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晚上的濃郁夜色裏,她對着空蕩蕩冷清清的卧室,糾結在她腦子裏的想法隻有一個——等明天,她該怎麽收拾那一匹腹黑得讓人恨斷了牙根兒就算咬死他都不能解恨的大灰狼。
太可氣了!太可恨了!
心緒不甯地想着,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的。
第二天起床,推開窗一開,清晨的霧氣籠罩了整個錦山墅,窗外的世界霧茫茫一片,幾乎看不清楚百米開外的路面兒,能見度非常低。
一看這個鬼天氣,昨晚上還在恨不得捏死某人的占小幺,這會兒又有些擔心起他來。在這種天氣條件下,他要回來,飛機應該是不能起飛的吧?麗市的天氣怎樣,他今兒還能如期返回京都嗎?
受這樣兒的情緒影響,整個半天兒她都魂不守舍。
下午四點多,小十三剛放學回來沒有多久,一輛黑色的conquest_Vehicles移動豪宅房車就從錦山墅的公路上慢慢地馳了上來,後面還跟着權四爺的幾輛黑色親衛隊轎車。conquest_Vehicles的車速最快,遠遠的甩開了後面幾輛車,駛入了院子裏。
車停了下來。
不等刹車的聲音落下,車門就已經打開了。汽車的主人大步下來,健步如飛地跑向了主别墅樓裏,從那子彈穿梭般的速度,可以想象得出來他思家的心情。
“四爺!”
門口,一溜兒等待的人,恭敬的敬禮。
沖他們一一點頭,權少皇來不及多說什麽,急沖沖地跑進了屋裏,一肚子準備好了要負荊請罪的話在腦子裏回放。
在他的身後不遠處,已經消失了好久的“四大名捕”幾個人,也陸續下了車來,一個個舒展下筋骨,臉上都是歡天喜地。
“哇,總算回家了!”追命愉快地嚷嚷。
“舒坦!”無情伸了個懶腰。
幾個人沒有寒暄,都各幹各的事兒去了。冷血和追命繼續躲着衆人去丨操辦他們的婚禮了,鐵手看了一眼等在門口眼巴巴瞧着他的艾二小姐,沒有多說什麽,走過去牽了她的手一起回了屋,隻剩下孤家寡人無情,沒見人有人來接他,聳了聳肩膀,一個人回卧室裏去熱水澡消乏去了。
這會兒,誰都沒有關心他們的老大在做什麽……
更沒有人發現,權四爺這會兒像一隻打慌的兔子,正在上跳下蹿。
他上了樓,邁開步子首先就往卧室裏跑。
可惜,人沒有在。
接着,他又迫不及待地往書房跑去。
人還是沒有在。
再接下來,拍了下腦門兒,他又往兒子的房間裏跑。兒子倒是在那兒,隻不過,小家夥兒癟癟嘴巴,狠狠白了他一眼,甩給他一個“我很同情你”的眼神兒,然後就低下頭去“專心緻志”的做作業了,假裝沒有看見他。
久别歸家的權四爺,眉頭一沉,心裏慌了。
占小幺哪兒去了?
難不成還生着氣,置氣離家出走了?不會吧!她還懷着孩子呢,能跑到哪兒去呢?在樓上的各個房間都溜達了一圈兒之後,權四爺“镫镫镫”的腳步聲兒又一次響徹了樓梯口。
從樓上到樓下,他終于想到了一個地方——廚房!
果然,人還沒有走近,就聞到了一股子飯菜的香味兒。
心裏忽地一暖,多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他真的沒有想到,占小幺不僅沒有想過要責怪他,反倒還在爲他準備接風洗塵的大餐。而且,她還是挺着一個大肚子親自下廚,這有多麽不容易,這得是多好有家庭地位的男人才有的特殊待遇?
一時間,心裏美得不行的權四爺,飛奔入廚房,就差熱淚盈眶了。
“老婆……”
急急地喘着氣,他的手小心地扶在門把上,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流理台前微微躬身切菜的女人。在菜刀與菜闆發出來的清脆撞擊聲裏,那個懷着孩子還顯得纖細的背影,在他心裏狠狠一剜,整個人就凝固在了當場。
“占小幺……”
他又喊了一聲兒。
“咦,你回來了。”
占色回過頭來,瞄了他一眼,神情平淡得好像他并沒有離開過這麽久,而是就像平常他每一個回家的日子,淡淡地說完接着又繼續忙着她手裏的活計了。
“乖兒,在做什麽好吃的慰勞我?”
讨乖地笑着,權四爺籲了口氣,一步一步走近,心裏卻在敲着鼓。
在他看來,占小幺這個人慣常使點兒妖魔鬼怪的招術,她越是生氣的時候越好對付,越是像現在這樣兒不冷不熱沒有表情,越代表她這時候心思深沉不可預測,一切都有可能發現,必須得小心應付。
“當然是做你喜歡吃的。”
沒有擡頭,占色照常答得輕軟。
“老婆,你真好!”
雙手從背後圈着她的腰,權少皇淡淡地歎了一口氣,将頭垂在她的肩窩兒上,看着她熟練地将手裏的胡蘿蔔一點一點切成片,再切成絲,然後再整齊的碼放在盤子裏,心肝兒也一下下跟着她的節奏發顫。
太平靜了。她切得太平靜了……
不會也想這麽對付他吧?
偏過頭去,他盯着她微微垂下的臉。随着她手起刀落的動作,她的睫毛一下下輕輕地眨動着,襯得她整個身姿柔美,臉色安甯而寂靜,漂亮得像一朵靜靜開放在廚房裏的依蘭花——惑人心眩,迷醉人心。
而且,沒有半點兒攻擊性。
看來她還真的不介意?
權四爺有點兒拿不準了,緊了緊胳膊圈牢她,小聲試探。
“占小幺,你在生氣?”
垂下眸子,占色沒有調頭,隻留給他一個低眸的輪廓。
“權少皇,你的羊呢?”
“羊?什麽羊啊?”她莫名其妙的話,讓權四爺頓時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了。側過頭去,他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讨饒的語氣可憐得像他從來沒有瞞過她什麽似的,好丈夫的形象,任天下再狠的女人,也舍不得與這樣兒的他去計較。
“你出去找吃的,不帶羊回來,怎麽做灰太郎的?”
一邊兒認真切着菜,一邊兒漫不經心的說着話,占色的語氣半點兒都不像是在跟他開玩笑。那嚴肅闆正的态度,好像壓根兒就不是說的羊和狼的問題,而是在讨論地裏的莊稼有沒有收回來一樣。
她在搞什麽啊?
權四爺的心肝兒麻了又麻,顫了又顫。
“老婆,别開玩笑了。這事兒是我不對……”
“什麽不對了?”占色狐疑的看着他,“我問你逮的羊呢?”
輕輕捏住她的手,權四爺環在她的背後,字字句句都是軟話。
“什麽羊啊?你說蝙蝠麽?暫時押在行動大隊了!”
占色眯了眯眼睛,專注地凝視着她,突然揚起了手裏的菜刀來往菜闆上一刀紮了下去。等銳利的刀鋒斬斷了胡蘿蔔又直直地紮進了木質的菜闆兒裏,才看見她揚起了眉頭來,黑着臉叉着腰問他。
“權少皇你什麽意思?我等着你的羊下鍋呢?你準備讓我們娘仨餓肚子是吧?”
權四爺撫額!
天!這都什麽跟什麽?
快三十歲的人了,敢情還被動畫片毒害了?
心裏有“十萬個爲什麽”需要解答,可當他的目光落在她抿緊的唇和蒼白瘦削的臉上時,卻愣是不好對她的無理取鬧發半點兒脾氣,隻能緩緩地拉開她叉腰的手來,輕輕将人擁在懷裏。
“好了,你别生氣了。”
“誰說我生氣了?”
“……傻東西,你心裏要不舒坦,就狠狠罵我,不要憋着!”
一眨不眨地盯住她,占色緊緊地咬住了下唇。
兩個人,互望着安靜了下來。
良久——
隻見占色松開了牙齒,從下唇上陷出來的一排深深痕迹上可以看得出來,她這些天兒由于擔心受怕以及他的故意隐瞞所承受的委屈到底有多麽的強烈。
“姓權的……”
惡狠狠喊了一聲,她突然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腰,緊貼在了他的懷裏。抽泣了一下,無聲的淚水滾落了下來,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你個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知不知道啊……混蛋……我以爲你真的出事兒了……我跟孩子往後該咋辦……”
“占小幺……”
緊緊回擁住她,權四爺下巴在她頭上輕輕地磨蹭着,喉嚨裏卻像突然被人塞了一團柳絮,整個胸腔裏完全被一種難以咽下去的心疼情緒給堵塞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了……不哭不哭啊!”
占色使勁兒抽泣了幾下,突地又探出手來,死勁兒擰住他的胳膊。
“你個混蛋,是誰說好了不會再隐瞞我的?”
“嘶……”手臂刺痛,權四爺卻沒敢掙紮,隻低笑着逗她,“占小幺,下手越來越重了啊,悍婦是怎樣練成的?這樣猙獰的樣子,可就不美了!”
“這就叫重?”揚着一張梨花帶雨的臉,占色沒有給他面子,“我恨不得一下就掐死了你才好。”
“别介,掐死多可惜?這麽一大堆肉呢!”
輕拍着她的後背,權四爺低低笑着哄她,特别沒有下限的一直裝着大尾巴溫順狼,心裏卻不停在歎息。對于他來說,這些年來的做事習慣早就已經養成了根深蒂固的模式——隻注重結果,不太會去考慮别的因素,更不會爲了自己做出來的決定而後悔。
隻這一刻,看到在他懷裏抽泣得愈發柔弱的女人,他突然就有了那麽一點兒後悔。後悔沒有早告訴她,後悔讓她白白爲他擔心了這麽久。
“占小幺……”
“做什麽?”占色惡狠狠的擡頭瞪他。
低下頭去,權少皇的視線與她互視着,眸底深處的内疚和歉意已經多得好像那決堤的洪水,擋都擋住了。良久,在她怒目橫視的凝視裏,他終究還是擡起手來撫上了她的長發。
“占小幺,對不起!”
這麽沉重的對不起,還是第一次。
心裏窒了下,占色冷冷一哼,“對不起什麽了你?反正你已經習慣這樣了,自個兒想幹嗎就幹嗎,啥時候又考慮過我的感受?見怪不怪!”
權少皇沉默了。
他也不記得這樣的日子有多少年了,在太過血腥的世界裏生存,他學會了凡事由自己做主,自己的邏輯就是邏輯,自己的理由就是理由,不會去管别的什麽人。可這會兒,他覺得把這些東西強加到她的身上,實在太對不住她了。
咬了咬牙,他決定豁出老臉不要了。
一把拿起占色的手,将它放到自個兒臉上,他低頭沖她一陣笑。
“寶貝兒,你打我吧?”
吸了下鼻子,占色沒好氣兒,“誰愛打你?打你有錢撿啊!”
“沒!不過。打了我,我可以給你錢撿……”
挨打還給人錢?
要不要這麽沒出息?占色哭笑不死,“你腦子沒秀逗吧?”
無視她的嗔怨的惱意,權四爺尋思反正沒有人看見,就算他俯低做小也都是兩口子關上房門兒的事兒,不會讓人看了笑話去,于是不再管其他了,直接拿起她的手,一下子就拍在了自個兒的臉上,還低聲命令說,
“來,你也來!”
“神經病……”這個需要受到懲罰的家夥兒,認罪态度實在太好了。好得占色的心理反而過意不去了,哪裏還能真把他怎麽着?
這一個巴掌拍下去,其實沒有什麽力道。
可是,卻恰恰讓過來找人的鐵手給瞧見了。
眼前的兩個人半摟半抱着談笑靥靥,美好得像他老家院子裏爬在牆上的常春藤,充滿了歲月靜好的溫馨,讓他一時躊躇不已,整個人愣在那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占色正對着門兒,剛好能看見他。
推了一下權少皇,她笑問,“手哥,你有事兒?”
垂了下眼皮兒,鐵手沒有正眼看她。
“我找四爺!”
權少皇沖他點了下頭,“你先去書房,我馬上就過來。”
“嗯。”
沒有再多說,鐵手高大的背影徑直離去了。
雖然他們倆誰也沒有說,可占色卻能夠想象得出來,他剛剛抓了蝙蝠回來,肯定需要他去處理的事情多如牛毛。男兒當大志于四野,怎能又偏安于庖廚?歎了一口氣,她挑一下眉頭,望他。
“快去吧!不要讓手哥等。”
權四爺輕撫着她的臉,目光在她臉上遊弋多,每多移動一分,眼神兒裏的憐惜便更熾了一分。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收斂住了思緒,擡手拂開了她的頭發,在額頭落下一吻。
“好,我先做事兒去了。你不要在這會兒呆着了,懷着孩子呢,需要多休息。”
相比于他對她肚子的緊張,占色反倒沒有半點兒感覺。
“這算什麽啊?上次醫生都說了,适量運動對孩子有好處。我如果見天兒就躺着,那不得憋出毛病來?”
聽了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話,權四爺想到她懷孕的這些日子,自己不僅沒有盡到丈夫的職責,還屢屢讓她跟着擔驚受怕,就愈發地心疼和内疚了。
“占小幺,都是我不好,等這事兒結了,我好好陪你,好嗎?”
“行了,别膩歪了,大老爺們兒!”占色失笑推他。
“嗯!真乖,我去去就來。”權少皇重重地抱了抱她,轉過身去就準備大步離開。
然而。
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腳步還沒有跨出去,腦袋上‘砰’的一聲兒,就便被什麽東西給重重地擊打了一下。
“靠,什麽玩意兒?”
下意識地回頭,他條件反射地揮手。
又一道‘砰’聲兒響過,占色手裏原本拿着的一個東西就乒乒乓乓地與地面兒摔出了一道道交響曲來,刺耳得讓權四爺大吃一驚。
“占小幺,你……”停頓一下,他抽氣兒,“還真學紅太狼?”
早就準備好了的平底鍋終于派上了用場,占色長舒了一口郁氣,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雙手叉在腰上,借用了“紅太狼”最爲經典的馭夫造型。
“你打掉了我的平底鍋,還敢來嫌棄我?”
“沒沒沒……”
連聲否認着,權四爺趕緊把地上的平底鍋給撿起來塞回到她的手裏,雖然心頭不停在崩潰外加笑得癱軟,臉上卻裝出一本正經來。
“夫人你教訓得是……一會兒得空了再繼續啊,我現在先走了!”
揚了揚手裏的平底鍋,占色冷哼,“快去!”
飛快地邁着大步,權少皇往廚房外面跑去了。人影兒剛消失了一秒,突然他又探回腦袋來,沖占色比了一個“oK”的手勢,洋洋得意地呐喊。
“我一定會回來的……”
噗嗤!
占色差點兒笑岔了氣兒!
*
這天晚上錦山墅的接風洗塵宴,全是占色親自下廚做的。
在她做飯期間,艾二小姐也愉快地來打了下手,看她紅撲撲的臉色,一掃前幾天的陰霾,雖然什麽都沒有問,可占色能夠猜測得出來,她剛才應該和鐵手相處得很不錯,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興奮得把醋當成了醬油,把鹽當成了味精。
對于這位立志做廚師的朋友,學業差勁兒到這個地步,占色是有些傷感的。在她看來,就沖她這勁兒,廚藝界怎麽都不可能和畫藝界去搶生意了,實在是艾二小姐屬于稀奇物種,不容易把廚藝學至大成。
“喂……他親我了!”
艾倫是一個沉不住氣兒的,見占色對着她看來看去,卻始終就沒有開口問她,終于還是忍不住自個兒說出來了。
好笑地抿嘴,占色瞄着她,挑了挑眉,“看出來了,你這小歌兒哼得那麽愉快,我能不知道麽?”
嘿嘿一樂,艾倫擠眉弄眼地用手肘捅下她的胳膊。
“喂,你怎麽不問問我,他親哪兒了?”
額!
一個熱衷于與人分析閨房話題的閨蜜,讓占色很無奈。
“你要說……我不攔你!哈哈!”
嫌棄地撇了撇嘴,艾倫突然又沖她使了個眼神兒,高高地噘了一下嘴,臉上燦爛的笑容,把她的得意勁兒渲染了個十足十。
“諾,這兒,看見沒?”
“哈哈!”占色被她逗樂了,“恭喜你,苦盡甘來!”
不料聽了她的話,興奮的艾二小姐卻突然長長歎了一口氣。
“可惜了……隻是蜻蜓點水,而且還不立在上頭!哪兒像你跟我四哥那麽恩愛啊。你看他人剛一落屋,腳下就像踩了風火輪兒似的,嗖嗖嗖就迫不及待地往屋去找你。那家夥,找了樓上找樓下,見到你就親熱得不行,寶貝兒長媳婦兒短的……哎,我家鐵手啥時候才能先把我放在眼裏啊。”
聽着她酸不拉叽的論調,占色又好氣又好笑。末了,還得鼓勵。
“鐵手與你四哥不同,倆人兒性格就不同,這有什麽可比較的?艾倫,我告訴你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一早兒就知道他是那樣的性格,現在就不要再傷感了……再說了,你看看你,這才多長時間,不已經有了這麽多了不起的進步了嗎?”
好像是哦?
艾倫的情緒,一向來得快去得快。
在她特有安慰性的話裏,她歪着頭考慮了一秒,馬上又開心了。
“你說得對!我相信總有一天,他也會對我這麽好的。”
“……加油!”
“加油!加滿油!”
帶了一個沒有天賦的小徒弟在廚房裏忙活,占色做好這一餐晚飯的時間,比平常一個人花的時間要多得多。不過,有一個開心果陪着聊天兒,心情卻還是十分愉悅的,就差跟着艾倫一起哼歌兒唱曲兒了。
權少皇和鐵手中途又出去過一次,是在晚餐前半個小時回來的。
他們一回來,就開席了。
這一大幫子人,已經好久沒有熱鬧地聚在一起了,飯間自然說說笑笑,好不歡快。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提到他們此次去麗市的情況,更沒有隻字片語與逮捕“蝙蝠”有關。
占色心裏一直存了疑惑,卻沒有在這個時間問。
飯後,等小十三睡着了,她洗漱好躺在被窩裏,靜靜地等待着。
醞釀了許久,就等着“主犯”過來招供了。
大概知道自個兒“罪孽深重”,權四爺沒有耽擱太多時間,在書房裏與鐵手隻“密謀”大約半個多小時,就乖乖地回了房,洗白白了溜過去摟緊了媳婦兒,裝做是一個乖老公。
“媳婦兒,我想死你了。”
給了他一個冷眼,占色冷聲哼了下,“少來!趕緊交代。”
歎口氣,權四爺默了,“問吧,你想知道什麽?”
真好,開門見山來,都不用拐彎抹角了。
占色想了想,側過身體,将手肘在枕頭上,定定望他。
“第一個問題,蝙蝠真抓到了?”
她的這個問題,權少皇明顯沒有絲毫的奇怪,一隻手輕撫在她的臉蛋兒上,興緻缺缺地半眯着眼兒微微點頭。
“是。”
“他是顧東川?”
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占小幺在京都的所作所爲,東南西北風在今兒下午就已經完完整整地向他彙報過了。所以,對于她的這個問題,權四爺依舊沒有什麽奇怪。
“是……”
隻這一聲“是”,他的尾聲拖得很長。
根據人的心理來分析,人在說話的時候不幹脆就代表猶豫不決,猶豫不決就代表話裏面說不定還有貓膩。略一思考,占色微眯着眼睛,很自然就想到那一天在孕婦餐廳裏的事兒。
也不知道爲什麽,現在想來,她又覺得顧東川“暴露”得太容易了。
“四哥,你确定是他嗎?”
揉了下眉心,權少皇目光盯着天花闆,“是他就最好。”
“……這算什麽回答?”
“占小幺!”側過眸子來,權少皇目光沉了沉,“下一個問題,沒了?”
知道他有顧慮,或者還有不肯告訴她的地方,占色知道這事兒還真能扯得上機密的問題,也就不再咄咄逼人了,隻将軟乎乎的身體偎在他的懷裏,慢騰騰地問出了第三個問題來。
“我爸被你弄到哪兒去了。”
愣了一秒,權少皇輕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瞧我這媳婦兒,腦子多利索!”
一把拍開她的手,占色瞪他,“少來,快點交代。”
抿着不滿的嘴唇,她等着他的回答,可他卻遲遲都沒有吭聲兒,隻拿一雙深幽的眸子盯住她不放,瞅得占色身上毛噌噌的,心髒都懸了起來。
“怎麽了這是?不是我爸出什麽事兒了吧?”
權少皇搖了搖頭,表情更涼了,“沒有。”
心裏“咯噔”一下,占色被他凝重的樣子弄得更加心慌意亂了。一隻手吊在他的脖子上,她不由分說地坐起了身來,将壁燈又調亮了幾分,再次進行嚴格審查。
“到底怎麽回事兒?四哥,你不要瞞我!”
遲疑了片刻,權四爺拉着她的手,将她納入懷裏,輕輕拍背。
“占小幺,你爸去m國了……”
“啊?m國?”掙紮着擡起頭,占色盯住他,覺得像聽了一個個天大的笑話似的,壓根兒不敢相信,“我爸好端端地爲什麽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去m國?他去幹什麽?太不可思議了!權少皇,你該不會又隐瞞了我什麽事兒吧?”
果然,有前科的同志傷不起。
無奈地順着她的頭發,權少皇低歎着笑。
“說什麽呢?爺在你這裏,就沒點兒信任度?”
“老實說,這還真沒有。”占色撇了撇嘴,滿臉不相信。
“傻東西!”權少皇一把摁住她的腦袋,窩在自己的懷裏,聲音淺得像一陣微風拂過耳朵,“現在的具體情況我還不清楚。相信我,他會是安全的。等他回來,就明白了。”
燈光下,占色看着他的眼睛,若有所思。
“他真沒有事兒?”
“真沒有。”權四爺打量着她的臉。在氤氲的光線下,她的臉被描摹得特别溫嫩而細白,臉上的顔色像渡過一層花粉兒的微紅,漂亮得驚人心魄。聲音一啞,他嗓子低沉了幾分,“他沒事兒,有事兒的是我。”
“去!你能有什麽事兒?”他心裏尋思什麽,占色自然清楚。
“你說呢?”
“哼!誰理你?”
很快,剛被占色調亮的壁燈,再一次氤氲了下去。暖橙色的光線,悄悄映照在那一方溫馨和愛的天地裏,模糊了彼此的面容,卻點亮了他們婚姻生活裏醉人的呢喃,讓這個看上去平常卻又不平常的夜晚,一點一滴從彼此的指縫兒裏慢慢地溜走,隻剩下被浪翻飛處的恩愛,在輕輕飛舞。
所謂感情,無非得失兩知心。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前一段兒。
權少皇很忙,整天兒要做的事情明顯更多了起來。
他忙着清理satan在京都的地下窩點,忙着審理蝙蝠以及處理顧東川的事情,忙着對肖宏冀等人的事情做善後處理,忙着爲zmi機關的心理小組做籌劃,忙着zmi機關每一天都可能會接到的新任務……
在這些天裏,由于權少皇的平安回歸,權氏企業前一段時間幾乎跌到谷底的股指開始觸底反彈,帶動了連續幾天的股市全線飄紅。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結束了,在人人喜聞樂見股市終于回暖的時候,卻沒有人知道,在權氏家族的内容,已經進行過一次重新洗牌和重組,悄悄更換了格局和實際掌權的東家。
然而,事件雖然過去了,那些關于權世衡想要謀奪侄子的财産另起爐竈的傳聞,不僅沒有因此而消失,反倒還衍生出了許多不同類型的版本在關注此事的人群中間謠傳了開來……而且,不管是什麽樣的版本,全都是對僞慈善家權世衡的生生鞭撻,把他這個人的人品,說得如同癌細胞那麽讓人讨厭和憎惡。
一周後,占色的人生迎來了另一個大轉折。
她原本的個人檔案,已經正式調入了zmi機關,職務是心理研究小組的組長。隻等她生完了孩子再上班兒去報道,就正式成爲zmi機關的一員了。
這個轉變來得很快。
這一次權四爺也沒有耍霸王,做決定之前,事先征得了她的同意。
組長雖然小,到底也帶了一個“長”字兒。
爲了這事兒,艾倫見天兒取笑她,讓她當了官兒要請客。
當然,占色不會理會這個最近愉快得天天唱“星星知我心”的家夥,因爲與她一起被聘入zmi心理研究小組的人,就有這位艾二小組。
在艾倫的再三請求下,權少皇給她定制了一次個人考核。最後經過讨論,認爲她可以勝任心理研究小組的畫手職務,予以錄用。接下來,隻等通過了必要的人事手續,她就成爲zmi機關的一員了。
這一下,可把艾二小姐給高興壞了。
她這一輩子,除了畫畫還真就沒有别的什麽特長,而她能夠用這唯一的特長尋了一份兒正兒八經的工作,還離她心心念念的鐵手同志那麽近,簡直就是她的天空掉下來的金餡兒餅。所以,這厮在得知了被錄用的消息之後,一首“星星知我心”唱得更加圓潤飽滿了。
一件接一件的喜事兒,接踵而至。
相較于艾倫的樂觀,占色是一個典型的悲觀主義者。
每一次事情特别順利的時候,她的心裏總會有不踏實的感覺。
這一次的不踏實,來源于去了m國就再沒有消息傳回來的占子書。對于她老爸爲什麽要選擇這個時候去m國的原因,不管她怎麽套話,權四爺都始終三緘其口,絕對不肯再多說一個字。一旦被她逼得狠了,他要麽就用老招兒逼得她不提爲止,要麽就支支吾吾把話給扯到十萬八千裏去。
可越是這樣兒,占色越覺得眼皮兒跳得慌。
有什麽樣的理由,會讓占子書在那樣一種情況下突然離開?甚至都來不及給她打一聲兒招呼,或者來一個電話再走?
對此,她始終想不明白。
她的焦灼不安,随着日子一天天溜走,表現得愈發明顯了,除了權四爺每天好說歹說地勸解她之外,平常與她走得極近的孫青也發現了。
孫青性格比較細膩,不像艾倫那麽神經大條,也不像追命那麽簡單直白,她選了一個隻有兩個人在花園裏溜彎的時間,才小聲兒地問她。
“你這幾天怎麽了?我看你氣色不太好,是孕期反應厲害了?”
占色沖她輕輕一笑,勉強地掩飾住了心裏的不安。
“沒有什麽,就是擔心我爸。”
與占色的從小缺乏家庭關愛不同,孫青家裏雖然不富足,可父母健全,從小就是在溫暖有愛的環境裏長大的。這樣兒的她,對于父母親的眷戀不像占色有那麽深的感觸。不過,看到占色那張不管怎麽養都養不胖的臉,還是有些不落忍。
“占色,你不要想太多了,四爺說沒事兒,肯定就沒事了。”
“我知道。”捏了一下眉心,占色彎腰輕撫着花圃裏籬笆旁邊的一株蒲公英,看着它像小降落傘似的随風飛舞,她紛紛擾擾的心事,也都湧了上來,“……孫青,我就總覺得有什麽事兒會發生。”
“呵,你還真當自個兒神婆了?哪來那麽準的預感?”
“孫青,我的預感總是會很靈……”
怕她越說越擔憂,孫青輕‘咳’了一聲,上前摟了摟她的肩膀,放柔了聲音安慰她,“我看你這個啊,不是什麽預感,主要就是懷孕引起的情緒不好。這樣好了,改明兒我請示了四爺,帶你出去逛逛街?”
“嗯。”占色故意闆着臉,“什麽都請示,你還真敬業!”
“沒辦法,誰讓我吃他的飯呢?”緊握着她的手,孫青随口笑道。
故意不爽地瞪了她一眼,占色想了想,又笑着壓低了聲音:“孫青,你不要來勸我,我覺得這個人啊,心思比我還重……這幾天無情來找你,你怎麽都不理人家?”
在她的印象裏,無情不在那幾天,孫青是有些動搖的。
爲什麽無情一回來了,她的情況還退步了呢?
孫青直起身來,看着花園的一角,順了下頭發,淡淡地笑着,語氣裏滿是複雜的心情,“理了他又能怎麽樣呢?不可能在一起的兩個人,又何必糾糾纏纏呢?”
“沒有試過你怎麽知道不可能?再說了,你媽可都認定他那個準女婿了?”
“我媽?”提到她老媽,孫青一下子就無奈了起來,“不要提她了,隻要是地球上的雄性生物,她都覺得配得上她的女兒。而且啊,她覺得有人肯要了我,好像還虧着了人家似的,各種抱歉對不住。嘿!她要是生活在古代,就是那一種倒貼嫁妝給人送上門的主兒……”
“呵呵……你媽真的挺可愛!”
想到那一天在醫院裏發生的事兒,占色就好笑。
其實孫青不知道,她有多麽羨慕她。有一個知冷知熱,知情知趣的老媽整天操心着自己生活的大小事務,雖然她叨叨,可句句都是真心實意,雖然有時候會勾通困難,可她也是實實在在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閨女……
而她呢?
一想到唐心柔那張高貴冷豔的臉,她就有點兒頭痛。
吐了一口氣,使勁兒把那個人的影子從心窩子裏壓下去,她揉了一下太陽穴,正準備再與孫青讨論一下可愛的孫媽和她的準女婿,外面就響起了李嬸兒滿是喜悅的高亢聲兒。
“孫姑娘,孫姑娘在嗎?你媽來找你了……”
“啊……”
驚呼了一聲兒,孫青瞠目結舌地苦着一張臉,緩緩地轉過頭去看向了似笑非笑的占色,一陣陣哀嚎。
“她怎麽跑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