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頭猛地一跳,占色小臉黑了下來,面色難看地盯着他。
“你說什麽?”
權少皇目光深了深,冷冰冰地掃着她,抿緊的唇角微微往下,卻不再回答她的話。那一隻放在膝蓋上的手,繼續懶洋洋地輕輕叩擊着,冷峻的面色,黑得如同煉了萬年的老鐵。
很顯然,他很生氣。
而占色,似乎更生氣。
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他倆誰都沒有再吭聲兒。
室内死一般的靜寂了下來。唐瑜一雙美眸流轉着千種的風情,見他們兩個人之間醞釀出來的暴風驟雨一觸即發,她心髒激烈的狂跳着,抿了一下嫩粉粉的唇兒,狀似無辜地小聲兒說。
“妹妹,你替我養了這麽久的兒子,我很感激你……這件事,說來還是我對不住你,都是我的錯,跟四哥沒有關系。我曾經向你保證過,不會破壞你的家庭。可現在,四哥他中意我,我也中意他,我們倆,實在是情難自禁……”
好一個情難自禁!
占色輕勾了一下唇,審視着她,卻沒有吭聲兒。
在她陰霾的目光注視下,唐瑜的臉紅了紅,繼續聲情并茂地說:“我六年前跟着四哥的時候,也沒有想過會有今天。更沒有想到,你也會與他有這麽一段淵源。現在我們走到這一步,誰都不願意的。我……都是我的錯,但是,十三我不能給你。妹妹,我是十三的親媽啊,你怎麽忍心拆散我們?”
占色依舊不眨眼睛,也沒有表情,視線直勾勾地看着她。
大概被她眸底的火焰給燙了一下,唐瑜不自在地别開了頭去,在與權世衡的目光對視一秒後,重又調過頭來,咬了咬牙,吸着鼻子可憐巴巴的說。
“妹妹,這筆賬你都算到我頭上吧!孩子我們要定了,你如果樂意,你還是十三的小姨。這一點兒,誰也沒有辦法去改變。”
小姨?
僵滞着了許久的占色,微微一眯眼,她不好描繪自個兒此時的心情。說惱,也不是很惱。說生氣,也不是很生氣。其實她剛才并沒有太認真聽唐瑜說什麽,她說出來的話對她也不是很重要,她隻是想認真看看自己這個親姐姐,在這一刻,到底是什麽樣的表情。
盡管,唐瑜掩飾得很好。可惜,她還是清楚地看見了她委屈的漂亮小臉表情下,刻意壓抑着的那一抹幸災樂禍、興奮、渴望,還有期待。她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道歉,在希望得到她的理解。但無非就是想再推一把,直接把她和權少皇的感情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一張小臉闆得鐵青,她心髒上的某處狠抽了一下,突然笑了。
“很好。”
不動聲色地,她往沙發上挪了挪,坐得更筆直了,重又拿過了筆來,就着面前這三份兒離婚協議書,‘唰唰唰’幾筆,就簽上了自個兒的大名兒。
一邊寫,她一邊尋思。
果然啊,人到關鍵的時候才能看得出來。
唐瑜前一段兒時間各種向她示好,甚至不惜拼着小命兒救她的時候,她心裏不是不感動的。老實說,如果不是因爲她今天的精彩表現,就憑着她上次在那隻大吊扇下的壯舉,依了占色有恩必報的性子,雖然不可能把男人讓給她,至少會讓她舒舒坦坦過日子沒有問題。
現在。
既然她唐瑜要自毀長城,她也不介意推一把牆。
鼻翼裏哼了哼,想到好玩兒處,她竟然忍不住笑出了聲兒來。
長篇大論,徐徐勸導,就得了這個不冷不熱的一個笑,唐瑜有點兒詫異了。雙手輕輕垂在膝蓋上,她瞄了瞄權少皇幽深冷酷的側臉,坐姿優雅地問。
“妹妹,你笑什麽?”
握筆的手頓了一下,占色擡頭,眉頭全都舒展了開來。
“我是覺得你說得對。我跟你是同卵雙胞胎姐妹,兒子究竟是誰生的,就算上了法庭都判不出來。現在你們倆一口咬定那是你生的兒子,我人微言輕,拿你們也沒折……算了,兒子讓給你們了。早點簽完字兒,回去睡覺拉倒!”
說到這裏,她已經寫好了最後一筆。
冷冷笑着,她把簽好了的離婚協議書和離婚申請書一起推了過去,看着權少皇半明半滅的俊臉,一臉兒都是不耐煩。
“簽!”
權少皇有點兒琢磨不透這個女人了。見她簽完了字兒,就滿不在乎地側過去小聲兒和嚴戰在說着什麽,臉上不僅沒有半點兒難過,隐隐還可見笑意。心裏狠狠一擰,他繃着的俊臉,冷得猶如沁入了萬千寒潭之中,散發出不可觸碰的逼人氣勢來。
“好!”
一個字說完,他不再多話,拿過筆來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字兒都簽好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一言冷眼旁觀的權世衡,臉上略略有了一絲笑意。
正在這個時候,卻聽得那個負責錄入的婚姻登記員小小的‘咦’了一聲兒,突然擡起頭來看着他們。
“奇怪了,怎麽我在婚姻系統裏,沒有找到二位的結婚記錄?”
怎麽回事兒?
占色驚了一下,眯了眯眼兒,才猛地想了起來,權少皇在拿結婚證給她看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句話,zmi機關的人辦理結婚登記,系統不可查,因爲不能有他們的真實身份和個人信息。當時,爲了這事兒,她心裏還别扭了好一陣兒。
不曾想……
擡起眼皮兒,她看向了權少皇。
男人的唇角不着痕迹的微翹了一下,似乎也滿頭霧頭的皺了皺眉,然後,語氣不善地看向了那個婚姻登記員。
“你們在搞什麽?系統怎麽可能查不到?”
顯然,會有這樣的結果也是權世衡事先沒有預料到的。他驚了一下,一雙渾濁老邁的眼睛,第一時間就狐疑地望向了權少皇那張森寒陰鸷的俊臉。
“老四,這到底怎麽回事兒?”
權少皇側過頭來,攤了攤手,哧了一聲兒。
“怎麽可能?奇了怪了,還他媽整飛了?”
丫裝蒜的本事一流,一臉無辜地樣子,搞得好像他才是受害者。
占色冷冷看着,沒有說話。
可權少皇似乎很生氣,沖着這兩個晚上來幫權世衡的婚姻登記員就撒火兒了,那聲音一句比一句冷,一句比一句嚴肅,一句比一句更正經。
“我看你們婚姻登記機關辦事兒,越來越有水平了。我的結婚證可是蓋了紅戳壓了鋼印的,合法婚姻。現在你們來告訴我說,婚姻系統裏沒有了?多輕巧啊,說說,這個責任誰來付?”
上綱上線的斥問,他又是首長,氣勢更是壓人。
那個負責錄入的婚姻登記員是一個新手,一下子眼圈兒都紅了,隻拿求助的眼光看向坐在她旁邊的女人。那個女人明顯是她的領導,皺了皺眉頭,有些不可思議地接過筆記本電腦來,再次把權世衡給她的資料往系統裏搜索了一遍,确實沒有找到權少皇的結婚信息。
這事兒鬧得!
她手抖了抖,特别抱歉地解釋。
“不好意思啊,我剛才看了,确實沒有結婚登記的記錄。那個……離婚就可以免了,本來他倆就不是法定的夫妻,不存在離婚糾紛。如果僅僅是爲了子女的問題産生了争執,可以上法院申請解除非法同居關系,再由法院來判決子女的撫養權問題。”
這位女士很專業,岔着話兒就地把婚姻登記機關的“責任”給免去了。
權世衡目光暗沉着,心裏涼了涼……
當初他派唐瑜回國的時候,就已經想好會有這一步棋。
隻是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兒的結果。
他爲什麽這麽關注權少皇的婚姻問題呢?
事實上,權氏這個傳承了數百年的大家族,曆來對繼承人的個人品行和道德操守都非常注重。從權世铎往上面數,權氏曆代繼續家族的祖宗們莫不都是道、義、禮、仁方面的道德模範。
而這個,也正是當初權世铎過世之後,權家老爺子爲什麽甯願把繼承人的位置留一個幾歲大的孫子,也不願意給已經成年的親生兒子權世衡的原因。
以前權少皇年紀尚小,權世衡替侄子掌握着權家的大權,裏裏外外應付得宜,也沒有人出來說什麽。而随着權少皇的年齡增長,他的個人能力和品德操守在權氏一幹老臣嘴裏就越發有了口碑。慢慢的,就有了一些建議權世衡還權給權家老四的聲音。而權世衡如果想要穩穩地進行權力篡奪,出手必須要‘師出有名’,那麽,敗壞權少皇的聲譽,正好是很關鍵的一環。
一個男人結了婚,與兩個女人亂搞,算不算道德品質有問題?
一個男人,生了一個兒子,卻不知道是哪個女人生的?還算不算極大的笑話?
一個男人,在兩姐妹中遊移不定,左右逢源,這些自然都可以作爲攻擊權少皇弊病的武器。
本來他不想這麽快出手的,畢竟,事情還不算十拿九穩。
然而,這之前卻出了一件事。
他在國内注冊的衡大地産,那個可以帶給他巨額利潤的衡大地産,那個僅僅半年就增加了50多個億的衡大地産,在那個在華爾街有名的操盤手操作下,追漲殺跌,以黑馬之勢席卷國内房産界的衡大地産,卻突然遭遇到了股市的滑鐵盧。在連續幾個跌停闆中殺下來,他想對權氏資金‘空手套白狼’的計劃就落空了。
不僅如此,除了衡大地産血本無歸外,他還虧空了權氏一百多個億的資金。
這個情況很嚴重,一方面他對權氏兩手抓的策略,就算落空了。另一個方面,一百多個億的資金缺口,相對于權氏龐大的企業資産來說,不算是一個大數目。可如果這個錢是從他的手上搞丢的,一旦讓權氏的老臣們發現了資金問題,在目前權少皇呼聲這麽高的情況下,他又找得了什麽理由不還權于他?
在今天開席的時候,他事先單獨見了嚴戰。
待他再次确認了衡大地産在短期内不可能解套之後,占色和唐瑜這對姐妹花的棋,他就決定提前下了。因爲,這将會成爲他攻擊權少皇人品道德的利器。
逼迫離婚主要有幾點考慮。
一來可以試探唐瑜在權少皇心目中的地位,讓她爲己所用。
二來可以坐實權少皇婚外出軌,抛妻再娶的事實。
三來可以樹立他自己高尚的品質。
如果成功,他就可以聯系在權氏企業當權十幾年來安插的自己人,來一次絕地大反轉,一旦整個權氏都歸他所有了,一百多個億的資金虧空,又算得了什麽大事兒呢?
所以,才有了今天這一出戲。
可是,現在婚姻登記員卻告訴他,他們根本就沒有結婚?
既然沒有結婚,也就談不上權少皇有出軌,更談不上抛妻了……
心裏的恨意,讓他攥着金屬拐杖的手緊了又緊,胸膛的起伏比剛才大了許多。尤其再看見權少皇一臉森冷地罵人,好像他壓根兒就不知情地樣子,他的牙根兒更癢癢了。
然而。
明知道被他擺了一道,他也隻能打落了牙齒合着血吞。
他笑眯眯地擺了擺手,吩咐人把兩名婚姻登記員給客氣地請了出去,才又撐着金屬拐杖站起了身來,目光和暖地掃視面前的幾個年輕人,語氣平靜地歎息着說。
“老四啊,這事兒就算了,你也别爲難她們!既然系統有問題,就當成是天意好了,證明你和占小丫頭,确實沒有緣分啊。往後,你小子也不要再去招惹人家姑娘了,好好地跟着唐丫頭帶着兒子過日子吧。”
權少皇剛才沖人發火時狂鸷駭人的樣子,已經收斂了起來。
他穩穩地坐在沙發上,冷冷皺着眉頭,不置可否。
而占色袖手旁觀了這一場變故,再看權少皇時,目光更深了幾分。
等她什麽時候,瞧得懂了這個男人了,或者她就可以稱得上資格的心理師了。
丫真是太黑了!
一肚子的黑水兒!
“好了,事情就這麽辦吧!”見幾個年輕人都不吱聲兒,權世衡更是擺足了長輩的架子,撐着拐杖意猶未盡地說了許多一個長輩該說的話,又是勸慰,又是鼓勵,又是鞭撻,那浩然正氣的樣子,實在讓旁觀者掬一聲歎息。
末了,一個人表演完,他又說。
“不管怎麽說,不管有沒有辦證兒,好歹也算夫妻一場,好聚好散也是應該的。還有,占丫頭和唐丫頭也是親姐妹,往後不許再置氣。今天在家都在這兒,我這個做二伯的就起個頭,領着你們喝上一杯,就一笑泯恩怨了。往後見了面兒,都還是做親戚走動,不許誰的心裏再有彎彎繞繞的小性。”
這句話說得……真稀奇。
肚子裏彎彎繞繞的人,不就是他自己麽?
聽着他像個道理模範般的演講,占色的心裏冷笑,臉上卻繃得緊緊。
很快,在權世衡的吩咐下,一個侍者就端了一個托盤進來。裏面除了一瓶石榴紅的酒,還有五個一模一樣的杯子。侍者當着衆人的面兒開了封,恭敬地在杯子裏一個個倒滿了酒。
一時間,帶着花果香的酒香,萦繞在了衆人的鼻端。
權世衡溫和的笑着,将其中一杯遞給了占色,另一杯遞給了權少皇,再一杯遞給了唐瑜,還有一杯遞給了嚴戰。最後一杯,他留給了自己。
舉杯,他昂着下巴,認真說。
“來!孩子們,喝了它,從此恩怨揭過!”
去,恩怨?
占色真的真的很想笑。
從來都沒有這麽想笑過!
爲了避免她的笑容不合時宜地出現在這個她本該傷心欲絕的地方,她大大方方地端起了酒杯來,也不與衆人碰杯,直接一昂腦袋,就見到她細白的脖間滾動了幾下,一杯香醇的酒就第一個入了喉。
“咳!咳!”
喝得太急了,她差點兒給嗆住了。
“小心點!”嚴戰體貼地掌心伸過來,替她順着後背。
向他投去感激地一瞥,占色其實沒有品出來這酒啥滋味兒,咂了咂嘴巴,她笑着将酒杯放回了托盤裏,笑眯眯地看着權世衡。
“權董的酒,就是好,滋味兒特純。”
一口就幹了?
什麽猶豫都沒有?
權世衡眉頭稍挑,看了看幾個都沒有喝酒的人,目光定在了占色的臉上,似笑非笑地語氣裏,帶着小小的詫異。
“占丫頭,你一口就咽了,就不怕我給在酒裏下藥了?”
眯了眯眼睛,占色心裏冷笑着,唇角卻挑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看着權世衡,她眼角的餘光卻狀似不經意地掃了一下正拿着酒杯犯怔忡的唐瑜,眼睛都笑得彎了起來。
“說笑了!權董你是什麽人啦?這麽沒品的事兒,哪能是你能幹得出來的?”
這個馬屁拍得,權世衡哈哈大笑,一口喝盡了他杯中的酒。
而權少皇淺笑一聲兒,也跟着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
嚴戰目光閃爍下,自然沒有什麽考慮。
隻有唐瑜,捏着酒杯的手,有些發麻。她沒有想到權少皇會喝下這杯酒,在她看來,這事兒他幹得太輕率了。因爲她十分了解權世衡的爲人,莫名其妙讓人喝酒,又怎麽會有好事兒?而且,還是在這種節骨眼兒上。
可惜,大家都喝了,剩下她一個人,能不喝麽?
感覺到權世衡掃過來的溫和目光,再下意識地看了看他因開懷大笑而起伏不停的胸膛,她像一顆被人架到了火上的栗子——烤也得烤,不烤也得烤。
咽了咽口水,她最終還是将酒吞下了肚子。
心,卻有些發慌。
散夥兒酒喝過了,自然不必再留下。
權少皇與唐瑜的房間,就安排在18号樓。
而嚴戰和占色的房間,卻安排另外一幢2号樓。
從權世衡的套房裏出來之後,占色沒有擡半眼去看一下權少皇和唐瑜,隻勾唇淺淺笑着,十分開懷地挽了嚴戰的胳膊,談笑風生地離開了這個讓她幾欲窒息的地方。
*
國賓館的2号樓,環境清幽而靜雅。
由于今天晚上住宿的人比較多,安保設施十分的完善。一路走過來,占色原以爲會看見權家老五的身影。可不僅是他,連他帶來的那些個紅刺特種兵也不知道貓到哪兒去了,一個人影兒都沒有瞧見。
天上,月光皎潔。
國賓館裏,光線像蒙了一層紗。
“占色。”嚴戰突然低低的喊。
側眸看他,占色視線一凝,眼睛彎了彎。
“你準備安慰我?”
她的話很直接,眼神兒卻很純粹,簡單得像是能直擊人心,卻又沒有摻雜半點地不愉快,唇角兒擺着的淺笑,像是今天晚上這件事兒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嚴戰從18号樓下來,一直僵硬的身體,放松了下來。
勾了一下唇角,他滿臉柔光,“那就好!”
占色笑着挽住他的手臂,不着痕迹地歎息着指桑罵槐,“我常聽人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嘿,我就奇怪了,你怎麽就沒長歪了啊?”
嚴戰唇角抽搐了一下,“你這嘴,就是刻薄。”
“呵呵!”
沖他一笑,占色并不繼續編排權世衡了。
不管他多壞,到底是嚴戰的老爸。在兒子面前說老爸的不是,怎麽都算不尊重兒子。這麽想着,她擡頭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話鋒一轉,就岔開了題。
“瞧這月亮,快快要圓了。中秋快到了吧?”
“是啊!”嚴戰笑着,凝視他,“今年中秋,準備怎麽過?”
看着他滿含期待的目光,占色不期然就想到了他也是一個從小孤單的孩子。心裏的憐憫刹那浮了上來,她沖他笑着眨了一下眼睛。
“那得看我是你的人質,還是你的妹子了?”
嚴戰揚起唇,輕笑,“你呀,你這樣兒,有人質的氣質麽?”
“哈哈!”
作爲嚴戰的首秘出席晚宴,占色分得了一個獨立的卧室,就在嚴戰的隔壁房間。回到了2号樓,她沒有什麽心情再與嚴戰寒暄了,直接就打着哈哈回了屋。
門兒一關,她頓時沒有了力氣。
靠在門闆兒上,默默呆了足足有一分鍾,她才擡步走進了屋裏。
環顧了一下房間的情況,她别的不管,首先就将門和窗戶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關得妥妥地覺得安全了,才去了浴室裏洗澡。
折騰了一個晚上,她有些累了。
熱水最是解乏,嘩嘩的水聲裏,水絲軟綿綿地落在身上,很是舒服。
占色閉上了眼睛,一隻手輕撫着小腹,與肚子裏的小家夥兒親密地進行着親子交流着,迫使自個兒不去想今天晚上18号樓裏,會發現的事情。
懷着孩子,她沒有洗太久。
不到半個小時,就包着頭發走了出來。房間裏,她開着一盞壁燈,粗略地烘幹了頭發,在壁燈折射出來的柔和光線下,她一個人的影子拉得有些長。
拉過抱枕來,靠在床頭上,她看着電視,想把思想放空。
可看着看着,腦子又繞回了那件事上。一點一點,斷片兒一般在腦子裏來來去去,搞得她很是煩躁,眉頭擰成了一團兒。
索性丢開遙控器,她倒在床上窩在被子裏,望着吊頂上弧度圓潤的天花闆兒出了好一會兒神,最後,她關掉了最後一盞壁燈,閉上眼睛養瞌睡。
“熬夜,不利于寶寶的發育……”
“熬夜,不利于寶寶的發育……”
嘴裏默默地念叨了一遍又一遍,她催生着自己的瞌睡細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慢慢地進入了半睡眠狀态。隐隐約約中,她突然聽見窗戶外面‘吱’的一聲兒,有了輕微的響動。
心裏驚了一下,她睜開了眼睛。
沒有出聲喊人,也沒有去開燈,她一動不動地躺着,望着那扇窗戶。
窗戶被她鎖好了,不那麽容易打開了。不過來人很專業,不到一分鍾的時候,就再次響起了窗戶被打開的清脆“吱呀”聲兒。
接着,“啪!”——
一道極輕微的聲響後,就像古時候飛檐走壁的大俠們入室行竊一般,一個黑影兒從拉開的窗戶口跳了進來,借着窗戶外朦胧的天光,一步一步地往她的床邊兒上摸了過來。
屋子裏很寂靜,他的腳步聲兒很輕。
可每一步,都像踏在占色的心窩子上。
咚……咚……
誰的心髒在跳?
黑影兒很快走到了床邊兒上,他微微地低下頭來,正準備伸手去拍床上的女人,卻猛地對上了一雙染着窗外月盈的晶亮眼睛。
他愣住:“你——”
占色面無表情,看着他披了月光的冷峻臉孔,一字一句沒有感情地說。
“還來幹什麽?”
她臉上平靜得不帶半點吃驚的表情,讓男人的眉頭斂了起來,“你知道我會來?”
占色沒有起身,或者說她一直保持着那個動作,沒有半絲改變。
“猜到了!”
在她清淺的語氣下,脊背僵硬了好幾秒,男人才總算是回過神兒來了。彎腰看了一眼躺在被子裏乖順得像隻小貓的小女人,他的語氣頓時輕松了不少。
“寶貝兒,你還真行,這都讓你看出來了。”
冷冷哼了一下,占色眉頭蹙着,簡單的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
“你要說的話,不必再說了,你走吧!”
男人冷硬的唇角一拉,沒有回答,也沒有離開。隻是靜靜地站在床邊兒上看着她。
“占小幺……”
“滾!”
不想生氣,可占色還是吼了出來。
奶奶的,她把窗都關嚴了,他怎麽還是鑽進來了?
一個字吼出去,她心裏舒坦了許多,可空氣裏的氣氛卻不對勁兒了。
氣流洶湧,熱度增加,呼吸好像在一點點凝滞。
默默轉了轉臉,占色看向他背對着月光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頭皮不由得麻了麻,心中陡然生出不好的警覺來。下一秒,她正準備把身體往床的另一邊兒挪開,男人高大的身形兒就像隻野豹子般猛地朝她壓了過來。
半壓着她,他長臂伸出來,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幾天不見,給老子長膽兒了是吧?”
他的聲音,咬牙切齒,壓得極低。
腰間被人勒住,手腕被人擒住,占色下意識地張開嘴巴就要咬他,不料卻被他堪堪躲過,還把她的下巴給鉗住了。嘴裏‘嘶’了一聲兒,占色徹底被惹惱了,她像隻撒了瘋兒的母豹子,沖着他拳手腿踢拼着命的還擊,嘴裏惡狠狠地大罵着。
“你個王八蛋!放開我,王八蛋!”
男人低笑一聲,怕傷到她的身子,飛快地按住她的雙手壓向了頭頂,大半個身子壓在了她身上,固定住了她拼命扭動的小身闆兒。
“乖兒,别鬧了,小心咱閨女……”
“誰跟你鬧?滾遠點!”占色正在氣頭上,語氣十分的沖。
“占小幺!”男人低低的聲音噴在她的臉頰上,嗓子暗啞不堪,“等明天我由着你來打,行不?現在讓我抱抱,跟你說幾句話就走。”
身體動彈不得,占色扭了幾下,也就有些歇菜兒了,低低喘着氣兒,她沒法兒反抗,卻也不想理睬他,心頭滿滿的怒火壓在一處,她一雙眼睛圓圓地瞪着他,什麽話都不再說。
見她乖順了,男人将鉗住她的手緩緩地松了開來,改爲抱她的腰身兒,将她綿軟的身體整個兒的收入了自己的懷裏,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盯住她的眼睛,片刻後,下巴放松地擱在了她的肩窩兒上。
“占小幺,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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