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璀璨的燈火映襯下,夜晚的京都城,晶亮得像一隻精靈在火中飛舞。
絢爛而迷亂,這是一個現代化的城市。
受了今天‘吊扇事故’的影響,占色腦子裏一直很亂,情緒不高。
躁動而不安,卻又說不緣由。
情人街是一條熱鬧步行街,汽車不得入内,隻能停在街道外面。
占色與權少皇手牽着手進入街道,随行的人前後不遠跟着,融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裏。街燈下,有幾個女孩子正拿着手機在拍照,交頭接耳叽叽喳喳地在說着什麽,她們的表情輕松愉快。那種純粹又簡單的快樂,感染了占色的神經。
眸子淺眯着,她唇角慢慢翹起。
“哎,年輕真好。”
“傻瓜!說什麽呢?搞得好像你很老似的!”
“是老了啊?”
“你要老了,那我不是更老?”
權少皇憐惜地摸了摸她的臉頰,拉着她的手坐了下來。
他們坐的還是第一次來的那個小食攤兒,點了與上次一樣的麻辣幹鍋。
事實上,占色與權少皇在食物上的口味從來就不太相同。他是無辣不歡,而她卻不太喜歡吃辣。兩個人在家裏的時候到也不覺得,因爲錦山墅的菜式總能關照到大家的口味,可在這樣的小食攤兒就讓人着急了。
賣麻辣幹鍋的,人家就隻有麻辣幹鍋,變不出别的東西來。
占色唇角微微一撇,“哎!”
權少皇好笑地朝她看了一眼,眉梢微挑,低沉的語氣裏,有着小小的調侃。
“女人吃辣好……”
“女人吃了美容養顔,還促進血液循環……是不是?”
占色笑起來眼角微彎,在燈光下,眸底晶亮得仿佛有光芒在閃動。
兩個人相視一笑,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過去。
仔細一想,一晃就過去了這麽久。
賣幹鍋的老闆還是那麽熱情,招呼着他們,很快一個麻辣鮮香的幹鍋就上來了,熱氣騰騰的辣味兒往上串,權四爺食指大動,可占色左翻翻右翻翻,好不容易才挑起了一塊土豆片來。
剛準備放入嘴裏,她突然想到什麽似的,頓了一下,又放回面前碟子裏,笑着問他。
“話說,四哥,你給我這十八子,到底是不是赝品?”
權少皇一愣,唇角揚了揚,“還記着呢?!當然不是。”
上次在這個地方,在同樣的攤位上,他曾經嫌棄地告訴她說,她手上的十八子不過是清代高仿的赝品。以前占色是相信的,可經過了這麽多的事情,她就有些懷疑了。權四爺是會拿赝品來糊弄她的人麽?
“我那個時候還特奇怪呢。到底得是多傻的土豪,才會見面就送那麽貴重的東西?!原來啊!哼!黃鼠狼給雞拜年,你丫就沒安好心。”
說着,占色斜睨着她,就把土豆片往嘴裏送。
嚼巴嚼巴咽下去,不過隻一片兒,她就辣得不行,嘴裏‘嘶嘶’着找水喝。
“快快,水,辣着了……”
“小樣兒!”權少皇好笑地讓人買了水過來,歎着氣遞給她,爲自己辯解,“爺那叫沒安好心嗎?你啊,早就是老子碗裏的菜了,那時候,逗你玩玩!”說到這裏,他作勢将一片毛肚往嘴裏一丢,狠狠地咬了下去。
占色瞪着他,灌了一口水,不想再吃了。
放下筷子,她拿手托着下巴,肘在桌面上,看着他吃。
與心愛的男人在一起,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是美好的。雖然占色對食物不感興趣,對人還是蠻感興趣的。權少皇這個男人平時挺講究生活品質,吃穿住行都是要最好的。可偏偏就這樣的男人,也可以随意地坐在街邊兒上,優雅不凡地跟着大衆一起吃路邊小攤兒。
可越是這樣,占色越是喜歡得很。
第一次與他坐在這裏的時候,她覺得他狂傲纨绔強橫霸道,可相處越久,她越覺得他其實是一個有生活經曆的成熟男人。不管做人還是做事,在外表的冷鸷陰暗裏,埋藏了許多刻在骨子裏的溫柔。他有壞脾氣,絕對稱不上完美,可他一心一意對她好,好得都讓她都挑不出來半點兒毛刺。
有時候,她禁不住想,她占色到底何德何能竟然擄獲了這個男人?還能讓他對她的感覺,從六前年一直延續到現在?
“看我幹嘛?”
男人擡頭,似笑非笑地看她。
占色抿唇而樂,打量着他,眉兒彎彎,思緒幽遠。
“快吃,我喜歡看不行啊?”
“傻逼!”
男人唇角微勾,又爆粗了!
占色好笑地瞪他。
可她面前這個男人,哪怕是嘴裏爆粗,哪怕坐在這個與他身份不搭調的街邊小攤兒上,權少皇他還是權少皇,那張上蒼用最精準的刻刀雕塑出來的面孔,依舊俊朗帥氣,且魅力逼人。
六年……
想一想六年漫長的光萌,占色就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權少皇……”
擡起頭來,權少皇眸色沉沉,看着她神色莫辯的小臉,“隻看不吃很缺德懂不懂?”
“額!”
一把收回肘在桌面的手,占色身體前傾,微眯起眼睛,直視着他。
“喂,我有個事兒想問你。”
權四爺棱角分明的臉上帶着一抹狐疑,黑眸爍爍,格外耀眼。
“吃錯藥了?神神秘秘,有話就說。”
深呼吸了一口氣,占色抿唇,“你先答應我,不許生氣。”
皺了皺眉,權少皇看着她,默了一秒,優雅地擦了擦嘴,慎重地點頭。
“行,要問什麽?”
似乎話題有些難以啓齒,占色的表情怪異而尴尬,斟酌了一下,才小聲兒問,“照你的說法,我們當年在一起才幾個月,可是分别卻有六年。……長達六年的時間,你就沒有找過别的女人?”
她承認,她真的無法想象,一段短短幾個月的感情,能抵得過長達六年的時間洪流,時間就是愛情殺手,更何況當年的他到底有多愛她,她還不知道呢。更何況,就算不爲感情,單從男人的生理來說,就不太可能。正如她曾告訴孫青的,男人在性方面都是沒有什麽節操的。而且男人的出軌率會随着地位與權勢的升高而上漲。
一個無論财富地位都高高在上的男人,在六年時間沒有過女人,那可能性有多大?
其實,這個問題,她之前就想問,卻一直沒有開口。
而今兒,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突然就覺得不吐不快了。
當然,在問出這句話之前,她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議。就算他有過别的女人,甚至在這六年裏愛過别的女人,她也是可以接受的。畢竟,那是一段她沒有辦法參與的人生。
此時兩個人對坐着,桌面兒很小。
大概沒想到她會這麽問,權少皇想了想,伸手攥住了她的小手裹在掌心裏,深眸如海,爍爍看着她。
“占小幺,你今天很不對勁兒。”
“權四爺,不要轉移話題!”占色清了清嗓子,開玩笑似的闆着小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雖然六年前的事情,我都記不得了。可是吧,這些曆史遺留問題,還是要搞清楚得,你不許逃避。”
權少皇勾了勾唇,放下筷子,狀似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我說沒有,你會不會信?”
沒有當然是她期待的答案。她雖然沒有潔癖,可任誰都知道自己是男人的獨一無二不可取代,分享男人這種觀念,随時封建王朝的滅亡就已經消失了。然而,對上男人深邃的眼,她卻搖了搖頭,似笑非笑地揶揄他。
“肯定不信啊。一個正常男人,六年時間沒有女人?好詭異!”
低笑了一下,權少皇目光晦澀,落在她白皙的小臉上。
“法官同志,這麽說來,你已經給我定罪了?”
歪着頭,占色神色一沉,“這麽說來,就是有了?”
“傻樣兒!”權少皇依舊在笑,一句話說得很認真,“占小幺,我如果說在你之前,我沒有找到可以上床的女人,在你之後,我不想再與别的女人上床,你會不會感動得哭?”
這反問……
看着他帶笑的俊臉,聽着他半真半假的戲谑,占色的唇角輕揚了起來。
“四爺這麽情深?!那我如果不哭,會不會很對不住你?”
知道她或許相信了,或者仍會有疑惑,但權少皇卻也不想去辯解,隻是抿着唇歎息。
“其實對男人來說,一輩子隻有一個女人,并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光彩事兒。”
“……”
抿了抿唇角,看着他委屈的樣子,占色突然想笑,“這麽說來,你豈不是很憋屈?”
權少皇眸底劃過一抹笑痕,“憋屈談不上!隻是我不想而已。”
說完,他在她手背拍了拍,便收回了手去,拿起筷子來,繼續橫掃着面前的麻辣幹鍋。
這個男人……
占色心裏柔軟了一片。
他并沒有對她說出什麽高尚而偉大的情操,也沒有标榜自己爲了愛情有多麽忠誠與堅貞,他隻是随口一說‘我隻是不想而已’,輕飄飄幾個字,帶過了六年的寂寞。或許還是這是她對不住他的六年寂寞。
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她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權少皇,其實你真是一個特别難得的好男人。能嫁給你,是我的福氣。”
男人頭也沒擡,面不改色地說,“占小幺,你難得這麽誠實。”
“……”
靠,丫也太不謙虛了吧?
占色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是啊是啊!想不到我占色這麽好的運氣,随随便便一嫁就嫁入了豪門,還嫁了一個鑽石王老五,嫁了一個高大上,嫁了一個……”
“停!”終于,權少皇擡頭了,眉頭蹙起,看着她,“占小幺,雖然爺的優點有很多,可你再說下去,就不怕别人聽見了搶你男人?”
“……”
見他臉不紅心不跳的誇獎自己,占色無語地悶笑着,胸膛憋得難受。
好一會兒,她突然又斂了神色,頓住目光,一歎。
“四哥,都說人生就像天氣。總是有晴有雨,有白天有黑夜,有日出有日落。我們倆,能一直這麽下去嗎?”
靜靜聽她說完,權少皇微微眯眼,看着她糾結的小臉,思考了一下才開口,“占小幺,天氣我管不着,但是你,我管定了。這輩子,我們就這樣下去了。”
這輩子,我們就這樣下去了。
男人低沉有力的聲音,帶着情不自禁的溫柔。
有那麽一刻,占色有種想撲過去抱住他的沖動。
那顆今兒一直落不到實處的心,突然平和了下來。一輩子就這樣,真的很好。兩個人都尊重彼此的想法,呵護彼此的感情,不管遇到什麽事情,有商有量,不再激烈地争執。最主要的是,不會有小三小四小五來插足他們的婚姻,沒有人薄情,沒有人矯情,更沒有人會無理取鬧。
這樣,當然是好的。
但,現在讓她矛盾糾結的還有一件事情。
眼皮兒微垂,她遲疑着,又說,“還有一件事兒,四哥……”
她比剛才更加嚴肅的表情,落在權少皇的眼睛裏,便是擔憂。
收斂了笑容,他問:“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占色撫額,沉默了幾秒,使勁兒抿了抿嘴唇,才緩緩開口。
“嗯,那什麽,四哥,這件事情可能也會讓你爲難。咱先說好啊,你不用顧慮我的想法,一切以你自己的考量爲主。其實,就是唐瑜的事情。老實說,在今天之前,我對她也是有想法的,我不太信任她。可我真的沒有想到,她會舍了自己來救我。所以我今兒一直在想,我以前是不是錯怪她了。不管怎麽說,她是我的親姐姐,我希望你能幫幫她……”
“怎麽幫?”男人聲音很沉。
咽了咽口水,占色喉嚨有些梗,“我的意思就是,那什麽,雖然她是權世衡派過來的人,但是,等這事兒過去了,……能不能念在她也是受人蠱惑要挾的份兒上,留她一條命,不要再追究她犯的錯?!”
權少皇看着她,“這個視情況而定。”
“嗯,我說過,你不用爲難。就是在許可的範圍内……”
看着他陰晴不定的臉,占色緊張地咬了咬唇。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股腦兒全說了,“另外,在這之前,我還準備做一件事情。你知道的,唐瑜她現在的情況,在這邊又隻有我一個親人。我準備去找呂教授,然後再勸說唐瑜,把她腦子裏置入的記憶給去除掉。四哥,我真的很希望她能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再繼續這麽下去,你說呢?”
權少皇微微一眯眸,淡淡地說。
“再說吧!”
這……什麽意思?
察覺到他的情緒,占色奇怪地瞪大了眼睛,“難道,你不樂意她恢複自己的記憶?”
“沒有!”權少皇眸底深暗,掃了她一眼,很快又笑開,“想什麽呢?我是說等她好起來再說吧。她現在不還住院?你急什麽?”
輕‘哦’一聲兒,占色點頭,緩和了語氣,突然又擰上了眉頭。
“我想過兩天去一趟中政。”
“去做什麽?”
遲疑了一下,占色看着男人瞬間冷峻下來的臉色,覺得他在這個事情上,太過敏感了。
“四哥……?”
喊了他一聲兒,她清了清嗓子,命令自己把心底亂七八糟的情緒收了起來,稍稍琢磨了一下,認真地告訴他說:“四哥,一個記憶不完整的女人,是有缺陷的。我想過了,不管我被封閉的那段記憶到底是什麽,我想我現在都能勇敢的去面對了。爲了你,爲了十三,我不想再回避。所以,我想去找呂教授,請她替我做做催眠,解除封閉的負向記憶。”
凝視着她,權少皇眼光裏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歎了一口氣,笑了。
“你喜歡怎麽做,都行。”
*
從情人街到錦山墅的路上,權少皇的事情就多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zmi機關今天晚上有什麽行動,他的手機差點兒被打爆了。一路上鈴聲響過不停,占色見他一時皺眉,一時笑開,一時撫額,一時又沉着嗓子安排,着實忙得不可開交。
好不容易等他挂了電話,占色雙手擡過去,替他輕輕揉着太陽穴。
“四哥,你要實在忙的話,其實不用管我的……”
“怎麽了?”
占色手指不停地按捏着,似笑非笑地打趣兒,“日理萬機每天還準時回家的男人,可是不多見了哦?”
長長地歎一口氣,在她小手的揉搓下,權少皇舒服地往她身上一靠,阖上雙眼,享受起了老婆的服務,眉宇間放松了不少,“占小幺,很快就好了。”
很快麽?
占色蹶着身體不太方便,索性往後退坐了一下,将他的頭扳下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慢慢地替他揉着太陽穴,有一搭沒一搭地與邊揉邊與他聊天兒。
雖然他沒有多說,可占色卻感覺得出來,他與權世衡的事情,已經有了周密的計劃。
而且這一次,一定會有結果。
她想:但願,等他這一次報了血海深仇,他會輕松一些。
汽車到達錦山的時候,還沒有到山頂,權少皇就讓司機停了車。在占色疑惑的眼神兒注視下,他笑着抱着她下了車,牽着她的手,沿着錦山那條小路,慢慢地往山頂上走。
“好久沒有這樣兒走過了,真舒服。”
昂頭看他一眼,占色默了。
現代人出入都有交通工具,走路的時間越來越少。他說得在理,在這個夜風徐來,溫情脈脈的夜晚,此時此刻,沒有明亮的街燈霓虹,沒有都市的酒綠燈紅,整個錦山安靜得好像隻有他們兩個人一樣。一擡頭,就可以見到夏夜的星空,繁星點點,一吸鼻子,就能嗅到清新的空氣。
這樣甯靜安詳的夜晚,牽着愛人的手慢慢的走,确實十分美好。
不由自主往他身上靠了靠,占色與他交握着手掌,見他好久不吭聲兒,突然玩心大起。
“四哥,好安靜啊,你給我唱首歌吧?”
“唱歌?”
看着黑壓壓的山林,權少皇低笑着松開她的手,轉而摟緊了她的腰。
“爺要唱歌,整個錦山的鳥都會瘋狂……”
叽叽笑了幾聲,占色輕咳了一聲,戲谑地笑說:“果然眼睛看不見,人的臉皮就會特别厚。”
輕‘哧’了一聲兒,權四爺捏緊她的腰,手指輕輕搔動着,壞笑着,兇巴巴地說:“不相信,要不要試試?”
腰上被他搔得癢酥酥難受,占色一邊笑着一邊扭,“來!我到想看看,鳥都怎麽瘋狂的?”
緊緊勒住她,權少皇低笑,“傻妞兒,爺逗你呢!”
“讨厭!”占色亦步亦随,跟着他的腳步。
“占小幺……”
男人低頭喚了她一聲,突然停下了腳步。
“嗯?”心裏猛地一跳,占色擡頭看他。
沒有燈光,光線不是太明亮,她看不太清男人的表情。不過,卻從他沙啞的聲線兒裏,聽出了一種别樣的情緒來。皺了皺眉頭,她正想問他怎麽了,腰上一緊,她整個人落入了男人的懷裏,他把她勒得緊緊得,又啞啞喊了一聲。
“占小幺……”
一動不動的伏在他身上,占色奇怪了。
“你在搞什麽?”
她看不見,男人卻看得見。
他緊緊摟着她,聲音沉了沉,“就這幾天,抽個時間帶你出去玩玩?”
出去玩玩?
丫真是瘋了!他不是正忙着對付權世衡麽?怎麽好端端地要帶她出去玩兒?
心下微亂,她輕聲問:“爲什麽?你很閑啊?”
權少皇低低一笑,指尖細細地摩挲着她的小臉,磁性的聲音輕柔地拂在她發頂上。
“據說,對一個女人最好的示愛方式,就是帶她去旅行?”
示愛方式?
這個男人的情緒,風一陣雨一陣,占色實在琢磨不明白了。
正待出聲兒,他的手機又響了。
放開她柔軟的身體,權少皇從兜兒裏掏出來一看。電話是無情打過來的。按照他之前說的,他今兒晚上還真以任務的名義約了鐵手出去‘鬼混’,順便又約了幾個朋友,打聽點兒事情。權少皇嘴裏‘嗯嗯’的應着,低頭看向占色,唇角揚了起來。
*
夜色迷離。
同一時間,京都城某高檔酒吧。
看着鐵手闆着的黑臉,無情笑得很放肆。
“兄弟們,今天晚上算我的啊,都别跟我搶!”
今兒除了他們兩個人以外,他還約了幾個朋友,其中有兩個是在道兒上混得不錯的人。搞情報的人,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會有交道。尤其像無情這樣喜歡出來玩的,順水順風,約上三朋四友出來晃蕩更是家常便飯。
這個酒吧環境不錯,格調也不錯,此時正是生意上門的時候,熱鬧非常。
幾個人選了一個酒吧的大卡座。
在這樣兒人聲鼎沸的地方,音樂聲震耳欲聾,最适合談重要的事情,可卻讓人不得不拔高了聲音說話。
一個公子哥兒模樣的人,坐下來先幹了一杯,就捶向了無情的肩膀。
“祁狄,你說你有多久沒約兄弟們了,今兒怎麽想通了?”
無情笑眯眯地喝下酒,掃他一眼,“最近哥們兒忙!”
“忙什麽?還不知道你,忙到哪個女人床上去了?”那公子哥兒大笑着,使勁兒抻掇他。
無情哈哈一笑,又與他碰了一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拍了拍鐵手的肩膀,壞笑着說,“今兒主要是帶我哥們兒出來玩。吳江,你這裏有沒有好的妞……”
皺着眉頭,鐵手打從被無情拽出來開始,面色就黑如鍋底。
不過,冷冷看着,他什麽話都沒有說。
吳江正是這間酒吧的大老闆,雖然他的酒吧表面上沒有那些做‘娛樂行當’的女人,可他們在這個圈子裏混的,手裏有的是‘資源’,要找幾個漂亮又幹淨的小妹兒,也就是一個電話的事兒。
挑了挑眉,他了解地點頭大笑:“那還不好說麽?不過,祁狄,隻給哥們兒找,你呢?”
無情笑着揉了揉鼻子,桃花眼微勾,“我?!我最近傷了胃,在吃素。”
“靠!你小子。那不行!今天晚上在哥們兒的地頭,不招呼好怎麽行?”
吳江說着,就出去打電話了。
除了吳江之外,幾個哥們兒都是常在外面混的,在他們這個圈子裏,換女人如換衣服是常事兒,而祁狄也是花名在外,聽了他準備吃素的話,也不免笑着打趣兒。
無情跟着大笑,心裏卻也感歎。
說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算算日子,他都有多久沒有碰過女人了?要換了以往,這絕對是一件天降紅雨的怪事兒。不過也奇怪得很,雖然他在女人這件事上,從來不覺得節操這玩意兒有十分的必要,也沒有想過要爲哪個女人去守身,但突然就沒有了找女人的興緻。
這種情緒,來得莫名其妙。
想來想去,也就那麽回事兒,做了沒什麽勁兒,不做就算有點兒憋,也不是不可忍受。
吳江的效率很快,沒多少工夫,幾個姿色尚可的女人就婀娜多姿的過來了。
無情挑了挑眉,沖吳江招了招手,小聲兒問,“幹淨麽?”
輕‘嗯’了一聲兒,吳江愣了一下,回頭瞪他。
“靠,你祁狄什麽人?哥們兒能給你找不幹淨的女人?放心用,哈哈!”
“哈哈,夠意思!”無情也哈哈大笑,順手把剛靠過來,在他身上膩歪着像隻軟腳蝦一樣的妞兒,推到了鐵手的身邊兒,笑得眯起了眼睛來,“妹子,好好陪我哥們兒,懂?把你那點兒小手段都使出來,侍候好了,哥哥有重賞!”
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那小妹子抛了個媚眼兒給他,小臉蛋紅了,身軟了,體也柔了,整個像抽了脊椎的小寵物,一個勁兒往鐵手身上靠去。
“哥哥這麽說,妹妹敢不聽麽?”
賣笑賣笑,主要還在一個笑字兒。這些姑娘們都懂,有錢的人都是大爺,他們出來找女人玩兒,就圖有一個樂呵,要的就是好心情,誰也不會敗了别人的興緻。更何況是陪這麽帥的哥哥,那身兒還不馬上軟了啊?。
無情滿意地拍了拍鐵手的肩膀,坐在他身邊,小聲問,“老鐵,你看看,這妹子不錯吧?”
鐵手不給他好臉,“你睡過的?”
“……去!”無情很冤枉,哈哈一笑,“當然沒有,把哥們兒當什麽人了?”
冷哼一下,鐵手不吭聲兒,将水裏的酒灌了下去。
見他雖然不高興,卻礙于‘任務’沒有拒絕,無情心下大樂,覺得今兒晚上絕對有戲唱了。
于是,接下來,在幾個哥們兒的慫恿下,無情幾大杯酒就下了肚,心情難得這麽暢快。
見他那麽放得開,人又長得特别好,坐在他身邊的妹子身體都軟了一半,懂事兒地勸着酒,貼在他身上像一塊兒膏藥,半絲兒都舍不得撒手。爲了給鐵手做一個‘好榜樣’,無情在女人的殷勤裏,無所謂地攬住她的肩膀往懷裏帶。在這樣的場合,玩女人他習以爲常的,逢場作戲罷了,這種事兒,在他的心裏算不得什麽。
可是,當女人入懷,當她香噴噴的身體貼在身上,不停用她豐盈的胸往他身上蹭的時候,他忽然汗毛都豎了起來,有一種怪異地,毛蹭蹭的感覺,突然就不适了起來。
“哥哥,再走一個?!”
那妹子察覺到他身體僵硬了一下,呵着氣兒就往他脖子裏湊。
“你在調戲我?”無情眯了眯眼,低頭看着女人如絲的媚眼,像是爲了證明什麽似的,他大手順勢滑下,在她胸前揉捏了一把,壞笑着問,“這麽熱情,不是處了吧?”
女人愣了愣,沖他眨眼睛,“今日還處着,行不行?”
“哈哈……”
無情似乎很開懷,不着痕迹地放開她,端起面前的酒杯來,大笑着又與幾個哥們兒調侃了起來。
可他的心裏,卻說不出來得膈應。
當然,并不是因爲她不是處女。
雖然說但凡男人都會有處女情結,但出來玩慣了的他卻知道,世界上哪裏來那麽多的處女?事實上,他以前不太在意這個事情,反正上床爲了安全和衛生,他都會采取措施,膈着一層套兒不都幹淨了麽?但是自從出了孫青那檔子事兒,他很詭異的發現,自己不行了。在這件事情上,怎麽都放不開。
喝着,樂着,當那妹子再一次靠過來的時候,他真他媽想一把将她推開。可手僵了又僵,在幾個哥們兒的注視下,實在又抹不開那個面子。強忍着胃部的不适,他一直風度翩翩地笑着,呷着酒,繼續着他情場浪子的營生,裝得雲淡風輕。
鐵手冷眼看着她,一眼也不瞄身邊的女人,自顧自地喝酒。
他與無情不一樣,太過冷漠太過自我,完全不搭理人的方式,搞得那個女人放不開了。
而且做她們這行的女人,眼睛都很毒,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他不是常出來混的男人。可是吧,女人的心很奇怪,越是這樣的男人,反而更容易引起歡場女人的青睐。她沒有靠得太近,微眯着一雙媚眼,将自認爲最勾搭人的媚态做了出來。
“哥哥,你不喜歡我啊?”
鐵手眼睛盯着酒杯,不吭聲兒。
女人抿了抿唇,從她的角度看去,剛好看見男人勻稱的肌肉線條,那種完全有别于歡場男人的力量感,顯得陽剛又正直。心裏一蕩,她又稍稍湊近了一點,胸口若有似無地往他胳膊上一蹭。
“我說哥哥,你就賞個臉說句話呗?!要不然,我陪你喝一杯?”
鐵手眉目一冷,蹙眉看着她,“遠點。”
就淡淡兩個字兒,不算十分冷,卻無端端有一種壓迫感。那美人兒抿了抿唇,就像女兒國的妖精們看到了唐僧似的,直愣愣看了他片刻,對于這個與别人完全不同的奇葩男人,更來了興趣兒。
“出來玩嘛,就是要快活,哥哥你又何必這麽正經?”
聽見他倆的對話,旁邊的幾個大男人都笑了。
“哈哈,美女說得對……哥們兒,放松點,都是自家兄弟,不要不好意思!”
鐵手的舉動和行動,在他們看起來,隻當他是一個生手,緊接着就大笑着起哄。
有人說:“對啊,祁狄的哥們兒,不能這麽放不開吧?!”
又有人說:“妹妹,你要搞不掂我這哥們兒,可就要換人了啊?”
還有人說:“……”
就在衆人的玩笑裏,鐵手突然沉着臉站了起來,徑直坐到了無情的身邊。
“無情。”
“老鐵,怎麽了?放松點,不要闆着臉嘛。”無情挑了挑眉頭,目光晶透黑亮,滿是促狹。
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鐵手微微低頭,壓着嗓子,用幾乎隻有他倆才能聽得見的聲音說。
“你自己都不屑的東西,還來禍害我?”
心裏一窒,無情笑得不自然,“誰說我不屑了?我可是……”
不等他說話,鐵手冷哼着打斷他,“無情,你在逃避什麽?”
無情噗哧一聲兒,樂了,斟滿一杯酒遞到他手裏,目光爍爍地盯住他。
“老鐵,我有什麽可逃避的啊?”
鐵手與他碰了一下,喝下一口酒,聲音沉了沉,“你說你怎麽就那麽矯情呢?找女人,找女人能證明什麽?”
無情微哂,悻悻然地笑:“啥意思?”
“你以爲這樣,她就能給你機會了?你以爲這樣,我鐵手就能忘得掉了?”
一句話很簡單,可是内涵有很多。
無情輕輕晃動着手裏的酒液,透過玻璃杯壁反射出來的氤氲光線,他淺眯着眼睛看着鐵手。突然間覺得,這塊大木頭整天面無表情的闆着臉,其實卻比誰都活得明白。不管什麽事情,他都明鏡兒似的知道。揣在心裏,看在眼裏,卻從來都不張揚不吐半句。
“扯淡!”
輕輕哧着,他有些尴尬,“沒有的事兒。”
鐵手看着他,表情依舊不變,“認了吧,你玩不起了。”
你玩不起了……
幾個字重重敲在無情的心上,他微同一恻,突然着惱了。
“操,誰他媽說我玩不起了?不就一個女人嗎?她不喜歡我,我還不樂意奉陪了呢!”
對的,爲了一個女人至于麽?無情再一次這麽告訴自己。他爲什麽會覺得孫青特别,爲什麽會突然對她有了那麽一點兒好感,不過就是基于男人那點不服輸的心理罷了。孫青她不給自己好臉色,他心裏想不通,就就想要征服她,要讓她服軟,與其他的東西,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在他的心裏,從來隻有一個女人——那就是他媽。
他從來都認爲,隻有哥們兒和事業才最重要,女人這玩意兒,玩玩就行,當不得真。
他動了動嘴皮,他想狡辯!想生氣!
可惜,對上鐵手炯炯的目光,他突然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惶惑……
“老鐵……”
喊了鐵手的名字,他特别想表現得淡然一點,輕松一點,從容一點,可對上鐵手嚴肅的黑臉,他有些頹然,因爲他也不清楚真實的自己,到底應該是一個什麽樣子了。
望着他,良久,他突然将手裏酒,一飲而盡。
“或許,你說得對。”
鐵手看着他,沒有再吭聲兒。
接下來,在鐵手的态度十分明朗的情況下,無情不抻掇他了,另外幾個人也就不好意思再拿他與那個女人來打趣了。兩個人坐在一起,一杯一杯地喝着。鐵手沉着黑臉,幾乎不怎麽插嘴。而無情滿臉都帶笑容,随口與那幾個男人聊着,眼神兒還是一如往常的暧昧。
卡座裏熱鬧,卡座外面更是喧嚣。
在這個時間點兒,最是酒吧熱鬧的時候。
喝着喝着,鐵手面色一變,目光望向舞台中央,突然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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