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松了氣。
孫青眼睛裏的情緒,從驚詫到疑惑,轉換得十分自然,不顯半點突兀。
那麽這事情,應該與她無關。
稍頓一秒,她左手輕輕拂了拂被面兒,唇角噙着笑意。
“說什麽呢?我怎麽可能會懷疑你?我隻是有些疑惑。孫青,你在與家裏人通電話時,有沒有說起過這件事兒?”
孫青噤了聲,面色僵硬了。
“占色,你是說……?”
眯起了眼睛,占色打量着她的臉,揚起了唇。
“嗯?說了?”
孫青眼皮兒跳了跳,仔細回想着當天的情況。
“本來,我媽知道我受了傷,就一直催着我回去休養。那天,她又打電話過來,我找不到好的理由推托。當時随口就找了你的事兒做借口。我對她說你剛出血送醫院去了,這個時候,我怎麽能走?我媽當時吓了一跳,八卦地問了下情況,然後還說指不定是小産了……”
心下一窒,占色目光微涼,思索着沒有說話。
孫青看到她的表情,手指攥緊了,面色發白。
“占色,我媽她其實就一個離休婦女,除了嘴碎點兒,沒别的毛病。她肯定不會與這件事情有關的。可是,我知道zmI的規矩,每一個知情者都值得懷疑與調查,一會兒,我會主動給四爺打電話彙報情況。”
淺淺笑着,占色将手放在孫青手背上,拍了拍。
“不要緊張,會查清楚的!”
望着占色一雙明亮得仿佛能洞悉世事的目光,孫青喉嚨噎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
權少皇是接到無情的電話過去的。
在他來這兒之前,與這件事情有關的孫成昊和杜曉仁兩個人,都已經被逮捕關押了,也已經審訊過了。至于唐瑜打電話給占色的事情,也已經做出了處理。事發時,紅玺台兩個貼身監視唐瑜的人,是在與她聊天兒的時候,不知不覺被她催眠睡過去的。由于他們沒有足夠的警惕性,即便無辜,還是受到了嚴肅的内部處分,并且調職。
謹于這次事情,無情按權少皇的要求,再次加強了對唐瑜住地的監管。
zmI機關的審訊室和關押室,不是一個好地方。
即便外面天氣正晴,陽光燦爛,屋裏卻始終沉悶得帶着一種莫名的陰冷與昏暗。
見權少皇進來,無情站起身來,按規矩先敬了個禮,才又坐回去,向他大緻交代了一下審訊的情況。
歸根到底一句話,杜曉仁這個女人,再次成了‘無辜’者,有嫌疑的人是她的男朋友孫成昊,她做的一切都是被孫成昊給算計的,包括那一張引起占色小産的Ps照片兒,也是孫成昊發到她手機上的。當時她的人确實在紅玺台,就和孫成昊在唐瑜住的那個單元房對面看房子,她剛剛見到權少皇就被孫成昊拉開了,接着是孫成昊拍成了照片兒,傳到她的手機上,再由她傳給占色的。
權少皇聽完,臉色森冷,望向無情。
“你怎麽看?”
無情挑了挑眉頭,神色淡定,唇角微掀。
“我查過她的手機,事情差不多是真的。姓孫的本來就爲了利用她與嫂子的關系,才又找上她的。不過這個女人也沒有她自己說的那麽無辜就是了。各取所需,姓孫的利用她,她圖姓孫的房子,都不是好貨色。”
權少皇點了點頭,“那個孫子招了麽?!”
“招了。”
無情話音未落,拿過桌面上的遠程控制器摁了一下。
zmI與世界任何國家的軍情機關一樣,有一套完整獨立的審訊‘技術’。一般來說,不管是間諜分子還是恐怖分子心裏都清楚,一旦被捕想不開口很難,區别在于能熬多久罷了。現在新型的審訊技術結合了高科技的玩意兒,比起老祖宗那些個東西,更能讓人不寒而栗。當然,這些東西很複雜很微妙,每個人國家都在提倡禁用,可對于那些訓練過的間諜來說,不整點‘新鮮玩意兒’,又怎麽可能從他們嘴裏撬得出情報來?
話說回來——
控制器摁下,審訊室裏的情況,就傳遞在了室内的大屏幕上。
審訊室裏隻有被拷着的孫成昊一人。他看上去約摸就二十七八歲,個頭不高,身體微胖,小眼睛高顴骨,臉色帶着一點兒不健康的臘黃和蒼白,大概是審訊的結果。在攝像頭下,他戴着手铐的雙手合攏夾在膝蓋中間,面露恐慌,一雙眼睛不安地東瞅西瞅,樣子獐頭鼠目。
綜合來說,這人長得麽,一個字:醜。
比起有幾分姿色的杜曉仁,他的樣子真是慘不忍睹。
權少皇看着屏幕,眉目斂住,臉上除了陰沉,沒有半分其他表情。
無情瞥他一眼,自得地在坐在對面,語氣輕松地彙報情況。
“這孫子還沒怎麽收拾,就什麽都交代了。嚴格說來,他算不得satan的人。爲satan做事的理由更是荒唐得令人發指。這厮不學無術,整天東遊西逛閑得無聊,看多了諜戰劇裏的英雄,覺得做間諜很牛逼很拉風,那樣才能找到人生追求和價值。這傻逼給自個兒取了一個代号叫人魚。他的上線代号‘碩鼠’,與他單線聯系。”
權少皇眉目涼了涼,“碩鼠資料掌握了嗎?”
“孫成昊這孫子知道得不多,屬于satan組織最下層的聯絡員。他爲satan做事兒,是碩鼠主動找上他的,他沒有見過碩鼠本人,更不知道他的情況。隻知道那人在京都市已經呆很久了,不過一直沒有過任何行動,一直處于靜默狀态。按照孫子交代的時間推算,碩鼠的啓用是在蝙蝠入境,李傳播被捕了之後。另外。孫子交代,碩鼠給他介紹過情況,說是他們在京都市有一個秘密的間諜組織網,但是人員都是單線聯系,包括他都不知道誰是自己人。”
聽無情說完,權少皇靜默一下,才問,“孫子知道蝙蝠嗎?”
無情搖頭,“不知道。但他大概猜得出來,碩鼠的行動,也要聽上線的指揮。”
說白了,這孫子就是一個間諜的腦殘粉兒,啥也不知道。
潛伏在國内的satan間諜組織網人員名單,一直是程貫西想要搞到的東西。可除了satan高層,估計沒有人能真正掌握,就算satan組織高層,知情人大概也不出一個手指那麽多人。而極讓人頭痛的問題是,間諜在不啓用的時候,他們就是一個普通人,有正常人的身份和社會背景,隻有得到了上級的指令,才會開始行動,根本無從分辨。
不過,依了孫成昊的供述,碩鼠肯定不是蝙蝠。
沉默一下,權少皇眯了眯眼,問,“那孫子在論壇上與唐瑜的眉來眼去是怎麽回事兒?”
“也是得了碩鼠的指令。”
“嗯?”
“孫成昊交代,他并不認識唐瑜,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自己人。隻是按照碩鼠的吩咐,在照片發送完并且确實占色收到了之後,就在天涯論壇上那個《我的老婆出軌了,我該怎麽辦?》的帖子下面回複一條‘那就讓一堆别人的老婆也出軌’,如果照片沒有确認發送收到,就不用去回複了。”
權少皇鎖緊了眉頭。
這麽說來,論壇帖子應該是他們使用暗語的一種表達方法。
以此類推,間諜們可以不用知道對方是誰,隻需要從帖子上面的回複情況,就可以知道事情已經進行到了哪一步,每個人各司其職,不論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也不容易暴露别人。因爲這樣的帖子,論壇上會有來自世界各地的網友正常留言。而孫成昊之所以被追命找出來不對勁兒,全因他貪色。
唐瑜在天涯論壇的馬甲,有漂亮的頭像,還回過幾個比較‘内涵’的帖子。什麽深夜孤獨,想老公睡不着之類的,這厮就追上去翻帖子了,哪兒知道因爲就暴露了。
不過麽……
就算他不好色,蝙蝠大概也準備放棄他了。
發了那兩條彩信之後,姓孫的利用價值也就算沒有了,不過一顆棄子。
而唐瑜,究竟是因爲聽命于權世衡而與蝙蝠有勾搭,還是因爲她本身就是satan的人?
“老大……”無情就像看透了他的心思,挑了挑眉,問,“你那個大姨子,要不要再審?”
凝視他半秒,權少皇眸底轉涼,一字一頓,帶着逼人的威壓。
“不用!”
“爲什麽?”無情嬉皮笑臉地笑着,又補充了一句,“舍不得如花似玉的美人兒?”
“滾蛋,少他媽開玩笑!”
“怕什麽,我嫂子不是不在麽?”
“催眠都用過了,還能審出什麽來?”
權少皇瞥向無情,眉目轉冷。沒有做太多的解釋。
爲什麽他要給唐瑜那麽好的待遇?!理由很簡單。除了她是占色的親姐姐之外,他還得給權世衡或者satan傳遞出一種信息——對于唐瑜這個女人,他是很優待的。很有可能已經上了他們的套兒,讓他們摸不準他對唐瑜到底存在什麽心思,究竟會不會上鈎。
拖住對手,也是一種辦法。
要不然,正如占色說的,一計不成,沒了唐瑜,還會有别的招兒,何必疲于應付?
*
“報告——”
正在這時,追命進來了。
看着權少皇冷峻的臉孔,她抿了抿唇,沒敢說太多沒用的廢話,很快就把近期的整理報告遞給了他,同時向他彙報了最近的網絡監控情況和幾起網絡洩密案例的執行情況。聽完了她的話,權少皇略略思忖了一下,想到了什麽似的,轉頭看着她,聲音突地淩厲了。
“狸貓還沒有消息?”
被他那眼神兒一掃,追命駭了一大跳。
知道老大很關心這位戰友,她不敢遲疑,趕緊搖了搖頭。
“報告老大,還沒有……”
權少皇唇線冷抿,仰躺在椅背上,目光淺淺眯了起來。
自從失火逃離,程貫西返回美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除了上次傳回來龍把頭在京都的事情之外,再沒有與組織聯系過。照這個情況來看,他的情況應該不太妙。
在這期間,satan組織和權世衡都頻頻動作,而他竟然都沒有提前預知,就隻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了——他要麽就是已經出事兒了,失去了自由。要麽就是他還在考核期,不方便與組織聯絡。
要是真懷疑上了,那他就是兇多吉少了。
權少皇心裏沉了沉,阖上了眼睛,手撐額頭,靠在椅上一動不動。
見到他那個樣子,無情和追命也不敢吭聲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權少皇才擡起了頭來,一雙眼睛深邃冷冽,仿佛蘊藏着一個會吸人靈魂的漩渦,聲音更是冷得沒有半點兒的溫度,一字一句,條理清晰的向無情命令。
“找機會放掉孫成昊,再‘不小心’讓他得知,程貫西是zmI機關的人,讓他拿回去向碩鼠邀功。”
“什麽?老大——”無情吓得不輕,差點兒從椅子上蹦達了起來,一雙桃花眼兒都瞪大了,“你這是唱得那出戲?搞不好是要死人的。”
權少皇勾了勾唇,目光透着一股冷入骨髓的涼氣。
“蔣幹盜書,聽說過沒有麽?”
蔣幹盜書?
無情沉默一下,大抵能理解他的意思了。依了孫成昊的智商,指定想不明白這麽周密的計劃。得到這個消息,又不小心逃了出去,指定會告訴碩鼠這件事情。而孫成昊畢竟與程貫西不在一個檔次,satan組織肯定不會相信他能逃出去,一定會想到他的逃離是zmI機關的指使,而他嘴裏的這個消息,正是權少皇故意放給他的。
揚了揚起唇,他豎起大拇指,佩服得五體投地,小聲地問。
“老大,好一招反間計!”
“不!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涼飕飕地說完這句話,權少皇高大的身軀坐在光線的剪影裏,依舊一動不動。
好半晌兒,才再次傳來他沒有情緒的聲音。
“追命,等孫成昊成功逃脫,記得多打幾個電話,告訴我這個好消息。”
“啊……”追命聽得一頭霧水。她是一個純搞技術的妞兒,對于計謀什麽的完全一竅不通。聞言愣了愣,正想要發揮她話痨本色問個究竟,卻發現無情遞了個眼神兒過來,趕緊把話咽了下去,乖乖地敬了個禮。
“是!”
權少皇不再多說,徑直站起身來,準備去看看杜曉仁。
看着他冷得不透風的背影,追命覺得這大熱天兒的,脊背上竟然涼了一片。可即便如此,她咬了咬下唇,還是忍不住沖了上去,跟上了他的腳步,狗腿地問了一句。
“老大,你真厲害。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麽啊?”
權少皇偏頭,斜撩了她一眼,目光極淡,“告訴給内鬼知道。”
好吧……追命還是想不通。内鬼?難不成她的身邊兒有内鬼?
撇了撇嘴,她剛才還是涼涔涔的脊背上,突地就一陣汗透了。
“老大,我該怎麽做……”
權少皇皺了眉頭,心情似乎不好,“不知道就别問。”
咽了一下口水,追命擡頭,看着走在身邊兒的無情。壓着嗓子,将聲線兒放得極小。
“情哥哥……”
這個稱呼,讓無情雞皮疙瘩抖了抖,渾身惡寒了一下。
不過,誰讓他向來就憐香惜玉呢?揚了揚唇角,他伸手拍拍追命的肩膀。
“小妞兒,演戲會不會?”
追命皺着眉頭,還是不懂,繼續搖頭。
孺子不可教,無情隻能感歎了,“算了,還是老大說得對,不知道的事兒,最好不要問。你的任務就是,該幹嘛就幹嘛吧,懂了?”
說完,無情勾起唇角,笑着大步追上了權少皇,留下追命在原地冥思苦想。
*
杜曉仁被關押在另一間審訊室。
因爲她确實沒有參與satan的事兒,而且又是占色的朋友,無情沒有給她太過分的對待。隻不過,關押她的那間稱爲‘冷凍審訊室’的環境有點兒糟糕就是了。所謂‘冷凍審訊室’,顧名思義,裏面很冷,基本上一直保持的溫度是零度至零下50度不等。具體溫度指數,看人爲的調節情況。
這間屋子比起别的審訊室來,更爲潮濕與昏暗。
而且,由于濕氣較重,空氣裏還帶着點兒黴臭的味道。
杜曉仁這會兒的待遇很不錯,零下10度,挺好的了。
隻可惜,夏天她裝得太單薄。
一層夏季薄衣怎麽能禦寒呢?身體蜷縮着被铐在椅子上,她冷得瑟瑟發抖,樣子有些可憐。
“……來人啦,你們……放了我吧……放我出去,跟我無關啊……”
空蕩蕩的屋子裏,沒有人回應她,連回音都沒有,冷得發悶。
她冷……他很冷……
她知道運動可以産生熱量,會讓她舒服點兒。可她身上的手铐和腳鐐卻限制了她的活動範圍,除了坐在已經結成了冰塊兒的椅子上,任由那一波比一波強烈的寒氣入體,沒有半絲辦法去解除這寒入骨頭的桎梏。
冷,鑽入了骨頭縫兒裏的冷。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要結成冰了。衣服濕透了,頭發,眉毛,似乎連眼睫毛都被冰塊兒給凝固了。一雙嘴唇凍得快要張不開了,除了心髒還在跳動,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活着。或者說,這樣嗤心的痛苦折磨,讓她甯願好好地死過去。
“嗒嗒……”
這時,門口幾道腳步聲兒傳了進來。
一種強烈的求生**支配了她的行動,她突然又有了力氣,啞着嗓子失聲兒喊。
“……救命啊……救命啊……我是無辜的……求求你們……”
她拼盡了全力,可那聲兒還是太細,都不像尖叫。
她覺得自己明明就在掙紮,可動作卻奄奄一息。
外面沒有動表兒,她豎着耳朵聽着,以爲自己産生了幻覺……到底還是沒有人來嗎?
在徹骨的寒冷裏,她眼皮兒顫着,上下兩排牙齒來回敲着,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哐當——”
鐵門打開的聲音,驚動了她。
“啊!救命……”
又是一聲兒低弱的慘烈哀叫,仿佛動物在臨死前的低嚎,帶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站在門口,權少皇冷眸掃了過去,視線鎖定了她,滿臉不悅。
見到老大的表情,剛才守在外面的守衛驚了驚,走過去踢了她一腳。
“吼什麽?好好坐着。”
“救,救命……”
人在冷的時候,對疼痛的感受會越強,杜曉仁條件反射地擡起頭來喊救命,卻乍然見到了不遠處的權少皇。
驚了一下,她瞪大了眼睛,以爲自個兒在做夢。
在占色與權少皇一起的這些日子裏,她曾經無數次夢見過權少皇英挺的身姿。在她深沉的睡夢裏,他也總是這樣天神一般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可是,卻從來都不會多看她一眼,甚至于每次都忽略了她的存在,拉過她身邊的占色就走。唯一有過的幾次旖旎春夢,全是她在清醒狀況下,自個兒臆想出來的。
她曾經疼恨過,爲什麽夢裏都不能好好看她一眼。
然而,這會兒,權少皇就在她的面前,而且還看着她……可她的心潮起伏間,卻說不上來是個什麽滋味兒了。
這個男人,永遠那麽疏離冷漠,高高在上。那強勢逼人的氣勢,即便隔着幾米遠的距離,她也能感受得到。
曾經在做白日夢的時候,她幻想過這樣的情況,有一天他會噙着笑過到她面前,拉上她的手,緊摟着她的腰,讓她跟着他走,就像對占色那樣兒。而她會在衆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下,挽緊他的手腕,走在五光十色的紅地毯上,接收着來自四面八方的眼光,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獲得無數榮光。
不過。
在後來,她知道那永遠隻能是夢了。所以,她又攀上了孫二手。
當然,孫二手幹的那些事情,以她的聰明,自然不可能完全不知情。隻不過,她這個人向來謹小慎微,擅長于規避自己的風險,懂得怎麽借力使力,借刀殺人。所以她才會索性裝着什麽都不懂。本來以爲這次也能像上次那樣僥幸過關,卻沒有想到,會被關在了這個比活剮人皮還要難受的地方,讓她恨不得早點兒死去。
想到這些,她一顆冷凍過的心髒,仿佛被層層剝開,滴滿了一地凝固的鮮血。
可到了這個時間,她哪裏還能有什麽骨氣?
隻不過就遲疑了一下,身體一軟,雙腿‘叭嗒’一下跪了下去。
“權……權……先生……”
敲着兩排咬不攏的牙齒,她止不住淚水的請求。
“饒……饒了我吧……我錯了……我不該聽孫成昊的話……我沒有在紅玺台見到你……嗚嗚……我那麽做……也是關心占色……一聽見孫子說你包了二奶,我就替色妞兒不值……你知道的……我跟她是好朋友……所以我沒有多想,也不知道照片是Ps的……上了他的當……直接就發給了色妞兒……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有心……有心要害色妞兒的……”
哭着,求着,她冷得鼻涕口水一大把,挂在了嘴角上,那個樣子狼狽到了極點。
權少皇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目光冷鸷地盯着她。
好半晌兒,他才突兀地問。
“你知道,我最寶貝的東西是什麽嗎?!”
在他陰沉的回話裏,腦子完全漿糊了的杜曉仁,不懂他什麽意思,懼怕得一陣叩頭。
“權……權先生……我……我不知道……你好心……饒了我吧……”
走到她的面前,權少皇慢慢地蹲下身,聲音很涼,情緒沒有起伏,像在問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告訴我,哪隻手發的彩信?”
杜曉仁驚恐得面色全白了,擡了一下顫歪歪的右手,卻沒有力氣擡起來。
“這……這個……饒……饒了我……”
下一秒,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突地眼珠子就瞪了出來。短促的‘啊’聲沒完,她整個人就像一隻被扼住了咽喉的鴨公,暗啞地低低慘叫着,就倒在了地上。那一隻本就被凍得不成樣子的右手腕,被權少皇給活生生地擰斷了。
那痛……鑽心。要命!
杜曉仁長了這麽大,雖然生活不太富足,可這樣的苦頭,還是第一次吃到。而且,在這之前,權少皇在她的心裏,就是一切美好的化身。她從來都沒有想過……他會有這樣冷酷嗜血得如同惡魔的一面。
她怕到了極點。
鼓着一雙眼睛,她抽搐着痛得身體蜷縮了起來,像一條蚯蚓似的掙紮着在冰面兒上扭動。
擰斷一個人的手,對權少皇來說,太小兒科了。他臉上連半絲表情變化都沒有。做完了這件事兒,他慢悠悠地站起身來,優雅地擦了擦手,聲音冷酷得宛如索人命的黑白無常,将剛才那句話的結果,直直灌入了杜曉仁的耳朵。
“我最寶貝的人,就是占色。你要是乖乖和她做朋友,會有很多好處……可惜,你錯過了機會。”
“權……生生……饒……了……我……”杜曉仁痛得說不了一句完整的話了,咬字也不太清楚。
權少皇冷冷勾唇,不置可否地轉過身去,沖門口的兩個守衛招了招手。
“拖出去。”
“是!”
一聽這句話,杜曉仁眼睛瞪成了銅鈴兒。原本還在扭動的身體,失去了最後一絲力氣。
她能想像得到,被拖出去,還能做什麽。剛才就已經被擰斷了手腕兒,依了這個男人的殘暴程度,現在被拖出去,肯定是再也活不成了,他們這是準備要殺了她啊……
蝼蟻尚且偷生,她也不例外。
在這一刻,她拼着勁兒,努力地擡起了頭來,凍得烏紫的兩片兒唇,一開一合,低低哀求。
“……我錯了……色妞兒……占色……救我……救我……”
她聲聲兒呼喚着占色,以此來做爲她生命的救贖。可卻沒有人理睬她的哀求,到了這裏的人,不管遇到什麽事兒都已經習以爲常了,心硬得如同石頭,誰會管她死活?就在她的嚎叫裏,兩名戰士迅速走近,拖着她被擰斷後折垂下來的手腕,一人一隻手就往外拉了出去。
“哐當——”
鐵栅門在她身體的拖動下,又發出刺耳的一聲兒。
她幾欲暈厥,連哀求聲都弱了,卻沒有想到,權少皇撒旦般的冰冷聲音會再次傳入耳膜。
“看在占色的份上,饒你這一次。有多遠滾多遠——”
“謝……多謝……權……先生……”
“不要謝我!”
杜曉仁很聰明,呼吸着室外暖和的空氣,忍着痛哭泣。
“謝……色……色妞兒……”
很快,杜曉仁被拖着遠去了。
一直站在權少皇旁邊的無情,看了半天兒戲,卻有點兒不理解他的舉動了。
依了權少皇冷酷陰鸷的性格,在這件杜曉仁算不得完全無辜的事件裏,害得他倆沒有了一個孩子,他肯會不會輕易饒了她。要知道,幹他們這行兒的人,最忌諱就是背叛。杜曉仁幹的事兒,就算不弄死她也得讓她脫層皮才對。而現在就斷了她一隻手,回去還能再接上,事實上,除了吃了點兒苦頭,痛了,吓了,屁事兒都沒有。
想不通,他問了。
“咦,我說老大,爲什麽就這麽放了她?”
權少皇盯了他一眼,揚了揚唇角,大步往外走去,正好與杜曉仁被拉走的方向背道。
“老子做事兒,自然有道理。”
摸了一下鼻子,無情清了清嗓子,沉默了。
跟了幾步,看着他陰恻恻的側臉,突地,他明白了。
“你放了她,是爲了順應孫成昊的事情?”
權少皇牽了一下唇,聲線兒冷鸷,“不完全是。再怎麽說,我得給你嫂子點兒面子。”
無情眯了眯眼睛,腦袋上有三條黑線劃過。虧得他想得那麽深,原來竟然是這麽荒唐的理由。老實說,他突然覺得這位領導的作風,越來越往妻奴化的方向發展了,長此以外,可怎麽得了?
“老大,你不會被人給調包了吧?你真就這麽放過她了?”
權少皇冷笑一下,眸子危險一眯,轉頭看向無情,那目光裏挑出來的陰冷,涼入心脾。
“你覺得呢?!”
脊背寒了寒,無情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
——先一石二鳥,再秋後算賬。
歎了一口氣,他沒有再多問什麽,跟在了權少皇的後面,心裏卻莫名别扭。一個男人愛上了一個女人,結婚成家之後怎麽就會變了呢?往常老大做這些事情,哪裏會去顧慮别人怎麽想?而現在……爲了顧慮嫂子的感受,竟然會暫時放過一個毫不相幹的女人。
多他媽的柔情啊!
狗屁的愛情,真操蛋!
又走了幾步,他還在罵着愛情沉思,耳朵根兒上突然又傳來了一句。
“你這幾天,調查一下孫青那頭的情況。”
孫青?
無情驚了驚,腳步倏地頓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兒。
“老大,你懷疑她?不能吧?”
在他見了鬼一樣表情注視下,權少皇蹙了蹙眉,盯着他吃驚的桃花眼。
“操,你這麽敏感做什麽?我說懷疑她了?!”
無情不好意思,讪笑,“額!明白——遵命!”
*
京都市的天兒,一天比一天悶熱。
天氣預報前兩天都在說,要連着下幾天雷陣雨,會降溫,涼爽。
可是,連續幾天都過去了,京都市還處在高熱的狀态,一絲風沒有,更别提雷陣雨了。
錦山墅裏,占色的腳傷恢複情況良好,已經可以随便下地走路了,就是角度不對的時候,才有些吃痛。她覺得自個兒沒事兒了,可權四爺有吩咐,不許她走動太多傷到了筋骨。爲了不違背了這隻雄老虎的命令,她還是沒有去上班,每天隻有在他去了部隊之後,才在家裏到底走上幾圈兒,練練腳。
在家裏的日子,閑得發黴。
尤其是十三去了學校的時間段,除了上網或者和孫青聊天,她真沒有什麽事兒可幹。
一種與世隔絕的狀态,讓她很郁悶。
計劃沒有實施成功的權老五,又回部隊去了。權少皇與他的四大名捕,整天也忙得不可開交,早出晚歸腳不沾地兒。
還有讓占色想不明白的是追命那個小丫頭,最近也不知道她怎麽了,對冷血的态度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從以前唇槍舌占的明鬥,變成了不冷不熱的暗鬥了。隻要看見冷血,她勢必調頭就走,就像見到了什麽髒東西一樣,表情說不出來的怪異。不管冷血對她說什麽,她都一律不搭理。後來逼急了,她索性連着好幾天都沒有再回來過這裏了。
占色給她打電話,她隻說在值班兒,就在部隊睡了。
她不過來的結果就是,除非有什麽事情,冷血也不怎麽過來了。
這樣的情況,變得很詭異。
于是乎,在無情見天兒的忙碌和鐵手無邊無際的沉默裏,錦山墅反常的冷清了下來。
好在,艾倫昨兒打電話過來,說她今天要搬到錦山墅來住一段時間。
錦山墅雖然是家,可占色知道zmI的情況複雜。因此,她沒有自作主張,而是提前向權少皇打電話請示了一下。沒有想到,她剛提出來這件事兒來,權少皇就很爽快地答應了。他的意思是艾小二雖然吵是吵了點兒,可再怎麽着說都是一個無所事事的無業遊民,有她陪着,占色能解解寂寞,也算廢物利用了。
咳!
艾倫聽完了占色的轉述,氣得腦袋上的鹦鹉發絲兒都豎了起來。
不過,作爲一個被收留的無業遊民,又是可能近距離的接受她的男神鐵手,她心裏的開心還是多于被郁悶的。在電話裏,她當即将胸口拍得叭叭作向,十分仗義的說。
“占小妞兒,你放心,艾爺的追夫路,重新邁上了一個新台階,不會虧待你的。”
占色很佩服她,真心的。
“行,那預祝你——馬到成功!”
“必須的。”艾倫夾着手機,把準備帶過去的東西一一點着,神神秘秘地對占色說,“爲了艾爺的馬到成功,我帶了幾瓶好酒,到時候,咱哥們兒得好好地喝幾杯?”
“……”占色眉梢皺緊了,笑着嗤她,“我腳沒好,不能喝酒。”
“哦對哦。”艾倫想了想,拿着手機,又搔了搔頭,“算了,我也不指望你陪我喝了。你和孫青就負責陪着我,我自個兒喝就成。等我喝得有了狀态,才有膽兒去找我家鐵手。”
“……你啊!”
聽着艾倫興奮的樣子,占色真不好打擊她了。
不過,在她喳喳喳的聲音裏,她卻可以預見,有了艾倫,錦山墅一定會熱鬧許多了。
一早起床她就讓人把艾倫要住的客房給收拾好了,可還沒有等來艾倫,卻把無情給等回來了。
無情是沉着臉回來的,向來風流倜傥的花花公子,難得臉色有這麽糟糕的時候。
進了門兒,他與占色打過招呼,直接把坐在沙發上的孫青給叫出去了。
這兩天見到無情,孫青心情就有點兒忐忑,有一種老鼠見到了貓的感覺。
她知道無情在調查這件事情,雖然說不上心虛,可隐隐總會覺得對占色有點兒愧疚。
腰傷還沒有完全康複的她,與占色一樣,恢複得還算不錯,可以慢慢地自己走動。可要跟上無情邁開的大步,還是有些艱難。然而,這個沒愛心的同志,差根兒就不管她的死活,徑直在前面走着。她咬碎了一口牙,等好不容易走到了錦山墅樓下的偏廳,柔着腰坐在沙發上,覺得一口氣兒卡在了喉嚨裏,快要喘不勻了。
“無情,你找我了解……是要了解情況?”
無情抿了抿唇,沒有回答她,掃了一眼她額上的細汗,好心地給她倒了一杯水,又拿着遙控器去開空調。
“你說這鬼天氣,就像你們女人一樣善變。雨下起來就纏綿不休。這熱起來吧又沒完沒了。”
喝了水的孫青,心裏剛舒了一口氣,就聽到他這麽說,哪裏會舒坦?
唇角狠抿了一下,她不鹹不淡地噎了回去。
“呵,天氣預報不天天在說麽?要下雨降溫,可你看看……就像你們男人一樣,半點兒不靠譜!”
正瞧着空調的無情,又一次領教了她的軟釘子,不由怪異地調轉過頭來,死死盯住她。
“不擡扛你會死啊?”
孫青皺了皺眉,無心與他糾纏,“不繞彎了。說吧,你到底找我有什麽事。”
盯了她好幾秒,無情才似笑非笑勾着唇,坐在了她的對面,懶洋洋回答。
“公事。”
“我當然知道是公事。你要想問什麽,你就問吧,我不會隐瞞。”其實那天兒自從占色問過她之後,孫青心裏就已經有了被訊問的準備。隻是沒有想到會在錦山墅接受訊問就是了。
無情撩了她一眼,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從随身帶回來的公事包裏,抽出一個資料袋遞給了她。
“自己看吧。”
“什麽東西?”孫青眉頭擰着,打開資料袋,從裏面抽出一摞資料來。
一看,她的臉頓時綠了,聲音都顫了起來。
“無情,你什麽意思?”
無情摸了摸下巴,一臉賤樣的笑着回她,“我說過了,公事。”
孫青胸膛不停起伏,深受打擊。
那一摞資料全是與她有關的調查報告。包括她的家庭、履曆、還有社會關系等等,調得非常的詳細。其中甚至還有她第一個男朋友的事情,尤其是何易哲與她,何易哲與那個叫小晴的前女友的交往的資料,詳細到了每一個電話的時間,每一次約會地點,每一條短信的内容。從調查資料來看,何易哲的那個前女友,确實已經懷孕了,而且還是何易哲的孩子。
當然,以上這些都是無情的工作。她無從抗拒,更不會惱羞成怒。
她難以接受的是,就在何易哲與前女友的短信消息裏面,有一條非常無恥的内容,被無情特地用紅線給标注了出來,還畫了一個嘲笑的笑臉兒,讓她覺得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恨不得生吃了他才好。那是一條何易哲昨天發給小晴的短信,大概爲了哄她打掉孩子,他在短信上不要臉地寫着。
“寶貝兒,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心裏一直愛的就是你。這麽跟你說吧,我跟她真的幹幹淨淨,吻都沒有接過,就牽了下手,我身上都起雞皮疙瘩。不瞞你說,就她那張青水臉真讓人沒勁兒。老處女一個怎麽能跟你比?對着她我都硬不起來……你說我多苦啊,不過我媽把我逼得太緊了,我不得不應付……你現在乖乖的,先把孩子做掉好不好?以後咱們再生。”
孫青氣得手都在發抖。
一雙眼睛死死地瞪着無情,恨不得吃了他。
“無情,你調查就調查,爲什麽要搞人身攻擊?”
無情覺得她生氣的樣子特好玩兒,身體前傾過去,盯住她怒極的臉。
“哎我說,孫青同志,攻擊你的人是何易哲。你搞錯對象了吧?”
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孫青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心情,氣咻咻地将資料放下,生氣地看着他。
“行,算我沒有說。你到底有什麽還需要向我了解的?快點兒,我不想跟你墨迹了。”
她心急,無情卻不急。
放蕩不羁地笑了笑,他大半個身體都傾了過去,掌心放在了孫青的手背上。就在她怒目瞪視過來時,慢慢将她的手擡起來移開,從她手下的一摞資料裏,又抽出來一張有紅線标準的a4紙,一點一點地推到了她的面前。
“你看看,這個詩寫得好不好?”
孫青低頭一看,臉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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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解釋一下。權五說“我的意思是……我喜歡上你了。”這句台詞的意思,并不是真正的喜歡,而是他的‘合作’中的一環。有些妞兒好像對此産生了誤解,請聯系整章一起綜合看哦……⊙﹏⊙‖∣°老五他尴尬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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