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的數量很多,角度很廣。可是,不論從哪個角度拍下來的,都能夠清楚地分辨出來——那簡直就是一對郎才女貌的碧人。
有嚴戰柔情扶住占色腰身的,有嚴戰把占色攬在臂彎裏的低頭詢問的,也有嚴戰蹲身下去替占色揉捏腳丫子的,那白嫩嫩的腳丫子,落在男人的手心,分辨率很高,樣子很唯美……
而且,從照片上來看,兩個人的樣子很親密,感覺就像一對熱戀情侶。尤其其中有一張,在樹蔭下面,晶亮的陽光将占色本就白皙的肌膚襯得白裏透紅,她低頭,淺淺而笑,而嚴戰蹲在她腳邊兒,握住她的腳揉着,擡頭關切地看着她,兩個人的目光對視着,好像正在說着什麽,面上都帶着柔和的光芒。
那種感覺……
抓心,撓肺,極易讓人發狂。
權少皇眸色冷鸷,心裏如種堵了一團鉛塊兒。這一刻,即便他明知道對方的目的就是想要刺激他,可卻還是不得不承認——他真的被刺激到了,而且被刺激得很厲害。
那個是他的女人,他受不了别人碰她一根手指頭,何況是這樣兒的親密接觸?
雖然他也明明知道,這是拍照者的有意爲之,畫面感多半來自于拍攝的角度,也許并非真實情況。但是,他還是很生氣,很愠怒,額頭上青筋直突突,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緊緊地扼住了他的咽喉,讓他呼吸愈發不順暢了。
原來,占色對誰都笑得那麽好看,并非獨獨對他權少皇。
最讓他矛盾的一點,就是呂教授給占色設置的‘接吻命令’,不能開啓記憶的原因,不過因爲她并沒有愛上他。
有時候,他希望她突然想起來,那證明她真的愛上他了……
有時候,他又不希望她想起來,那樣或者會有更大的風波存在……
一個人,就怕産生聯想。
一旦有了不好的聯想,心肝脾胃腎裏,全是壓抑不住的煩躁。
沒錯,權四爺這會兒,肝兒上都燥熱了起來。
其實他心裏也知道,占色她雖然未必愛自己,卻也沒愛上嚴戰,可他還是受不了她與别人這麽親密。
他更知道傳照片的人,就是有意讓他生氣或者惱恨,最好方寸大亂……可他還是控制不住真的就生氣惱恨了。
矛盾、憤怒、狂躁、急火攻心……看着照片上笑得嬌俏可人的小女人,他緊緊地攥着拳頭,突然有一種想要把她藏起來,藏到一個除了他自己不會被任何男人瞧見的地方。尤其是這個該死的嚴戰,最好不要讓他接觸到占小幺。
當然,嚴戰的虎視眈眈還在其次,占小幺似乎并不怎麽抗拒他的接觸,這才是最讓他惱恨的。
在乎得多了,感覺就岔了。
他這會兒,心裏有些沮喪。一張俊美無雙的面孔上,陰鸷森冷了一片,握住手機的手指也攥得越來越緊。
在挂電話之前,他語氣無波地淡淡警告了一句。
“嚴戰,離我的女人遠一點。”
嚴戰在電話那邊,輕松地笑着回答了他,“權少皇,你把她保護在你的羽翼下面,整天派人監控着她,到底有沒有想過,那是否真就是她喜歡的生活?!她需要自由,自由是什麽,你懂不懂?你看今天沒有孫青在旁邊,她的心情有多好?其實我也很想問你,你喜歡一個女人,不就是希望她快樂嗎?”
快樂!
誰不希望快樂?
看着照片上風度翩翩的嚴戰,權少皇的目光露出一抹涼意來。
并非人人喜歡黑暗,而是黑暗總籠罩着人。
靜默了一秒,他冷飕飕說了最後一句。
“我的事情,還有我的女人,都不勞嚴總費心了。”
挂上電話,權少皇精雕細塑過的五官上,線條繃得冷硬,一身軍裝的常服,将他補得分外的英挺,可此時卻格外的詭魅陰冷。
躺在大班椅上,他眸子微眯着,一口又一口,将剩下的半支煙,很快吸入了肺裏。
在煙蒂摁在煙灰缸裏的一刻,他喉嚨滑動着,挺直了身闆兒,撥了孫青的電話。
一陣音樂鈴聲響過之後,權少皇沒有想到,接電話的不是孫青,而是無情,他的聲音明快而簡單。
“老大。”
權少皇一愣,躊躇了一下,才問,“孫青呢?”
“上廁所……”無情答得很快。
微微一頓,權少皇冷峻的五官上,剛才的情緒還未褪散,可陰鸷的眸子,卻淩厲了起來。
“無情,你怎麽玩我都不管你。你該知道孫青不一樣。”
他的聲音很陰沉,無情自然聽得懂。
“哎哎哎,老大,我說你誤會了啊,我可沒怎麽着她,接到這裏,也是照顧她來着。”
權少皇冷哼一聲,“提醒你,要玩不要玩到窩裏來。”
“我懂。”
這兩個人,無情答得慢了幾秒。
下屬的私事兒,權少皇向來不幹涉,對無情這事兒,自然也是點到未止。讓他明白分寸就好了,不會把話說得太過僵硬。因此,見他這麽回答了,就不再多說這件事兒了。而是問了下孫青的傷勢,然後就讓無情從行動大隊裏,挑一個資曆老點,背景清晰的女下屬來,暫代幾天孫青的職責。
孫青這件事兒出得太突然,昨晚上他又一直在警衛大隊那邊兒處理“火災”,還沒有來得及處理。火災的事情,雖然是他有意縱容爲之,可那畢竟不是一件小事兒,各方面的檢查與協調,他都得出面表示重視,至少得把官方的台詞講好了,不能讓人看出半點兒他不作爲的情況。
直到現在才空閑下來,沒想到迎接他的就是這些照片兒。
煩躁!
電話線的那端,無情一句句應諾着,心下有些怪異。憑着多年的熟悉了得,他覺得權老大這會兒的脾氣有點兒烈性,好像吃了炸藥類不明爆炸性物質,或者被人在頭上撥了毛一樣,随即有可能爆發怒火。
這個人,今天要少惹爲妙。
因此,心下琢磨得厲害,他卻也沒有多問。
結束了電話,他先按老大的要求安排好了公事兒,才想起孫青來。剛才那句‘孫青在上廁所’隻是他猜測的。事實上,他剛才進屋就聽到了她的電話在響,而孫青的人卻不在。一見是zmI機關的專線,他怕有什麽急事兒,就自然而然的接起來了。
而現在……
他的事兒都做完了,孫青還沒有出來,不會是出啥事兒了麽?
他眸光沉了沉,便走到了洗手間門口,敲了敲門兒。
“孫青,你在不在裏面?”
孫青聽見了,随口‘嗯’了一聲兒,“等一下。”
叩門的指頭微微一握,無情勾唇淺笑着,又調侃了一句:“穿不上褲子了?要不要我幫忙?”
在裏面方便完,正在忍着身體的疼痛穿褲子的孫青,一聽他這話,心底的鬼火就直往上沖。悶悶的冷哼了一聲兒,她冷冷地說了一句‘不用’,越發地惱火了起來。
她今天爲什麽要受這份罪,還不都是無情給害的麽?
要不是他,她會連上廁所這種小事兒都搞得這麽困難?
人渣!
心裏暗罵着,她沒有料到,門外的人渣接着又補了一句。
“孫青同志,你撒完了沒有?我尿急!”
尿急?
孫青氣得直磨牙,“你急就去别的衛生間,你家裏又不止一個?幹嘛非要用這個?”
無情清了一下嗓子,想笑,又不得不止住笑。可那笑意,又很容易流瀉出來。
彎唇,再彎唇,他的眸底噙着笑意,再次叩響了衛生間的門兒。
“孫青同志,另外一個衛生間被我家小玉占用了,我隻能來跟你搶了。”
小玉就是那個小美人兒,自從那天被他從帝宮帶回來,她就被無情‘包養’了。隻不過,這種包養有些變态,無情公子用着嫖高級妞兒的價格,讓小玉幹着拿低工資的小保姆的活兒——給孫青熬粥煲湯,洗澡伺候,喂藥倒水……這,确實非正常人的智商能幹出來的詭異事兒。
隻不過,上面的事兒,孫青當然不知道内幕。
再次冷哼着,她在裏面快磨碎了一口白牙。
“她是你的女人,你幹嘛不去跟她搶?”
“對啊!她是小女人嘛,當然得護着。而你是我的革命同志,咱倆就像兄弟……”
兄弟?!
孫青冷叱,“你可以與你的女人共撒。”
無情低笑着,闆着臉正色道,“不管了!快點,小爺我憋不住了。你再不開門,我就闖進來了啊?”
得,人渣又纨绔上了。
孫青氣得手直發抖,一想到他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心裏的火兒就壓不下去。
“你敢!”
“呵呵,我有什麽不敢的?這可是我家。啧!你這位同志說話還是這麽可愛……”無情的聲音帶着點兒笑着,說到這裏,又笑眯眯地補充了一句,“傻得可愛!”
孫青恨恨地看了一下緊鎖的衛生間門,心裏頓時安心了不少。
撐着馬桶摁了一下抽水的按鈕,她摸着牆就慢慢地走到了盥洗台邊上。一邊兒放水洗手,她一邊兒不爽地冷哼。
“無情,你真以爲我稀罕住在你家啊?麻煩你了,現在就送我回去。”
事實上,孫青她确實不稀罕。
換了誰也不樂意吧?
今兒從早上起來,她就見到了無情與那個小玉在打情罵倩。這樣的春宮看多了有傷身體不說,還得被他陰陽怪氣的嘲諷爲老處女,而且,還得忍受那個小玉時不時的諷刺。即便她孫青心态好,修爲到家,卻也不能再忍受了。
可是,她今兒打電話過去讓人來接她,遲遲不見人來,軍醫小組的同志過來看了她的傷勢,又說她現在不宜挪動,最好在這兒靜養幾天,等情況好點兒了再說。
對此,她很郁悶。
可身體不太方便,又由不得她做主。
心裏恨恨着,她正想着要怎麽離開無情的淫窩,突然就聽到門鎖‘咔嚓’了一下。
她心髒慌亂地跳了跳,一轉眸,果然就見到無情推門進來了。
他的手裏,晃動着一串鑰匙,臉上帶着玩世不恭的微笑。
“在小爺家裏,向來暢通無阻。”
孫青氣得七竅生煙,咬了一下唇角,她就着手裏的水,猛地甩到他臉上,姿态别扭的靠着盥洗台怒視着他。
“無情,你幹脆改叫無恥算了!”
無情淺笑着咳了一聲兒,毫不在意臉上的水漬,目光灼熱地看着女人尖細的下巴,心裏好似有一團無法撲滅的火兒,融化了他心底的某一個深埋的角落。
于是,他繼續調侃。
“無恥?這名兒挺不錯。明兒我就打報告,要求換代号。”
嘴裏笑着與她說,無情動作也沒有閑着。大走走到她的面前,一隻胳膊托住她的腋下,随即又從身上掏出來一塊幹淨的手帕,輕輕替她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水漬,然後才繼續用那張手帕擦自己的臉,動作與姿态都暧昧不已。
孫青呆滞了!
這個動作太親昵,而手帕上帶着的一抹男人香直入鼻端,駭得她心尖兒直顫。
在這個紙巾滿天下的時代,一個随身帶着一塊兒幹淨手帕的男人……到底是有多風騷?
靜默了幾秒,她回過神兒來,冷冷一哼。
“無情同志,你對女人挺細心,這就是你追求女人的手段?”
無情低頭,看着她,嘴角微彎:“孫青同志,不是每一個女人我都這麽細心的。”
孫青挑眉,直視着他,眸底滿是鄙夷,“也許吧……不過我猜,你對每個女人都這麽說?”
“當然……不!”無情勾唇淺笑,目光溫柔,熱情似火,“不是每個女人,都需要小爺花心思的。”
對此,孫青心裏又何嘗不清楚?她相信,像無情這樣品貌的男人,有财力,有魅力,有能力,确實不會需要他花費太多的工夫在女人的身上,那些漂亮的女人都會自動地奉獻自己的身體上趕着去伺候他,哪兒又需要他爲女人下軟呢?
正如……那個小玉,她不就是?
要不是爲了得到他的歡心,她會把伺候自己的事兒都幹得心甘情願,這可不就是無情的魅力麽?
可,他對她,又是什麽意思?
捋了一下頭發,孫青推了一下他的手。
“那麽,請問,你對我爲什麽又要花這份心思?”
孫青不是傻子,沒有人來接她,還有軍療小組同志的那些話,明顯有漏洞,如果沒有無情的授意,又怎麽可能?但是,她不知道自己這個老處女,怎麽就入了這會花花公子的眼睛。難道是他這些年都沒有吃過這麽老的草,想嘗嘗滋味兒?
當然,她不願意做這一根老草。
一想到這裏,心裏的惱恨,又濃了幾分。
目光淺淺一眯,無情幹爽地大手,倏地擡起了她的下巴來,溫柔地将她臉上剩下的水漬擦拭幹淨,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自己的小情人。可……擦拭完,他竟然直接把那條手帕丢到了垃圾桶裏,語意不詳地揶揄她。
“因爲小爺有潔癖,見不得别人髒。”
心裏一激,孫青差點兒被氣死。
她很髒嗎?
雙目噴火地怒瞪着無情,她恨不得咬死他,可心裏的怒意,卻發不出來。
因爲,他實在太無恥了,人至賤則無敵的理論,被她運用到家了。不論她說什麽,諷刺什麽,他都能輕松地應付自如,不給她留下發飙的可能。好在,她這會兒着裝還算整潔,沒有真正邋遢得丢了自己的人。
深呼吸一口氣,她穩定了一下心神,目光掠過垃圾桶被棄了的手帕,又冷冷地睨了無情一眼,她索性不再接他這個話茬兒,一把推開他的手,扶着牆就慢騰騰地往外移動,語氣冷冽。
“好女不與渣男鬥!不是尿急得很?你自便。”
“oK!沒問題。”
無情的臉上,帶着一抹淡淡地戲谑。
不等話音落下,他就淡定地站到了馬桶面前,不管孫青根本就沒有出去,直接拉下了褲子拉鏈兒,就淅淅瀝瀝的方便了起來。
聽着那特殊的水流聲,孫青一張俏臉兒,青一陣白一陣,又紅一陣。
因爲實在太過意外了,她氣得直接忘記了邁步,恨恨的盯着他的側顔——
“無情你……”
“我怎麽了?孫青同志,沒見過男人撒尿啊?”無情回過頭來,無辜地與她對視着。還作勢舒服地抖了一下鳥兒,籲了一口長氣兒,“舒服了!”
孫青雙目圓瞪着,繼續與他眼對眼。
可憐的姑娘,氣得太狠了,說不出說來。
“這麽看着我幹嘛?沒見過,特稀罕麽?”無情微微眯眼,笑起來的樣子十分好看。
孫青黑着一張臉,實在不能想象有一個長得優雅高貴的男人,竟然能無恥到這樣的地步。老實說,要是她現在手裏有一塊兒闆磚,指定直接就往他的頭上砸下去了。
丫的,夠無恥!
可,她不夠無恥。隻能淡淡地諷刺。
“我在想,你的無恥到底能夠持續多久……”
無情拉好了褲子,走到盥洗台邊上,放水洗了手,擦拭幹淨,才慢悠悠地朝她走了過來。
“傻姑娘,無恥也是本事。”
“你站住!别過來。”每次他一靠近,孫青就氣得呼吸吃緊。揮着手,她沉喝了一聲兒,憤怒地瞪着他,繼續說,“無情同志,我不想與你吵架。請你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去錦山墅。就現在,立刻,馬上。”
她言詞平靜,淡泊。可無情卻勾着嘴角,再次發笑。
“不好意思啊,老大已經同意了我來照顧你。所以,我現在是在執行老大的命令。而且……”
“什麽?”孫青氣得嘴唇直發抖。
“而且啊,你的職務已經有人代替了,現在你的任務就是休息。”
無情說着,長臂就伸了過來,撐在她兩側的牆壁上,将她圍在裏面,低着頭,噙着笑,那似笑非笑的樣子,特别的招人膈應,也搞得孫青一時淩亂不已,出聲反诘。
“你說什麽,老大同意了?”
無情挑了一下眉頭,懶洋洋地收了收手臂,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吃驚的小臉兒。
“當然。”
到了這會兒,孫青再傻也知道無情幹這事兒,絕對是有意的了。
不過,她卻想不明白。
“無情,你爲什麽要這樣做?我得罪過你?”
抿了抿唇,無情臉上的笑意不達眼底,聲音卻嚴肅了不少,“其實,我就想看看,你的良心到底有沒有被狗吃掉!”
“什麽意思?”孫青不懂。
“我幫了你,救了你,你不僅不感激我,還看不起我,諷刺我……我沒說錯吧?因此,小爺心裏很不爽!”無情看着她說,聲音不大,有些低沉和朦胧,不過,大概這也是他最真實的意思表示了。
孫青哼了哼,擡頭,直視着他,“那麽,我如果對你說……謝謝你,你是不是就送我回去?”
無情微愣,随即,揚着一抹嘴角得意的笑。
“晚了!現在……當然不會。”
孫青一張俏臉兒,瞬間黑如鍋底。雖然無情對她并沒有做太過出格的事情來,可她心底的一團火,卻被他給硬生生地燒起來了。咬咬牙齒,她像一隻被人踩了尾巴的小貓,聲音頓時尖銳了起來。
“祁狄,你是個神經病,你知不知道?我看你得找嫂子治冶了!”
神經病?
無情目光眯了眯,看着她,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慢條斯理地說。
“你的記性不錯,這麽快就把哥哥的名字記住了,該不會對我有意思吧?”
孫青怒目而視,面頰氣得通紅,差點兒一口心頭血給噴出來。
正在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時候,她的身後,一道女聲突然尖叫了起來。
“你們……在幹什麽?”
孫青一怔,這才注意到,她整個人被無情鎖在了牆壁與他的胸膛之前,不管态度還是姿勢,都說不出來的暧昧。
心跳了跳,她像見了鬼一樣,忙不疊地去推他,可身上不方便,又痛得她差點兒岔了氣。實在忍不可忍,她索性拼勁了全力的力氣惡狠狠地擡起腳來,死勁兒踩向了無情的腳。末了,轉身掂着腳就扶牆閃人。
看着她狼狽的樣子,無情唇上的笑容,鬼神都擋不住。
“哈哈……小玉,快扶着她。”
這個女人,太有意思了!他如是想。
*
無情的公寓裏,上演着‘道是無情卻有青’。
而占色這邊兒的家裏,卻是‘東方日出西邊雨’,幾個人的神色晴雨不定。
她回到家裏,剛在客廳坐定,俞亦珍就小心翼翼地問。
“小幺,剛才那男的,是嘎哈的啊?你可不要……亂來啊!”
剛才嚴戰送她回來,俞亦珍自然是瞧見了。心下覺得那男的長相出衆,氣質高貴,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人。在疑惑之餘,又有些爲她擔心,害怕她學着時下的小青年,剛結婚不久,就搞上了外遇,所以想要提醒一下。
占色心思敏感,老媽剛問,她就明白了。
歎了一口氣,她勾着唇角,微微一笑。
“媽,他是少皇的堂哥……你想什麽呢?”
故意這麽說成堂哥,占色是不想老媽誤會或者擔心。其實在婚宴上,俞亦珍他們都見過嚴戰。不過當時的婚宴太過隆重,參宴的人數太多,而嚴戰這人又比較低調,她自然記不住他。
可堂哥兩個字,卻引起了旁邊魯有德的注意。
他一張鹵豆腐皮兒般的臉上,多了一抹特殊的光暈,小眼睛眨巴着,就上來找話說了。盯住占色,一臉都是膩歪讨好的表情。
“小幺啊,你這個堂哥他,結婚了沒有啊?”
占色沒有擡眼去瞧他,因爲每一次看見他的臉,她的心裏就有一種像吃了蒼蠅的感覺。會十分的煩躁,惱火。
爲了不膈應自己,她隻是敷衍地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見狀,魯有德眸底掠過一抹貪婪的光芒,嘿嘿笑着抹了一把嘴巴,就湊上了近乎。
“小幺,你看你妹妹年齡也不小了……不如你給他倆說道說道……把你妹妹介紹給你堂兄。親上加親不說,兩姐妹嫁給兩兄弟,那簡直就是,簡直就是……什麽來着?對對,天賜良緣啊!”
魯芒……給嚴戰?
心裏怔了怔,占色終于正眼看向魯有德。
她覺得,他太異想天開了!
這個魯有德的品性之惡劣,骨子裏的貪婪,都快把他剩餘的人性都磨光沒有了。要不是有老媽,要不是有魯芒,她真心覺得與他坐在同一個地方呼吸,都是一種對空氣的亵渎。
不過,她千想萬想,以爲他得到了權少皇給的那些錢财,也該滿足了。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攀附權貴的心情竟到了如此地步……竟然會想把魯芒嫁給嚴戰?
且不說别的,想想魯有德,她就覺得有些麻肉。
要真有這回事兒,那魯有德的屁股還不翹到天上去?那樣就是正兒八經的嶽丈大人了,那樣,他更加不會真心待她老媽了。
更何況,對于那個妹妹魯芒……她真心不覺得,她配得上嚴戰。
想了想,她輕諷着勾起了唇,似笑非笑地說。
“你會不會太心急了?魯芒她還小……”
“什麽……還小?”魯有德見她拒絕,心裏就上了火。冷哼了一下,突然脫口而出,“小幺啊,她都20歲了,你說還小。你怎麽不想想你自己呢?當年才18歲呢,就……”
見他說急眼了,俞亦珍吓了一跳,飛快地伸手拉着魯有德,目光慌張。
“有德,你瞎說什麽呢?”
魯有德一愣,剛才是氣急攻心沒有考慮太多,被俞亦珍這麽一提醒,像是突然就反應了過來。混沌的視線轉化成了清明,幾乎沒有遲疑,他就直接閉上了嘴巴,鼻腔哼哼,不再吭聲兒了。
占色什麽人?
察言觀色,窺視人心,本來就是她的擅長領域,更何況魯有德和俞亦珍表現得那麽明顯?
她眉梢揚了一下,眸底頓時深沉了許多。
“繼續說啊,我18歲怎麽了?你怎麽不說了?”
“沒,沒有什麽。”魯有德不敢看她,說話有些支吾了。
沒什麽,幹嘛那麽神神秘秘?
占色能相信他麽?絕對不可能。
一雙帶着涼意的目光直視了過去,她盯着魯有德閃爍不停的小眼睛,語氣嚴厲了起來。
“你們瞞了我什麽?”
“沒,沒啊!”魯有德趕緊否認。
“快說!”
占色惱了,盯着他,突然厲色一喝。
她冷冽的聲音,吓了魯有德一跳,脊背頓時僵硬了。
這麽多年來,他當然知道這個小丫頭不爽自己。可她雖然讨厭他,卻也很少直接這麽聲色俱厲地吼他。
像魯有德這種人,天生就欺軟怕硬。被她這麽一吼,不僅軟了幾分,氣勢上也軟了一頭。
他想了想,正準備找一個借口拖過去,不料耳邊響過一道更大的吼聲來。
“姐——!”
一聲兒‘姐’落下,剛才一直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懶洋洋剪腳指甲的魯芒就惱了,她吸上拖鞋站起身來,杵到占色的面前,語氣咄咄逼人地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爸,但他怎麽也是你的長輩,你不用這麽大聲吧?哼,現在誰不知道你嫁了一個大老闆?你現在是闊太太了,有錢有勢了,在娘家就這麽欺負人?”
占色氣不打一處來,冷笑着反問,“我欺負他?”
誰欺負誰的事兒,魯芒心裏當然清楚。
這麽多年來,雖然她倆一個媽生的,可因爲魯有德,她一直都是家裏的寶。
而占色,本來是根草,突然就變成了寶,這讓她心裏怎麽能舒服?
噘了一下嘴巴,她聰明地轉了話鋒。
“……再說了,我今天20歲,都到法定的結婚年齡了,我怎麽不能談戀愛?”
“小芒!”占色皺起了眉頭,語氣不悅,“你覺得你跟他合适麽?”
魯芒心裏揪着恨意,迎着她認真的視線,劃過去一抹諷刺的眼神兒。
“别叫得這麽親熱!占小幺,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存了些什麽心思。呵呵,不就是你嫁了有錢的男人,在家裏有了地位,就恨不得把人都踩在腳底下麽?你啊,其實巴不得我嫁一個矮挫窮吧?那樣才能顯出你占老師高人一等的姿态。現在還假惺惺的說什麽……我還小,我與他不合适!哼,要不要臉啊你?”
太過分了!
可……她再讨厭,也是她的妹妹!
深呼吸了一口氣,占色好不容易才壓下了沸騰的血液,沉着嗓子不輕不重地教訓。
“魯芒,你想得太簡單了……你以爲我介紹就能成?感情的事兒,有那麽容易麽?”
魚芒狠狠瞪她一眼,“少來了,姐!我求你了,你就别裝了行不?你敢說你與那個嚴戰沒有勾搭成奸麽?剛才在小區裏面,你倆摟摟抱抱的樣子,眉來眼去的眼神兒,真以爲我看不懂嗎?哼,你腳踩兩隻船累不累?小心船翻了,我姐夫知道了,連累了我們家……”
魯芒剛才在窗口,确實見到了嚴戰扶占色進來。
而且剛才魯有德說的那些話,又何嘗不是她心裏所想的?
像嚴戰那樣嵌着金邊的男人,既然什麽都不用做,往那裏一站,也是渾身都罩着金光的主兒,正是懷春年齡的魯芒,一見就喜歡絕對不是難事兒。要換了以往,她肯定是不敢去想象有那種機會的。可現在,既然她大姐這樣的身份,都能嫁了權少皇,她魯芒又爲什麽不可能嫁給嚴戰的?
事實上,魯芒自幼就不喜歡這個姐姐。
她長相不出大姐,學業不如大姐,就連男人緣都不如大姐。
這讓她如此不氣?
還在依蘭讀書的時候,有些男生爲了給占色遞情書,總會偷偷地讨好她的妹妹魯芒。可沒有人知道,那時候已經懂事兒的魯芒,對這個大姐的嫉妒心有多深。現在到了京都,她這個大姐更出息了,找了一個外形出色的姐夫不說,而且還有權有勢,對她寵愛有加。這樣的反差,讓她完全不能平衡,同時,更加深了‘學得好,不如嫁得好’這個觀點,索性墜學不念了。
因此,她受不了占色的拒絕。
因爲她一旦拒絕,她就是連一點機會都不留給自己。
這麽一來,她更加認定了占色就是自私,見不得自己也有好日子過。
恨意,更深。
看着妹妹張牙爪舞得像一隻咄咄逼人的小野獸,占色心裏卻上了火,騰地一下站起身來,面對着她,目光驟冷。
“魯芒,你在胡說些什麽?你真以爲嫁到高門大戶就是幸福?我警告你,做女人踏實一點,勤勤懇懇的提升自己的本事才是根本,少好高骛遠了,對你沒有好處。”
“呵呵,我好高骛遠?”魯芒雙手抱臂,目光對視着她,顯然與她扛上了。
“我親愛的大姐,那麽你自己呢?你一個窮教書的臨時工,突然嫁給了權家太子爺,那你就不是攀高枝?你就不是麻雀變鳳凰的好高骛遠了?你就不是貪慕榮華富貴了?”
“你——”占色氣極攻心,手心攥成了一團,“魯芒,我們情況不一樣。”
她之前的事兒,是她願意的麽?
而且,事實上,不是人人都是權少皇,不是人人都有她那麽好的運氣。愛情與婚姻,更不是妹妹想象中的那麽簡單與輕松。嚴戰不像權少皇沒有父母,他上頭還有一個權二伯頂着。不說依他的條件根本不會看上魯芒。就算他看上了,權二伯會願意麽?
簡直想得太單純了!
可是,她的忠告,她的好心,在魯芒的眼睛裏,已經完全被扭曲了。
冷冷哼了哼,魯芒的目光裏,都淬上怨毒的火焰。
“姐,你說得對啊。是,我們倆不一樣。可有什麽不一樣呢?你除了比我長得好看點兒,還有什麽了不起?老實說,我覺得吧,像你這樣的一隻破鞋都能嫁給權家的太子爺,我一個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嫁給他堂哥不挺合适?”
破鞋?
占色心裏郁氣大盛,難受得仿佛結成了一團亂麻。
看着這個親妹妹,她一陣陣的心絞痛,呼吸一緊,胸口悶得差點兒透不過氣來,幾乎未加思考,她突地揚起手來,一個巴掌就狠狠地抽在了魯芒的臉上,頓時起了四條醒目的紅痕。
“你給我閉嘴!”
她這次下手極重,魯芒被打腦子一蒙,眼睛冒了幾下星星,就瞪大了,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占色,你打我?你竟然敢動手打我?”
沒有一個女人願意被人罵着破鞋,尤其還是自家的妹妹。占色的脾氣再好,也不能例外。
盯着魯芒,她目光淺淺一眯,眉目再次轉冷,聲音更是涼氣森森。
“你給我說清楚,什麽破鞋?誰是破鞋了,嗯?”
魯芒與魯有德不一樣,她自忖是占色的親妹妹,對她從來半點兒都不客氣。掃了魯有德一眼,她目光裏露出幾分鄙視來,語氣裏卻是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還問我誰是破鞋?這事兒你不清楚啊?當然是你啊,你就是破鞋。你在嫁給權少皇之前就——”
“你給我閉嘴!”搶在魯芒的話說出來之前,怔愣了好半天的俞亦珍,終于回過神兒來了。她顫抖着嗓音,生氣地大吼了一聲兒,抛去平日裏的軟弱,目光赤紅的盯着魯芒,面色變得蒼白一片,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你……這是要氣死我?”
占色聽到老媽的聲音不對勁兒,這才順過視線去。
一看,頓時慌了神兒。
剛才還好端端的俞亦珍,一臉的煞白,額頭上冒着冷汗,一隻手捂着胸口,身體顫抖着軟在沙發上,像是喘不過氣兒來了。
飛快地撲了過去,她攬住了老媽的身體,失聲喊了出來。
“媽!”
“媽——!”
魯芒也慌了,丢下手裏的指甲刀,也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