚至厭煩他。其實,他并沒有做過讓我讨厭的事兒,而我們之前,也沒有見過。你有過這樣的情況嗎?”

皺着眉頭,占色略一思考,點頭,“也會有吧。”

“你猜這是爲什麽?”

“爲什麽?”占色順着她的話問。

唐瑜瞥了章中凱一眼,又笑着說,“臉譜,外貌。”

又好大一通給章中凱戴了高帽後,她才接着說,“章師兄說,世界上雖然沒有完全長得相同的兩個人,但哪怕人千變萬化,卻會被歸類會各種各樣的臉譜,每個人都有一個臉譜可以套。如果我在以前的生活中,對于一個與他有着相同臉譜的人産生過厭惡。見到他,就不自覺地帶出了情緒。”

占色笑,“這個理論确實很有意思,臉譜是說長得相似?”

“不。這還是從龍勃羅梭天生犯罪人理論延伸出來的。人的生理特征,決定了一個人的性格特征。比如尖酸刻薄的一類人,在生理特征上,一定有着相同點。那麽他們就是有着相同臉譜的人,會有相同的性格。”

想了想,占色瞥着她,又指了指自己。

“那像咱倆長得這麽相似,性格也會相同喽?”

唐瑜被她繞得悶了一下,有點兒接不上話來。

章中凱卻笑笑,接下去說,“生理特征不僅僅指外在,性格的形成也會受後天的環境影響。還有,你與唐瑜看上去性格不同,說不定生理特征還真就是一樣的。不過嘛,這個理論很唯心,比如我現在看到唐瑜,就會把對你的很多美好想象自動加在她的身上,這就是臉譜化帶來的效果。”

心裏窒了一下,占色見唐瑜臉色稍稍一沉,随口就換了話題。

“這麽說起來,人的長相也會受後天的環境影響?”

“那是,例如夫妻相。在經過氣候、環境、水質,各種後天環境的影響之後,兩個人的生理特征就會慢慢同化,不僅會長得類似,就連處世的方式都會雷同。”

點了點頭,占色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見唐瑜也輕松地笑了起來,她隻微笑着意有所指地說。

“姐,我看你往後還得多到章師兄這裏來走走,一定會受益良多。”

唐瑜是一個聰明人,聽到她這樣兒調侃的語氣,就知道她察覺出來了什麽。不自在地笑了笑,她看向了章中凱。

“我是沒有問題,就怕會太打擾了章師兄。”

“客氣了。”章中凱笑得依舊随和,“我整天在這兒閑着。别的東西可能沒有,最多的就是時間了。”

占色看着章中凱的輪椅,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師兄,你這個腿,醫生有說什麽時候才能完全康複嗎?”

章中凱笑笑,似乎無所謂,“估計還得好長一段時間,康複訓練都得做好幾個月,還不知道有沒有效果呢。”

心裏歎了一下,占色不經意就想到了上次在紅綠燈口的匆匆一瞥,勾着唇,突然笑了笑,問,“對了,師兄。你說到這個臉譜和相貌的問題我才想起來。上次我看到一個男的,長得跟你實在太像了。要不是他沒有坐在輪椅上,我都差點兒以爲那個是你呢。”

“是嗎?”章中凱輕笑,不以爲意。

“嗯。”占色點頭,突然一笑,補充,“你說按你這個理論。要是找到他,再研究研究,會不會發現你跟他也是有同樣生理特征的人?”

章中凱微微一笑,“那說不定,還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呢。”

他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來的。可他說到這裏,卻讓占色與唐瑜同時一愣,互相望了一眼,對于“失散”兩個字兒多了不少的感觸。

又聊了一會兒,占色見和呂教授約好的時間快到了,便站起了身來。

“我得去看老師了,師兄你要不要一起去?”

下意識地眯了下眼睛,章中凱搖頭,“我在工作時間,晚點再去看她吧。”

他的話沒有漏洞,可占色卻愣了一下。

在提起來敬重的呂教授時,他那極淺的一眯眼,表現出來的情緒很不對勁兒。

不過,那不到四分之一秒就閃過的情緒,雖然被她敏感的神經捕捉到了,卻也覺得隻是自個兒的錯覺,很快便舒展開了眉頭,拉着小十三,向章中凱告辭了。

“我剛好也要走了,占色,我們一起出去吧。”

唐瑜跟在了她的後面。

幾個人出了圖書館,占色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皺了下眉頭。

“姐,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給我說?”

唐瑜抿了抿嘴角,搖頭:“沒,沒什麽。”

“你對章師兄有好感了?”

她問得太過直接,直接得唐瑜當場怔了一下。

然後,她眼皮兒垂了下來,像是有點兒不好意思。

“占色,你覺得還成嗎?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歡他,就是覺得他這個人還是不錯的。我現在,就想找一個穩妥的人,談談戀愛。”

占色沉思了一下,實話實說。

“我欠了章師兄的,如果你要真随了他,我自然是高興的。可是唐瑜,你是我姐姐,我還是得給你提一個醒,他畢竟……受過傷。不管是身體還是其他,不一定有你想像的那麽好,你考慮到這些了嗎?”

她語氣裏的真誠,唐瑜能夠感受得到。

沉默了片刻,她突然幽幽一歎,語氣裏沉澱着許多傷感的雜質。

“占色,你說的問題我考慮過。可女人和男人不一樣。男人帶着一個小孩兒,也能娶一個20出頭的漂亮姑娘,沒有人說閑話。可女人一旦有一個小毛頭,上哪兒找各方面都如意的男人?就算别人肯,我還怕我女兒受委屈呢。我覺得章師兄很合适,他有缺陷,我也有缺陷,誰也不會嫌棄誰。”

聽着她真切地分析自個兒的行情,占色頗爲心酸。

這一段時間的殘酷經曆,讓本來光鮮亮麗的唐瑜已經沒有自信心了。

不過,感情這事兒誰又能勉強呢?不管出于哪個方面考慮,唐瑜對章中凱應該是真的動了心了。既然如此,作爲妹妹的她自然不便再多說些什麽了。

目光遠眺着操場邊兒上的大葉梧桐,占色笑着挽住了她的手。

“需要我來替你做這個媒嗎?”

“不,不用。”唐瑜窘迫了一下,“慢慢培養感情吧,他要是也喜歡我,我會感覺得出來。要是他對我沒有想法,我自然也不好再強求。占色,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早一點找到桑兒,至于其他,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吧,姐,祝你幸福。”

對于一個幸福觸手可及,随手可取的女人來說,占色這會兒真的很心疼這個姐姐,希望她也能獲得自己的幸福。而章中凱,對占色本人來說,無疑是最好的人選,他倆在湊成了一對兒,那她自己的歉疚感會減輕不少。

然而。

她真的沒有想到,從她這個真誠的祝福開始,就已經注定了唐瑜的未來将會走向深淵,乃至最終萬劫不覆……

很久以後,當她在父母和唐瑜的墓前祭拜時,也曾經想起過這一天。

她默默地詢問靜靜躺在墓裏長眠的父母:如果當初自己阻止了她,或者爲她安排了另外的出路。那麽唐瑜的結果,會不會就不一樣?她與她的女兒,在未來,有沒有可能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爸爸再沒有給她答案。

關于生命的選題,也從來都沒有正确答案。

*

與唐瑜道别之後,占色徑直去了呂教授的家裏。

好像是剛剛輔導了學生回來,呂教授的臉上滿是陰郁,生氣地把備課本往茶幾上一放,就連蘭教授的好心安慰都不聽,還當着學生的面,劈頭蓋臉把蘭教授好一頓訓斥。

占色驚呆了。

這麽多年來,她第一次見到她沖老伴兒發脾氣。

好在蘭教授是了解她性格的,被罵了也隻是呵呵笑着說,關于更年期這個課題,看來還得好好研究研究才行,這老東西最近脾氣越來越糟了。

抱怨到了最後,到底還是蘭教授把呂教授給說得笑了起來。

“哎!是我亂發脾氣。老蘭,虧了是你包容我。”

“呵呵……”蘭教授隻笑不解釋,張羅着給占色倒水拿水果招待。

勾了勾唇角,占色覺得這老兩口的相處十分有趣兒。不過,她更感興趣,到底是什麽事件把一個好脾氣好修養的呂教授給氣成了這樣兒。

“老師,誰惹你了?”

呂教授長歎,“心裏煩躁啊!現在的年輕人啦,真是……哎,也許是我對他們期望太高了,所以不平衡。說來也是,現在要再找到像你這樣的好苗子,真是不容易了。”

說到好苗子,占色自然想到了章中凱。

他可是呂教授曾經無數次在各種場合裏表揚過的大好青年。

輕笑了一聲兒,她說,“老師你也别生氣了,不是每個人都像章師兄那麽天賦異禀的。你得知道,天才這種東西,總是萬裏挑一,甚至十萬人裏挑一的……安啦,你已經結出了他這麽一個好果子,已經很本事了嘛。”

她本是一句安撫的話,可呂教授身體僵硬了一下,臉色卻有點兒不太好看了。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她摸了摸小十三的腦袋,岔開了話題。

“乖孩子,你喜歡吃什麽水果?告訴奶奶。”

占色心裏一怔。

按照國際慣例,在這個時候,老師一定會順着表揚章師兄的。

現在出什麽狀況了?

再聯系到章中凱之前的态度,占色可以很肯定呂教授與他之間出了什麽問題了。

出于關心,她疑惑地問:“老師,你和師兄,是不是有點兒什麽事?”

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一下,呂教授尴尬地别開臉,沒有正面回答她,隻略略地搖了一下頭,就拿牙簽挑了切好的水果遞到了小十三的嘴邊兒。

“來,乖孩子,吃點兒這個。”

很明顯,她不想回答。

占色是一個懂事兒的孩子,老師不想說的問題,她也不會再去尋根問底。也随着她的話頭,就摸了摸十三的腦袋。

“十三,快謝謝呂奶奶。”

“十三謝謝呂奶奶。呂奶奶,您長得可真精神,真漂亮,真萬福,真千秋萬代,真讓人稀罕……”小十三咂巴着小嘴兒,吃得笑眯了眼睛,說出來的話又是乖巧,又讓人發笑,小模樣兒讓人喜歡得不行。

幾個人談笑風生,可占色心裏淡淡的狐疑,一直沒有解開。

*

一轉眼,就到了這一年的冬至。

從中政大學回來之後,占色這兩天都沒有再出過錦山墅。

一來她的身子越來越重了,與之相聯系的就是特别嗜睡,腦袋也時不時地犯暈。二來權少皇的工作還是那麽忙碌,壓根兒就抽不開身來陪她出去,她也不想挺着一個大肚子總麻煩孫青跑上跑下,耽誤了她和無情的造人計劃。

所以,她大多數時候,總自己呆着。

也許是因爲蝙蝠顧東川已經被逮捕的原因,現在她要外出,隻要有孫青跟着,權少皇并不會限制她。

隻唯一的要求,讓她少見嚴戰。

占色知道他這家夥愛吃味兒。但他讓她不見,她便不見也罷。

實際上,不知道是不是在占子書和唐心柔的葬禮上嚴戰察覺了她的有意避開,這麽久的時間以來,他沒有給她打過一個電話,更沒有再約過她,感覺就像突然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樣,再沒有了這個人。

對于這個曾經讓她叫過哥哥的男人,占色心裏其實沒有權四爺顧慮的那些想法。有的時候,她也想主動向嚴戰問好來的。可再一想,她畢竟是結了婚的女人,照顧老公的情緒比較重要。于是乎,她一切都遵照指示進行,過着順風順水的小日子,做妖娆乖巧的準孕婦。

一切都很平順。

冬至到了,追命的婚期也到了。

明天,她就将成爲冷血的新娘,今天晚上是她的花夜酒,幾個好姐妹就約好了一起過去她的家裏。幫着她張羅,替新娘子做好準備。

追命父母的家在城東一個中檔小區,一套120多坪的住房一家三口本來也挺合适。可這會兒擠滿了親戚好友,就顯得有些狹窄走不開了。

看着一個個大紅的‘囍’字兒,占色不免想起了自己結婚的情形來。

“占色,你今兒晚上要陪我睡啊。”

追命的小臉兒上喜氣洋洋,哪怕裏外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她也沒忘了打趣占色。

占色輕笑了一聲兒,“小姑娘,你還真不肯吃虧。”

“那是當然啊,我誰啊?吃虧的事兒才輪不到我。”明兒就要做新娘子的追命姑娘,整個人水靈靈的,顯得格外的嬌俏明媚。

可兩個人的對話,卻讓艾二小姐摸不着頭腦了,聞言她湊了過來。

“爲什麽呀?爲什麽要占小妞兒跟你睡?去!”

追命歪了歪頭,狡黠一笑,“你猜?”

“靠!猜個屁啊,趕緊交代。”

眼看艾二小姐要急眼兒,占色趕緊笑着安慰她,“這還不簡單,因爲我結婚的前一天兒晚上,是追命小姐陪我睡的呗。”

“可不?”追命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地戲谑說,“有人在那天晚上還有什麽婚前恐懼症呢。完了,三更半夜和新郎倌偷偷講小電話。哎喲,那個肉麻哦,可把我給弄得,雞皮疙瘩掉一地。”

翻了翻白眼兒,占色掐了她一把,小聲兒罵了一句,又正色了起來。

“追命,今兒晚上我還真不能陪你。一會兒就得走。”

“怎麽了?”追命噘起了嘴來,一臉不爽,“你搞什麽呀,一晚上不陪咱老大都不行麽?哼!人家明兒就要嫁了,今天晚上,特别需要占老師你來做心理輔導,還加新婚前教育。”

“得了吧,留着你家冷血明兒教你。”

好笑地瞪了她一眼,占色伸手按了按太陽穴。被四周鬧哄哄的聲音一吵,更是皺緊了眉頭來。

“追命,不瞞你說,我今天有點不舒服,頭悶得不行。”

輕輕‘啊’了一聲兒,聽了她這話,追命臉上促狹的笑容就沒有了,趕緊過來扶着她,“艾瑪,你這智商真讓人捉急。不舒服你就不要過來好了啦,幹嘛還屁颠颠地跑過來幫忙?行了,這裏人夠了多,你趕緊和孫姑娘先回去。”

占色捋了捋頭發,打趣兒一般戲谑,“有你這樣攆客人的?”

“去!這不是擔心你麽?”

“我知道!對不住你了,追命!”

重重地攬了攬她的肩膀,占色滿臉都是歉意。她記得,在自己結婚的時候,也是孫青和追命在忙上忙下的幫忙。老實說,她真的不好意思在這個時候開溜。

可她的頭暈悶也是真的。

也不知道爲什麽,她發現從爸爸死的那天在靈堂裏暈倒了開始,這一陣兒以來,她的腦袋就經常這樣悶沉暈眩,有的時候,還會一下下陣痛。

幾個人都很熟悉了,沒有必要做那些虛僞的客套事兒。接下來,占色跟着進去瞧了瞧追命的漂亮婚紗,還有一套套五光十色的美麗婚紗照,就由孫青陪同着一起返回了錦山墅。

“你沒事吧,占色?”孫青一直很擔心。

“沒什麽!”

“占色。”孫青語氣凝重了,“我覺得好像自從你爸去世,這一段時間,你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占色知道她擔心自己,勉強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來,“放心啦,四哥有讓冷血給看過。估計是因爲我爸和我媽的事兒有點兒憂慮,然後加上懷孕貧血,就心力不及了。等過一陣兒,應該就會好起來了。”

“沒有吃藥麽?”

“有啊,冷血給開的,孕婦适用,調理身體還養顔,呵呵……”

“到是難爲新郎倌了!”

回到了錦山墅,占色就有點頭暈眼花了。她啥事兒也沒有幹,由孫青扶着回了房間,一頭倒在床上就睡下去了。整個過程噩夢不斷,冷汗不斷,卻也一直沒有醒過來。

一直睡到下午六點多權少皇回來,她還在一半睡一半醒中掙紮。

看來懷孕這活兒,還真辛苦。

也不知道她當年懷着小十三,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想到當年,她不免又想起了安東華。

從斷斷續續回憶起來的片段,她知道當年安東華在死前一直都在陪着她。他一直都待她極好。如果,安東華真的就是顧東川,她究竟該怎麽辦?

要幫他嗎?

也許是有心回避,直到現在,她還沒有主動問過權少皇,關于顧東川的現狀。目前除了知道他還有權少皇的手裏接受審理之外,其餘的事兒,一概不知道。

而權少皇給她的話,也隻有一句話。

“每個人都會爲自己做的事,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個代價有多大,她不清楚,隻能等待他給的結果。

腦子暈暈沉沉之間,她感覺到有一隻溫暖的大手在撫摸她的額頭,男人熟悉好聞的氣息,充斥在鼻端,帶着一抹獨特的溫情,讓她的心沒由來的一暖。

半睜着眼睛,她甕聲甕氣地問。

“四哥,你回來了?”

“嗯,不舒服了?”權少皇的聲音很低沉。

“還好……就是發困!”

伸了一個懶腰,占色掙紮着坐起來,靠在床頭上,使勁兒地揉自己的太陽穴,還作勢吸了一下鼻子,“不知道是不是有點兒感冒,總是覺得頭暈。”

“我讓冷血過來看看。”權少皇說着就要起身。

“喂,你搞什麽?”占色好笑地拉着他的袖子,“不用了,人家明兒做新郎倌,現在忙得腳都不沾地兒了吧?你不都說了嗎,就是心情的問題,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權少皇目光凝了凝,可能太擔心她的身體,俊臉沉得有些發黑。

不過,他也沒有再勉強她看醫生,隻倒了一杯溫水過來,小口小口地喂給她。

“你看你虛弱得這可憐樣兒?等生了孩子,好好跟着爺去鍛煉身體。”

“……不是吧?鍛煉?”

“廢話!必須。”

被他陰恻恻的目光一掃,占色望了望天花闆,喝下了一大口水。她可以預見得到,等以後真去了zmi機關上班,他會怎麽對待自個兒了。是不是也準備把她打造得和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一樣,個個龍精虎猛,拉出來就能戰?

想想就害怕。

癟了癟嘴,她突然又歎了一口氣,“四哥,你說我這,别不是有什麽病吧?”

“瞎說!不要胡思亂想!”揉了揉她的腦袋,權少皇目光變深。

“那就好。不過我看人家懷孕真容易,那孩子沒幾天就呱呱落地了。我這邊兒懷孕吧,就像懷的哪吒似的,都多久了,還沒有半點兒動靜……”

權少皇哭笑不得,使勁兒彈了下她的腦袋。

“你現在要有了動靜,那才該哭了。”

占色呵呵一我,與他這樣兒聊着天,心裏暖融融的舒服極了,索性湊過去吊着他的脖子,像個撒嬌的小女孩兒一樣倒在了他的懷裏,一雙剪水秋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問出來的話卻幼稚無比。

“四哥,你真的喜歡我嗎?”

“嗯?”權少皇剛開始像是沒有聽明白,遲疑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地用力捏了一把她的臉,“吃錯藥了?神經兮兮!”

慢吞吞地抿下唇,占色鄙視地瞪他。

“我是問你,喜不喜歡我?”

“你說呢?”兩道俊眉微微一蹙,權四爺手臂繞過她的腋下,将她往自己身上抱了抱,就把她安置在腿上坐好。這才圈住她大了不止一倍的腰,與她面對面看着,注視了好一會兒,才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

“占小幺,怎麽懷個孕,你還懷嬌氣了?”

“權四爺,你在逃避問題!”占色一針見血。

權四爺哈哈一笑,刮了下她的鼻尖兒。

确實,在這個問題上,男人與女人有太多不同。大多數的男人在婚前就把甜言蜜語講完了。一旦結了婚,都不太喜歡把那些膩膩歪歪的情話再挂在嘴邊兒。什麽“我愛你啊”,“我真的喜歡你啊”之類的話,想要再出口就不容易了。

而女人不同,不管十八歲還是八十歲,永遠喜歡花前月下的浪漫。

想到這個,占色哀怨的歎了一聲兒。

“果然媳婦兒熬成了婆啊!沒有人愛了。”

瞥了一下她憋屈的臉蛋兒,權四爺好笑地拉過她的手來,放到唇邊兒吻了一下,又忍不住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兒戲谑,“占老師,爺還真沒有想到。”

“想到什麽?”

“沒什麽,”

輕咳了一下,權少皇笑了一下,将手心輕輕放在她的大肚子上,就低下頭來,聲音極淡,卻極爲嚴肅,“閨女,你爸今兒當着你的面兒再說一次啊。我喜歡你媽,非常喜歡。不過,你能不能勸勸你媽,不要總讓我沒事沒事表忠心……多丢爺們兒的人啊!”

“喂,說喜歡自己老婆就丢人了?”

占色說着就要去擰他耳朵,卻被權四爺輕松躲過,還一下被鉗住了雙手,兩個人笑鬧着,眼睛突然碰到了一起,四目相對,突然沉默了下來。

良久——

捧着她的臉蛋兒,權四爺氣息溫熱的唇壓了下來,輕輕磨蹭在她的唇上,聲音沙啞而低沉。

“占小幺,不要問這種傻問題。你就是爺的心肝兒,不知道?”

眸子噙着笑意,占色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臉,有些好笑,湊過去啄了他一口。

“肉麻!”

“操,不是你讓我麻的?”

兩個人哈哈大笑着,又玩鬧到了一處。一般來說,有權四爺在的時候,占色的心情就會特别好,腦袋也不會那麽悶。兩個人在卧室裏,又膩歪了好一陣兒,外頭突然傳來了鐵手大力的敲門聲兒。

咚!咚!咚!

憑着這個力道,占色心裏就吃驚不少。

鐵手這個人向來沉穩。

如果不是出了特别大的事情,他不可能這樣兒。

“乖乖躺好!”啵了她一口,權少皇拿枕頭給她靠在床頭,走過去拉開了房門。

門口站着的鐵手,一張清俊的臉上,神色肅穆黑沉。

“四爺,你姐夫出事兒了。”

“嗯?”權四爺眉目一沉。

鐵手輕輕瞥了一眼房間裏的占色,眉頭皺得更厲害了,“就在十分鍾之前,他的屍體被人發現。一丨絲丨不丨挂地躺在浴缸裏,還有一個女的也跟他死在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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