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樣子太過奇怪了,說他不吃驚吧,他那個聲音明顯就是吃驚的狀态。說他真的很吃驚吧,可他怪異抽搐的眉梢和憋不住笑的表情,又瞧不出來半點吃驚的樣子。
納悶了!
依她對這個男人的了解,除非天塌下來沒法兒補了,要不然,他不能出現這麽不可思議的模樣兒。
她沒有問,靜靜倚在座椅上,默默地看着他,直到他挂上了電話。
“出啥事兒了?”
抿了抿嘴唇,權少皇俊臉再次抽搐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兒裏,帶着一種詭異莫名的笑意,聲音也是憋不住地噴笑。
“艾小二,還真是一朵奇葩。”
艾倫?
琢磨了一下,占色挑高了眉頭,“她又咋了?”
大掌挪過來搭在她的肩膀上,權四爺表情懶洋洋的,說出來的話卻像重磅炸彈。
“出車禍了。”
“啊,車禍?”
占色吓得心跳驟然一停,身體僵硬了片刻,卻見他俊臉上帥氣悠然,沒有半點兒的擔憂。這一下,她覺得更不可思議了。艾倫出了車禍,再怎麽說,他也不能笑得這麽燦爛吧?
這其中,肯定有鬼!
斂着眉頭,她冷冷瞥他,聲音也跟着沉了下來。
“到底怎麽回事兒啊?你就别吊胃口了好不?不厚道!”
小女人嗔怨的聲音聽在權四爺的耳朵裏,無異于天籁破空。黑眸閃了閃,他順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兒,牽開的唇角沒有變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透露出一種輕松的氣場,好像艾倫出了車禍是什麽大喜事兒一樣,讓人完全一頭霧水,壓根兒摸不準他的節奏。
“不要擔心,問題不大!”
很快,占色就從他的嘴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艾倫不是在京都城出了車禍,而是在去石門的路上。
艾二小姐前天還說要到錦山墅來陪她過中秋節,可一聽說鐵手回了老家石門,丫就跟火燒了屁股似的,半分鍾都呆不诠了,跟着就開車過去了。
結果,她運氣不好,在離石門城區大約十公裏的地方,爲了不撞上一個突然橫穿公路出來的小姑娘,方向盤一轉,刹車不及就撞在了路邊兒的護欄上,正巧,又被後面疾馳過來的一輛運镖車給擦刮上了。幸運人司機的技術好,她的汽車後半邊兒都塌了,人卻隻受了點兒輕傷,沒有出什麽大事兒,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權少皇說得很輕松,可想到那個驚險的場景,占色不免心驚肉跳。
“那現在咋辦?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她?”
擰了擰眉頭,權四爺注視着她,眉梢裏的笑意更濃了。
“傻瓜,艾小二她樂意見到你麽?”
“嗯?啥意思?”
在爲艾倫擔心的占色,沒有想那麽許多,更不知道權四爺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可是,一直在愁着鐵手感情的權四爺,這會兒明顯的神清氣爽,俊朗的面孔上一抹無法掩飾的愉悅,讓他本就帥氣得人神共憤的五官,更添了幾分魅惑的色彩。
“鐵手已經過去了!你啊,就甭操心了。”
心情一輕,占色的擔憂全都松懈了下來。
不得不說,艾倫這個姑娘,也忒敢拼了。大過節,一言不發就開車過去了,也不管後果會怎麽樣?老實說,她對待感情的這種精神,占色從一開始的驚愕、詫異、刺激、歎息、心痛,再到現在給弄得似乎也替她打了一盆雞血似的,真心覺得丫太不容易了。要是老天不成全,真得爲這個姑娘的勇敢而傷感了。
可是……
她前一段兒不是已經放下了麽,爲什麽又這樣了?
心裏忖度了一下,占色緩緩側過眸子,看着權四爺棱角分明的側臉上,志得意滿笑容。突然之間,她嗅到了一種陰謀的味道來。
“權四爺,我有些奇怪,艾倫她怎麽會知道鐵手住在哪裏?”
要知道,zmi機關的人,個人資料的保密性都比較高。占色與鐵手相處了這麽久,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要說他的家庭住址了。她都不知道,何況是艾倫?如果沒有人刻意告訴她,她又怎麽會在中秋節去石門?
在她爍爍的目光注視下,權四爺遲疑了一下,挑起了眉梢。
“我告訴她的。”
面色微微一沉,占色瞧着他的臉,半晌兒沒有吭聲。
這個男人做事總是這樣,他就不怕弄巧成拙麽?在感情的事情上,外力推手的作用實在太有限了。一個她都能想到的問題,鐵手他一定也會想得到。當他想到權少皇不遺餘力地橫插一腳,他心裏會怎麽樣?
見她臉色不好看,權四爺眉心皺了皺,掌心撫上她的臉。
“怎麽了?你不高興?”
沉吟一下,占色搖頭,“沒有,我隻是覺得,這樣不太好。”
黑眸沉了沉,權少皇深深凝視着她,突然一笑,“占小幺,你這麽聰明,一定知道鐵手他其實喜歡你吧?”
心裏一窒,占色看着他,一時噎住,沒有再說話。
對于這件事情,兩個人其實都心知肚明。可是,這麽久以來,沒有人開口提過這件事兒,更沒有開誠布公地談論過。也許爲了避免相處的尴尬,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回避。
隻這個時候,他爲什麽又要提起?
轉念一想,占色眯了眯眼,若有所悟地看着他,卻沒有問出來。
畢竟有小十三在車上,萬一兩個人說得深了,讓孩子聽了去,就不太好看了。
權少皇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路抿着冷硬的唇角,也配合地并不多言。
然而,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卻都堵着這件事兒。
等一回到了錦山墅,小十三前腳剛走了,占色後腳就把權少皇全拉到了房間裏,咬了咬下唇,她擡起眼皮兒瞅他,闆着臉問。
“鐵手昨天找我的事兒,你都知道了?”
嘴角一沉,權少皇低頭,目光平靜地盯住她,沒有隐瞞。
“是。”
皺了皺眉頭,占色解釋,“我們并沒有說什麽。”
權四爺黑眸涼了一下,“我知道!”
沉下了眸子,占色深呼吸了一口氣兒,緩緩地笑問,“所以呢?沒說什麽,你心裏還是不舒服了?就讓艾倫巴巴地趕過去了?你有沒有想過後果?如果她不是這麽走運,如果車禍更嚴重點兒,結果誰來承擔?就算她沒有出車禍,你讓鐵手會怎麽想,艾倫就能得到幸福嗎?權四爺,你的算計,爲什麽一定要用在身邊兒的人身上?”
權四爺目光幽暗,伸手去摟她,“占小幺,我以爲你能理解我?”
占色一把甩開他的手,不禁有點兒着惱。
她不是不理解,而是太理解了,才會覺得他自私。鐵手喜歡她沒錯兒,作爲男人權少皇心裏不舒服也很正常。可是,鐵手對她從來就沒有過任何逾矩的行爲,甚至都很少拿眼去正視她。他們可以祝福他和艾倫,甚至也可以适當的撮合他倆,但他的幹涉範圍,明顯已經超過了底線。
“權少皇,你過了!”
“是!”男人眉頭狠狠一皺,不僅不否認,語氣也重了幾分,“但我爲了什麽?我不也是爲了他好。哼,難不成你讓我眼睜睜看着他,拿着你的照片自丶慰一輩子,嗯?”
“你!”
他的話,讓占色一張小臉,紅得幾乎滴血。
若換了平常,她也犯不着生氣。
可是這會兒,聽了他‘邪惡’的揣測,再想到鐵手對她的好,還有他昨兒走前那個紅到了耳根的笑容,她的心情就郁悶得不行。老實說,讓一個對她很好的老實男人承受權少皇這樣的猜忌,她心裏實在很不爽。
氣咻咻地瞪着他,過了好半晌兒,她才咬牙把剛才那句話補齊了。
“你小人之心,無端猜忌!”
“呵,我小人?”權少皇那一句話當然不是憑空捏造出來的,隻不過他剛才也隻是沖口而出,并沒有想過往深了去說,免得讓彼此見面别扭。然而這會兒見占色一臉的惱恨,明顯在維護鐵手,他心底的醋酸味兒就上來了,豎着鋒利的眉頭,像一隻刺猬似的,冷笑一聲,語氣比剛才更重了。
“占小幺,如果沒有我,你也會喜歡鐵手吧?”
如果……哪兒來的如果?
看着他陰恻恻的臉色,占色更惱了。
一時間,新愁舊恨全湧了上來,她狠狠一咬牙。
“對!手哥那麽好,值得人喜歡。”
“你!”
一雙冷鸷的黑眸仿若滲了涼氣兒,權四爺突然伸出手,力道十足地狠箍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惡狠狠地禁锢在自個兒的懷裏,幾個字冷冷迸出齒縫兒。
“你他媽敢!”
身體動彈不了,占色掙紮了幾下,覺得這争吵莫名其妙,不禁又有些好笑。
“我怎麽不敢?反正都沒有你了,我什麽都敢!”
察覺到她的語氣不對勁兒,權四爺低下頭,看着她的臉,再看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樣子,愣了一下,手臂一松,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扶她到沙發上坐好。
“算了,老子懶得跟你計較!占小幺,虧你還是爺的女人,我爲什麽要那麽撮合鐵手和艾小二?我承認,有私心在裏面,可除了私心,你以爲就沒有别的了?”
冷冷哼了一下,占色順手理了一下頭發,不冷不熱地瞥他。
“你還能有什麽原因?”
當然,她并非完全不知道,鐵手是他最爲信任的下屬,對他來說,還有着與朋友和兄弟般的情誼,他自然不願意爲了她與鐵手間産生嫌隙。所以,才會迫不及待的替他找女人吧?
“占小幺!”
男人歎了一聲兒,一隻溫暖的大手,寵溺地落在她的頭頂上,順着她的發絲,一下地下地摩挲着。
“我不是一個不靠譜兒的人。我個人認爲,艾倫是适合鐵手的。可鐵手那人太死心眼兒了。我如果不助他一把力,他這一輩子打光棍都有可能。難不成,你忍心看他一直這麽下去?”
占色皺着小臉兒盯着他,手掌一直撐在他越壓越近的胸膛上,剛才煩躁不安的心思,又略略平息地了下來。眼波微微一轉,她沒有笑,臉上卻已經多了幾分光彩。
“我當然也希望手哥與艾倫在一塊兒,但是我不喜歡你搞手段。”
“這叫什麽手段?”權少皇挑眉,“車禍的事兒,我沒有預料到,可這不也是因禍得福麽?鐵手知道,二話不說就趕過去了,這不好麽?”
占色重重一歎。
“要是他倆真能成事兒,那當然好。隻是,萬一他誤會了你呢?”
“我了解鐵手!”
見她的話軟下來了,權四爺的心情也好了。撚了撚她的鼻子,一把攬着她的腰就拉坐在了自個兒的身上,不容她抗拒地裹緊了她。在她身上磨蹭了幾下,久不碰她的身體,很快就有了反應。
“占小幺!”
這一聲兒,他喊得沙啞而低沉,略帶一些了難耐的壓抑。占色熟悉他的人還有他的身體,自然能夠聽得出來,正準備閃開,男人的嘴就壓了下來,一個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你看我這都多久沒碰你了,我表現這麽好,你要不要考慮……安慰我一下?”
就知道丫親熱就沒好事兒!
占色瞟了一眼那隻在自己身上慢慢移動的手,沒好氣兒地紅了眼睛。
“搞了半天兒,你在這兒哄了我半天兒,就爲了那事兒啊?”
“誰說的?當然不是!”女人那個憋屈的小眼神兒,瞧得權四爺心肝兒一沉,好像他還真就成了禽獸一樣,目光頓時陰暗了一片,急吼吼地替自個兒解釋,“我這個屬于……那什麽……情不自禁!對,情不自禁!我可沒别的念頭!”
瞥着他俊朗無俦的臉,占色心裏一暖,嘴裏卻故意冷哼。
“哦,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
權四爺黑眸一瞪,恨不得咬掉自個兒的舌頭。
媽的,幹嘛要裝情聖啊,想了就是想了,多好!心念至此,他一把拽住女人的臉,腦袋埋了她的頸窩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氣息紊亂地吻起了她來。密密麻麻的吻,急切又熱情,伴着粗粗的喘氣聲兒,格外迷人性感。
“小幺兒,我剛才瞎說的!我想!我想要你……好久了!”
占色又好氣又好笑,在他熾烈的擁吻裏,氣息不穩地喃喃。
“不行!”
男人不放手,在她耳邊低低地說:“我會小心的!”
“小心也不行!”
“那,要不然這樣兒……”擡起爍爍的雙眼,權四爺親了一下她的唇片兒,邪邪地一笑,湊到了她的耳朵根上,幾句不害臊的話,燙得她頭皮直發麻,臉紅得快要燒掉耳朵了。
“好不好,占小幺……”
見她不吭聲兒,他再次叫了她的名字,聲音啞透了。
占色臉頰上粉澤一片,呼吸也有些不穩,“少來了,哪有這麽好的事兒!”
“要怎樣才可以?”一雙手臂箍緊了她,男人巴巴地凝視着她,一臉地無辜,眸色也愈發幽暗。知道他确實憋得夠嗆,占色心頭有些發軟,可她還在孕初期,确實不能由着他折騰。
想了想,她還是橫心推了他一把,嚴肅地闆着臉。
“沒有結婚之前,不許再碰我了,自找罪受!”
“咱倆不是結婚了嗎?”
在他灼人的視線下,占色的臉不由自主地發燙,見他話還沒有說完,嘴唇湊過來就又要親她,爲了不掉入美男溫柔鄉,她趕緊地别開頭去。
“那不算!”
難受地‘哧’了一聲兒,權少皇眉頭皺成一團。“那啥時候才結婚?”
掀了掀唇角,占色已經緩過勁兒來了,攏好了自個兒被他弄亂的衣服,微微一笑,聲音帶着幾分促狹。
“那可說不好,得看你的表現!”
“占小幺……”
男人低吼一聲兒,徑直壓了過來将她摁在了沙發上,一雙手臂撐在她兩側不讓自個兒壓到她的肚子,而灼熱的吻卻絲毫都不客氣,一個接一個狠狠地落在了她的額頭上,鼻尖上,唇瓣兒上,頸窩兒裏……
*
艾倫在醫院裏已經呆了一個多小時了。
今兒出師不利,她都不知道該感歎運氣好還是不好。她心愛的suV遭了大罪,她還好,就是膝蓋上和右手臂上有點兒擦傷,都不算嚴重,醫生給上了藥,用不了多久就會康複。
不過麽,因此而帶來的福利,卻是她之前完全沒有想到的。
鐵手第一時間就從家裏趕了過來,替她把大事兒小事兒都安頓好了,都不需要她操半分心。雖然他自始至終黑着臉,連多餘的一句話都沒有。可躺在病床上,看着他忙進忙去的高大身影,她的心裏也美得不行。
同時,也更加認定,嫁人就得嫁鐵手這樣兒的,又中看,又中用。誰嫁了誰出福分!
又十來分鍾後,鐵手終于站在了她的床前。
“額,謝謝……”
盯着他嚴肅的臉,艾倫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小聲兒道謝。
看得出來,鐵手是慌忙之間從家裏趕過來的,他的身上就穿了一身兒簡單的家居服,一張黑俊的臉上,表情就像上了一把鎖,什麽情緒都瞧不出來。
她道完了謝,見他還不吭聲兒,又讷讷地沖他道歉。
“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
他悶聲悶氣的回答,讓艾倫的心裏又美了一下。
嘿嘿,他說不麻煩?
瞥着他闆正的臉色,她撫了一下受傷的手臂,耷拉着眼皮兒,小聲兒發笑。
“你不生氣就好了,我這個人吧,确實有點兒麻煩,呵呵!”
這一句話,她說得腼腼腆腆,加上小小的别扭動作,那外在表現,純良得讓她自個兒都有點兒不适應。果然,鐵手也愣了愣,眉頭再一次皺了起來。
“走吧,我送你回京都。”
回京都?
艾倫愣了半秒,盯着他看,“不好吧?”
“嗯?”
看着他不太好的臉色,艾倫稍稍有些尴尬,眼皮兒再一次垂了下來,“那什麽,今兒是中秋節。你好不容易才回一趟家,怎麽能爲了送我又離開?其實,我今天過來……咳,就是聽說石門的鴨梨很大,很好吃,所以準備來玩玩,随便帶幾隻鴨梨回去過節,沒有想到出了這事兒……”
這欲蓋彌彰的借口找得,實在忒遜了。
她一邊兒說,一邊兒拿眼神兒去打量他。
奈何,冷眼看着她,鐵手站在床邊兒上,一動不動。
心裏凜了一凜,艾倫搞不懂他的心裏,清咳了一聲兒,覺得自個兒剛才那話真特麽的矯情了。本來就是想來找他的,又何必還要裝呢?
一咬牙,她索性不裝逼了。
“那什麽,好吧,我承認,我确實是想過來找你玩的。嘿嘿,你知道我的,閑着也是閑着。但是,我先說啊,這個車禍絕對是意外,不是我想哄你……你想啊,我再傻也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兒來開玩笑,對不對?”
鐵手沒有回答,眸底神色陰霾。
被他那凜冽得不帶一點溫度的眼風兒一掃,艾倫心裏又沒有底氣兒了。
她别扭地扯了一下被角兒,心裏直歎氣兒。也不知道爲什麽,在鐵手的面前,她平日裏女漢子的那一套怎麽都使不出來,渾身就像軟了似的,啥勁兒都沒有了。
動了動嘴皮兒,她很想說點兒什麽,可是除了歎氣,啥都不會。
“鐵手,你回去過節吧,我自個兒回京都。”
眉梢往上一挑,鐵手嚴肅地拒絕,“不要争了!快點起來!”
幹嘛這麽兇?
她不是爲了他和家裏人團聚麽?
苦逼地腹诽了一下,艾倫覺得自個兒在他面前太沒脾氣了。幽怨的瞄了他一眼,見他還是沒有動靜兒,她喃喃地小聲嘀咕了一句。
“要不然,我去你家過節算了……”
突然出口的一句話,吓了她自己一跳。
當然,這就是她心裏最真實的想法——登堂入室。
可是,她怎麽能這麽無恥的說出來呢?
不過,再無恥,她也已經說了,隻能再迂回一下,嘿嘿笑着,爲自個兒找點兒面子回來。“鐵手,你看咱倆不是好哥們兒麽?我這傷雖然不用住院,可一個人回京都也不太方便。但讓你送我,我心裏也過意不去。再說了,我現在回去,我老爸要是知道我出了這事兒,指定得打死我……手哥,你不忍心的哦?”
鐵手默然地盯着她,突然挪了挪步子。
“起來吧!”
他啥意思?這是同意了還是同意了啊?
艾倫傻乎乎地瞪大了一雙眼睛,咀嚼着他的話。
涼涼地看着她,鐵手似乎有些不耐,“還躺着幹嘛?”
“啊?哦!好好,馬上就起,哈哈!”
艾倫愣了一秒,僵硬的身軀頓時就像被注入了活力之源般,細胞都呐喊着跳躍了起來,就連受傷的腿和手臂也都不痛了,一顆小心肝兒怦怦怦地跳動着,恨不得放開嗓子大聲兒尖叫幾下,來表達她心裏的愉悅。
雖然她沒有自作多情的認爲鐵手已經接受了她。
可是,與他這麽久的相處,她多少也了解他一些。他既然能同意她跟去他的家裏過節,再怎麽說,他至少不讨厭她的。
樂死了!
飛快地跳下床來,她顧不得腿上的擦傷,也感覺不到疼痛,飛快地套上自個兒的高跟鞋。然而,太過興奮的神經可能無法承載她此刻的心情了,鞋跟突地一葳,她驚呼一聲兒,腿上刺痛一下,身體跟着就往下倒。
一隻手臂伸了過來,穩穩地托在她的腋下。
男人味兒十足的氣息充斥在鼻尖,她飛快地瞄他一眼,臉不自在的紅了紅。
“謝謝你啊!你又幫我一次。”
“嗯。”
鐵手輕聲答,意味兒不明。
不過,他也沒有再放開她的手,而是一直摻着她出了病房。
一向以女漢子自居的艾倫,心裏美得直哼歌,不時拿眼風去瞄着他。
她發現,鐵手這男人長得還真的是又高又壯。她的個頭不矮,170還加了一雙8厘米的高跟鞋,就這樣兒,他也幾乎高出了她一個頭來。想想他鐵塔似的身闆兒,再想想自個兒這些日子在他面前橫來豎去的蹦達,她不由有些汗顔。
就他這個塊頭,要真惹急了他,揍她一拳,都得在床上躺兩個月吧?
幸虧他沒有真恨上她。
在她時不時的注視裏,鐵手皺了眉頭,“怎麽了?”
“哦哦……沒事兒,呵呵!”艾倫回過神兒來,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咧了嘴笑,“手哥,你長得可真高啊!你家人都挺高個兒的吧?”
男人别過頭去,繼續默了。
歪了歪嘴角,艾倫沒話找話,自讨了一個沒趣兒,也就沒什麽勁兒了。不過,一路下樓,在幾個小護士投來的羨慕目光裏,她到是爽歪歪地挺了挺胸口,小小的得瑟了一下。
再怎麽說,鐵手同志配她艾二小姐,還是很拿得出手的。隻不過麽,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這個男人太面癱了。面癱得都不像是她的男朋友,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爲他是中南海保镖來着。
但,不管怎麽樣……
他倆的關系,又進了一大步嘛。
艾倫,加油!
這麽給自己打着氣兒,她一向大咧咧的性子就放開了。一個率性灑脫的人,怎麽都内斂不起來。這會兒心裏愉快了,她就有點兒hold不住了,一路下樓直到上了鐵手的汽車,她臉上的笑容攏都攏不住,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實在再沒有了半點兒羞澀。
汽車穿行在石門市區。
看着這個完全陌生的城市,艾倫一雙眼睛直發亮。
這真是美好的一天!
她的鐵手就坐在她的身邊兒,穩穩地開着車,載着她去他的家裏過中秋節。可以說,這樣的場景,有了她之前屢屢碰壁的鋪墊,根本就是她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所以,看着眼前不段變幻的街景,她真的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汽車終于停了下來。
這是一個與中國千百萬個家屬小區雷同度很高的住宅小區。陳舊的花台,窄窄的車道,密集的房屋。因爲修建的年代較爲久遠,甚至于這裏都沒有專門的停車場。
艾倫側眸,看着他,“到了嗎?你家就住這兒?”
“嗯。”鐵手聲音悶悶的,看了她一眼,遲疑一下才說,“下車吧。”
“哦哦,好!”艾倫答應得太快,臉上的燦爛勁兒實在太過惹眼兒,就像一個好不容易才讨到了糖吃的小屁孩兒,一舉手一投足間都是開心和滿足,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都快要放出光來了。
沒有心機的艾二小姐,走了幾步,突然又頓住了。
爲啥?
她突然想到一件很麻煩的事兒來。今天是中秋節,她跑到鐵手的家裏來了,受着傷沖了人家晦氣不說,而且她還空着手什麽都沒有帶,會不會讓鐵手的父母不喜歡?要知道,往後她還想做人家裏的兒媳婦呢,第一印象得多重要啊?萬一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她可怎麽辦?
這麽一想,她又心慌了。
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她想去撞牆。
太潮太時尚都是小事兒,而且她受了傷,一身上下都很狼狽。
這個樣子,怎麽見他家人啊?
一咬牙,她橫下心來,“手哥……”
鐵手扭頭看着她,目光難得的專注。
扭怩地踢了一下腳邊兒的一顆小石子,艾倫拿沒有受傷的左手搔了搔頭,“我去買點兒東西吧。順便換一身兒衣服。這個樣子空着手去你家,好像不太好?”
鐵手皺了皺眉,也不知道理解了她的意思沒有,面無表情地說。
“不用了。”
第一次到他家裏來,艾倫對于他家父母的想法,特别地介意。因爲她追鐵手這條路走得實在太辛苦了,一個環節都不能再出差錯了。本來鐵手就已經不太待見她了,要是連他父母都看不慣她,她還有什麽希望啊?
不行,不行!
這麽想着,她愈發打退堂鼓了,心虛地退了一步。
“……要不然,要不然我下次再去好了。我,那什麽,我先回京都了!”
鐵手依舊皺着眉頭,“我媽她很好相處。”
嗯?
他的話讓艾倫小小驚了一下。
他怎麽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這個悶葫蘆原來這麽體貼人呢。而且,而且他這一句話的意思,怎麽有點兒像對第一次上門的女朋友介紹老媽的感覺?
又自作聰明地美了一下,艾倫的臉色立馬放緩了。
“呵呵,我是覺得不好意思,這……”
“你到石門來,不就這樣想的?”
咯噔!
男人一句話,直接摧殘了艾倫的小心肝兒。
好吧,她到石門來之前,其實也沒有想那麽多。更沒有想過要去他家裏什麽的。就是想跟上來看看鐵手成長的環境,看看他生活過的地方。很奇怪,她對鐵手這個男人,就像着了魔一樣,對他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心。所以,從四哥那裏知道他的地址,她就再也忍不住了,腳完全就不聽自個兒使喚一般。
可是,被他這麽一說,她就窘迫了。
幹嘛要這麽一針見血嘛,沒臉見人了啊。
稍頓了一下,她望了望天,又恢複了鎮定。
“那好吧,這可是你說的啊。要是你家人怪我失禮什麽的,我就怪你。”
“嗯。”
鐵手不再多說,轉頭就走,在前頭帶路。
艾倫眯着眼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裏甜了一下,小步地跟上了他,一路走一路問。
“手哥,你爸媽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兒?”
“那什麽,我的性子是不是太臊了,得文靜點兒好吧?”
“呵呵呵,其實我偶爾還是很淑女的。隻是有時候吧,會管不住自個兒犯渾!”
在她說的時候,鐵手的腳步沒有停,眉心緊緊擰着,也不搭話,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直到她說得沒勁兒的閉了嘴,他才停頓一下,黑着臉告訴她。
“我沒有爸爸,他死了。”
艾倫心裏一窒,再次窘迫了,“額……不好意思啊……”
鐵手眸色沉沉,不再吭聲兒。
今天的他,情緒有點兒不對勁兒,心情好像有些壓抑。不過,對于艾倫來說,這樣的事兒就是天下掉下來的陷兒餅了,心裏太美了,哪兒想得了那麽許多?
鐵手家住在四樓,房子是他老爸生前的單位福利房。不過,他爸那時候的同事大多都搬到了新房子,這裏住着的人大多都是租戶了。隻有鐵手老媽念舊,說這裏有他老爸生活過的影子,怎麽都不願意搬走,就一直住了下來。
而從小在京都長大,又在留學過國外的艾倫,打小兒生活優渥,其實她很少接觸過社會底層的生活。所以,在光線昏暗又窄小的樓道走着,她不時的東張西望着,除了好奇之外,還有掩不住的詫異。
她家鐵手,就是在這裏長大的麽?
停在了門口,鐵手‘叩叩’了兩聲兒,那扇生了鏽斑的門就應聲而開了。
“阿翊回來了!”門口,鐵手老媽的臉色,由高興變得凝重了,愣了一下,她看着艾倫,客氣地問:“這位小姐是?”
鐵手眸色幽暗,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也沒有看艾倫,隻是低低一歎。
“媽,她是……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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