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時刻,她不知道是自己在叫,還是旁邊有人在叫。
腦子裏‘轟’的一聲兒響,頓時就空白了一片,面色煞白灰暗。
好在,她到底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雖然事發突然,根本沒有時間給她考慮如何避險,但訓練之後的條件反射還是在的。幾乎就在她發現車來的同時,她已經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身體側開就準備躲閃。
“小心!”
一聲兒驚呼從耳邊響過,水花四濺——
電光火石間,一道疾如雷電的影子飛快地沖了過來,就在她擡步準備閃退的當兒,背後突然遭到一個重力地推搡。收勢不住的她,整個身體直接朝前方飛撲了出去。
背心那力道特大,至少将她推出了有五米的範圍。一個标準的狗吃屎姿勢,在地球吸引力的作用下,她無奈地摔趴在了一攤泥水地裏,磕得渾身生痛不已,估計好幾處擦破皮了。
“啊!對……對不起啊……”
那一輛差點兒就撞上了她的奧迪汽車,司機探出了一個頭來,吓得臉都白了。遠遠地道了幾聲歉,連車都沒有停一下,就飛快地駛離了現場。
“喂……你停下!”孫青痛得爬不起來,拔高聲兒喊了一下,身上痛得更厲害了。
咝……這都什麽人啦?
孫青恍惚一下,覺得自個兒真是倒黴透了。
幸好沒有撞到!她狼狽地趴在地上,如是想。
可,地上全是雨水,還有泥漿,她倒在雨地裏,連頭發上都是泥,樣子别提多狼狽了。
恨恨的想了想,她一臉泥水的轉過頭,看向了始作俑者。
“無情,你幹嘛推我?”
無情抱着雙臂站在那裏,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事實上,他剛才本來真就是一片好心救她的命。可這會兒吧,看到她臉上、身上、頭發上都是泥水的狼狽樣兒,這一句話就說不出來了。摸了摸鼻子,他沒有刻意去憋,頓時爆發了一陣陣大笑。
“我說美女,落湯雞的滋味兒,不好受吧?”
落湯雞!?
看着他笑得腰都快彎了,孫青心裏真是氣急眼了。
“無情同志,麻煩你留點兒口德行吧?誰是雞,你全家都是雞!”
“啧啧!”無情蹲下身來,搖了搖頭,目光滿是笑意地盯着她的狼狽,心情相當的好。
“我說孫青同志,部隊的紀律綱領你是怎麽學的?不說我救了你一命,就沖我這舍己救戰友的雷鋒精神,你也不能這麽對我吧?”
咬牙切齒地怒視着面前姿态優雅的男人,向來淡定的孫青快要發飙了。
剛才那個3米距離,雖然事發突然也很緊急。可依她的本事,完全可以好好地躲過去不會出問題。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哪兒誰料到,竟然再遇到這個神經病來‘幫忙’。她好端端的一個人,被他‘做好事’惡狠狠推了一把,直接就給弄成了這副德性了。
又煩!又惱!又躁!
她狼狽地吼!
“誰要你救了?無情,下次你在做‘雷鋒’之前,能不能先問問别人的意見?”
就剛才那情況,他來得及問麽?
無情心裏默了默,目光鄙視地瞥着她雨地裏的女人,好歹還是把這句話給壓了下去。算了,他沒勁兒跟一個女人計較。眯了眯狹長的桃花眼兒,他伸出一隻手來,攤在她的面前,輕松地戲谑。
“行了!起來吧?躺在地上很舒服?”
“不要你管!”
蹙了蹙眉頭,孫青恨他到家了,覺得自個真倒黴。
不是她不想起來,而是她根本就爬不起來了。這會兒,腰上一陣陣劇痛。不知道究竟是擰岔了氣兒,還是好好的老腰啊,給他推得活生生折了。
多悲催啊?
汽車沒有撞到她,竟然被這男人給推折了腰……
無情見她那樣子,哼了一聲,收回了手,站起身來,拍拍衣服。
“随便你吧,愛睡多久睡多久……小爺我和小妞**去了。”
見男人真的要走,孫青倒吸了一口氣,即便恨得牙根癢癢,也不想與自個兒的身體過不去。
“等等——”
無情頓步,擰頭過來,好笑地看着她,“又怎麽了?”
孫青睫毛眨了眨,小聲低吼,“你沒看見嗎?我起不來了!”
輕唔了一聲兒,無情她又痛恨又無奈的目光一瞅,嘲笑的心思也就收起來了。走回去,他蹲下身來,瞧了瞧她蒼白的面色,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就好心地把她扶起來了。
“啧啧,可憐勁兒的。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孫青吃痛不已,心尖尖直顫抖,由他扶着,她低聲說,“送我去錦山墅,找冷血……他的藥管用,擦擦就行了。”
自己的身體知道,孫青往前挪了幾步心裏就明白了。
她的腰沒有折,不過屬實扭狠了,痛得邁一步都要命。而這樣的扭傷,不管找哪一個醫生,都一樣的效果,怎麽着也得好些天才能徹底恢複。而冷血的醫術,她是信得過的。
無情不置可否地将她擱在臂彎裏,扶着她就往自己的汽車那邊走。
見到這個突發狀況,一直在等待無情的小美人兒心急如焚,一雙媚眼兒快要瞪出火兒,蹬了蹬腳,她嬌嬌軟軟地在背後輕喚了一聲兒。
“祁哥哥……”
無情轉頭,愣了愣,好像這才想起她來。
小美人兒委屈的癟着嘴,“你就這樣走了,人家怎麽辦?”
無情看了看孫青,又看了看那女人,想了想,沖她遞了個眼神兒。
“跟過來!”
三個字,無異于天籁之音。
本以爲會被他給抛棄的小美人兒,見到有戲了,心裏也就踏實了。她尋思着,他們是戰友,祁哥哥也不過就是爲了幫那個女人而已。于是乎,她抿着嘴巴,就愉快地了跑過去,也幫着無情扶住孫青,搭了把手。
“姐姐,我來扶你吧。”
孫青眉頭微蹙,說了一聲謝謝。
事實上,她對于這種靠色相爲生的女性,并沒有真正的職業歧視。每個人的生活方式和選擇不同,她不屑爲之,但也不鄙視别人。之前她爲什麽會說那些話,完全是爲了諷刺無情,與這位姑娘無關。
一步一步,三個人呈詭異的姿态走着。
孫青想走快點兒,可腰擰了,就算有人扶着,走路也特别地痛。
沒有走幾步,她額頭上布滿了汗水,脊背一陣陣滲着涼氣兒,難受得不行了。咬住了下唇,她硬撐着沒有吱聲兒,繼續拖着腳一步步往前走。
察覺住了她的僵硬,無情低頭,看了她幾秒,一雙狹長的眸子淺眯了一下,突地就拂開那個小美女,手臂搭了過去,直接将她攔腰一抱,邁開步子就往汽車走去了。
整個人落入男人的懷裏,孫青驚了一下。
“我自己能走。”
“擰什麽,沒見下雨啊?”無情不屑的哼哼,又補了一句,“你淋得起,小爺的妞可淋不起。”
本來不悅的小美人兒,聞言心裏一甜,嬌羞地跟上來挽住她。
“祁哥哥……”
孫青身上的雞皮疙瘩又麻了一地,不過沒有再反駁。他說得在理,人家幫她不能讓他的女人跟着淋雨吧?再說,反正大家是戰友,平時訓練都沒有性别之差,摟一下也沒有多大的關系。
無情的汽車停得并不遠。
抱着孫青一路過去,他發誓,心裏真沒有邪念。可他媽那心髒,莫名其妙就突突地跳了起來,跳得他心煩意亂,還不受控制。條件反射之下,他緊了緊手臂摟緊了她,腳下有種踩了在棉花上的感覺——有點兒飄。
他突然的動作,孫青自然感覺得到。
落在腰上的掌心,灼熱、滾蕩,透過一層薄薄的衣料傳到她的身體裏,那不同尋常的熱度,還有他手臂的力道,她想把他想成高大上都不可能。
賤人,見到女人就吃豆腐。
她腦子裏恨恨地罵着,可爲了避免尴尬,她沒有動彈,更沒有說出來。
*
孫青做夢都沒有想到,無情不僅沒有把她送回錦山墅去找冷血,反倒把她帶到了離帝宮很近的一套公寓——他自己的公寓。
什麽情況?
當她被男人抱着下車時,心裏都涼透了。
“無情,你做什麽呢?我要回錦山墅去。”
無情低頭,勾了勾唇,實事求是地回答,“孫青同志,冷血他們去了分部警衛大隊,錦山墅也沒有人照顧你。而且,你的身體經不住折騰,你不知道?”
放屁!
錦山墅再不濟還有李嬸兒呢?
孫青突然有點兒急惱了,雙手不停地推他。
“不想和你多說,快點兒送我回去。”
腦袋往上一仰,無情避過她的飛天龍爪手,大掌迅速捉住了她的手腕兒。他沒有使蠻力,可男人的力道天生就不是女人可以比拟的,何況孫青有傷在身?
輕輕松松的,他就控制住了她,按了電梯,冷嘲着勾唇,加重了語氣。
“我說美女,你要回錦山墅是沒錯兒,可小爺我的**一刻值千金,時間很寶貴,你不知道?!來來去去得多久?我不想浪費時間。你好好在這兒呆着,一會兒有人來給你看傷。”
“……”
孫青無語了!
不就是泡個妞兒麽?至少那麽急?
很快,三個人就進了這套複式公寓,無情抿着唇,直接将孫青丢在客房裏的沙發上。接着,他二話不說,嫌棄地扯開了自己被她身上的水漬和泥漿滲濕的上衣,脫掉一把丢開,就光着精壯的上身往外面走去了。
一邊走,一邊還不爽地輕斥。
“不知道害怕個什麽勁兒,放心吧,你安全得很!”
“祁哥哥,你洗澡啊,我伺候你去……”那個跟着進來的小美人兒,一直沒有什麽存在感。見到男人線條結實的肌肉,心裏癢了癢,膩巴膩巴就要跟上去。
無情在自個家裏,向來沒什麽節操和下限。出了客房的門兒,他正在解褲子的皮帶,就見到那女人飛撲過來抱住了他。
挑了挑眉頭,他望了望客房的方向,騰出手來拍拍小美人兒的臉。
“不用了,寶貝兒,你去替我給她找一身兒幹淨的衣服換上,免得弄髒了我的沙發。”
小美人兒往他身上蹭了蹭,“不嘛……人家來是伺候你的……”
“乖了,去吧。”
“……可是,你這兒有女人的衣服麽?”
“我衣櫥裏,拿我的睡袍給她換……”
無情毫不猶豫地吩咐完,推開了小美人兒,就愉快地回他的卧室去洗澡了。
他向來愛幹淨,這會兒身上難受得他快要抓狂了!
那小美人兒手指攥了攥,心裏惱火到了極點。
搞什麽東東呀?她今兒香噴噴地過來,是準備與帥哥**一夜的,不是來伺候女人做人家丫頭的。
哼!氣死她了。
可,心裏哪怕有一萬發出膛的子彈,她也沒有辦法不按無情說的去做。
在衣櫥裏找了一件他的睡衣出來,她噘着小嘴兒走過去,老大不高興地直接将衣服丢在了沙發上。
“換上!祁哥哥說了,不要把他的沙發搞髒了。”
孫青挑了挑眉,看着這個年齡不大的小姑娘,沒有多說什麽。
事實上,她身上的衣服被雨水和泥漿弄得早就濕透了,貼在身上黏黏糊糊的,确實也不太舒服。她看了看手裏的睡袍,試着動了動身體……還好,腰雖然擰着特别痛,也不是完全不能使用了。
擡頭,她看到小美人兒翹得高高的嘴,不免有些好笑。
這都吃的哪門子醋啊?
歎了歎,她友好地說,“小姐,麻煩你替我關一下門……”
小美人兒自然也不想等會無情闖進來看見她的身子,沒好氣地走了過去,粗魯地踢上了房門。
換衣服本來是件簡單的事兒,可孫青這回真遭老罪了。好在,趕在無情洗完澡之前,她總算順利完工了。套着那件比她大得多的衣服,嗅着上面男人的氣息,她多少有點兒不自在。
沒有過多久,zmI的軍醫小組派過來的醫生就到了。
當然,不是冷血,而是一個女醫生。
她給孫青檢查了傷勢,在磨破的地方上了傷藥,又給她推拿了一會扭到的腰身,才離開了無情的公寓。臨行前,她囑咐孫青說不要亂動,這傷得養好些日子。
孫青心裏哀嚎,悲催得不行。
她現在就想離開,可警衛大隊那邊着火了,大家肯定都在忙那事兒,她也不好瞎找事兒。隻能先在這裏将就一晚上,明兒再說了。
可如果她不離開,那不就意味着,她晚上會聽到那男人的房事?
啧啧!
一想到那個花花公子,她胃裏就翻騰,索性蒙上被子裝死。
“你身上那麽髒,不洗!?”
男人大喇喇的聲音傳過來時,孫青有一種想去死的節奏。
她到是想洗,怎麽洗?
心裏恨恨的罵了一句,她悶悶地說,“不用了,天一亮我就離開。”
“小爺是可憐我的床。”
無情說着,勾了勾唇角,就大步過來了,一把就撩開了她身上的被子,二話不說,強勢地将她身體給撈了起來,不管她吃痛得直抽氣,直接往客房的浴室去。
孫青雙目一瞪,喉嚨梗在那裏,差點兒沒有吓岔氣,身體在他臂彎裏繃得死緊。
“無情,你要幹什麽?”
“吼什麽吼?”低頭看着她,無情突然又笑了,“我有名字,我叫祁狄。”
“……我管你叫什麽。我隻問你要幹什麽?”
不顧懷裏的女人的拼命折騰,無情忍俊不禁地調侃了起來。
“小爺我要學雷鋒呢。替你洗澡,不求回報,也不會寫到日記裏”
本來就是一句玩笑話,可他說着,卻覺得身體裏一陣陣酥麻,不由自主就産生了一種正常男人都會有的性臆想。……就孫青這樣兒的老古闆女人,壓在身上合到一處,會是一種什麽滋味兒?
不想沒感覺,一想他頓時心跳加速,血脈贲張,不由收緊了雙臂。
感受到男人身體的變化,孫青用力呼吸着,嚴肅了臉孔。
“無情同志,麻煩你放開我,我是你戰友,不是帝宮……”
不等她說完,無情就笑着打斷了她。
“孫青同志,你把無情同志想得太糟糕了!”
說完,就在孫青恨不得殺人的目光裏,他态度友好地兌好了水,又放上了軍醫臨走時給的冷血秘方——活血化於的精油。他當然沒有真碰她,而是再一次叫了那個本來是準備陪他睡,卻一不小心成了孫青家小丫頭的小美人兒來。
“乖,給她洗好,上好藥再過來,一會兒哥哥再疼你!嗯?”
無情瞄了孫青一眼,捏捏小美人兒的臉,笑着離開了。
小美人兒不情不願地過來了。
孫青松了一口氣,沖小美人兒擺了擺手,跌跌撞撞地自個兒爬進了浴缸。
心松弛下來了,可剛才的事兒也真給吓死了。有那麽一陣兒,她覺得大腦處于缺氧的狀态。
不得不說,扭傷腰骨這傷事兒,用熱水加精油泡一泡,确實會舒服許多。在熱氣騰騰的水裏泡了一陣兒,孫青再由小美人兒伺候着出來的時候,身上已經爽利了許多。
小美人兒敷衍地給她擦好了傷藥,就迫不及待地出去了。
一個人睡在客房的床上,孫青猜測着主卧裏會有的颠鸾倒鳳,想到那小美人沖她來的無名火,又想到了何易哲那件惱人的事情,不由歎了歎,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
翌日,竟然是一個意外的大晴天。
經過了幾天纏綿的細雨,錦山墅像被重新梳洗過的大姑娘一般,煥然一新。
昨天晚上,權少皇在半路上換車走了,讓人将占色一個人送回了錦山墅。而他自己則去了警衛大隊的着火點兒裝點門面兒,一宿未歸。
占色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個囫囵覺,第二天醒來才知道孫青受傷了,晚上住在了無情的家裏。
一聽到這個消息,她直接就傻眼兒了。
不對勁兒啊!
就算無情的公寓離帝宮比較近,就算孫青傷得很重,也不至于吧?
他們回到錦山墅,不過就是多耽擱一個來小時,需要急成那樣兒?
奇奇怪怪的一群人!
亂七八糟的想着,她與十三吃過早飯,送他上了去學校的車,才長長的伸了一個大懶腰。今兒沒有孫青陪着,她這麽久以來,難得沒了跟班兒,突然就多出些好久沒有的輕松感來。
爽啊!自由!
可是——
占小幺這個人優點很多,可有一個惱火的缺點,她不會開車。
一直以來,她也覺得自己不合适開車。
第一,沒有方向感,開出去一百分之二百的迷路。
第二,她的思維太複雜太糟亂,經常一不小心就想走神了,很容易成爲馬路殺手。
所以,不會開車的占小幺同志在失去了孫青之後,缺點立馬就凸顯出來了,不太方便了。坐上了錦山墅另一名司機的車去少教所,那名戰士看着她連頭都不敢擡,那感覺别别扭扭的,多少有點不自在。
這兩天,她工作不多,頭等大事兒就是李小晨的康複。
艾慕然對此也很挂心,一上班就來詢問她這個事情。兩個人交流了一下,還是決定先不送李小晨去精神病院了,一來不太好聽,二來對孩子的康複其實沒有什麽好處。而且,占色認爲,李小晨的病因,更像是誘導形成的精神幻覺,不像那種真正的精神病人,大腦功能徹底紊亂。
離開艾慕然的辦公室,占色徑直去了管教宿舍。
因爲李小晨不好視人的病情,艾慕然讓李管教專門給他騰出了一間單獨的管教宿舍來,沒有讓他與其他男生住在一起,免得生出些閑話。并且,她還差了李管教來照顧他的衣食。老實說,在這個問題的處理上,占色對艾慕然的印象,多少有了點兒好轉。
宿舍門沒有關。
占色剛一走近,就看到了坐在窗邊曬太陽的李小晨。
他的目光讷讷的,一直看看滲滿了陽光的玻璃窗戶。聽見了她的聲音,他也沒有轉頭,神色木讷,眼神呆滞。
“李小晨!”
占色走進去,愉快地招呼他,并将爲他帶來的書放到了桌面上。
“你今天感覺怎麽樣?”
李小晨終于有反應了,偏過腦袋來,一雙沒有精氣神的眼睛,完全陷了下去,本來就幹瘦的身體,都有點兒脫形了。
“占老師,我想殺了它……”
“誰?”占色驚了一下。
順着李小晨手指的方面,占色的頭看向了窗外。
這才發現,他指的是在窗外曬太陽的幾隻小貓嵬子。
心裏‘咯噔’一下,占色覺得他的情況不太好。
一個人産生了虐待小動物的心理或者有那種行爲意識,本身就是一種犯罪心理的早期潛伏特征。這樣的人,一般自我控制的能力都比較差,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這更是一種對目前的心理狀态無力改變之後,産生出來的焦慮感引申。
李小晨的病情,時好時壞,好轉不了多久,又會再次被強化。
他現在的行爲,就是強化的表現。
究竟問題出在哪裏,又是什麽原因誘導了李小晨這樣的正常人,完全陷入了精神障礙?
她沒有罵他,而是小聲詢問,“小晨,你給占老師說說,你怎麽想的……?”
“我覺得它們很可惡,很讨厭……它們在瞪着我……”
“你以前是喜歡它們的……爲什麽現在讨厭?”
李小晨愣了愣,突地轉過頭來看着占色,若有所思地反問了一句。
“是麽?我以前是喜歡的?”
“是!你一直是喜歡的。”
“唔……爲什麽現在我讨厭它們了?”李小晨喃喃自語着,被她這麽一提醒,他的腦子好像又清楚了一點,意識到了自個兒的奇怪,又怪異地朝占色笑了一下。
“占老師,好象是你告訴我……它們很讨厭的呀……”
“我?”
見到他臉上怪異的微笑,占色卻半點兒都笑不出來。
有這回事兒麽?
盯着李小晨削瘦的臉,她躊躇了一下,目光正色望他,“我什麽時候告訴你的?”
舔了舔幹澀的嘴角,李小晨皺起了眉頭,怪怪地看着她,好像沒有從她的詢問裏反應過來,一臉寫滿了納悶兒。過了好一會兒,才撓了撓頭,不太敢确定地小聲說。
“……也許不是你,我記不得了。”
占色怔了一下,知道他神智又迷糊了。
“李小晨,我沒有告訴過你。小貓很可愛。等你好起來了,就可以去逗它們玩兒了。”
李小晨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看着占色的眼睛,輕輕“哦”了一下。
接下來,占色按照之前想好的治療方案,與李小晨進行了爲時三個小時的認真談話。談話的内容沒有單獨涉及到某一方面的東西,更像在随意的閑聊,可它卻是精神治療的必須。在她勸導的過程裏,李小晨的話一直不多,沒有了以前的活潑與開朗,整個人悶頭悶腦的有時候失語,有時候也會前言不搭後語。
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樣成了精神障礙。
占色自覺,責任重大!
中午在食堂裏吃過午飯,占色覺得精神有點兒疲憊,準備去宿舍裏休息一會兒。
宿舍還是那間宿舍,可她走到門口的時候,看着那熟悉的門鎖,突然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恍惚感。在那會兒,她與杜曉仁兩個,沒事兒就會躺在床上聊幾句。
可現在……
不知道杜曉仁在不在裏面,她想了想,放下了鑰匙,禮貌地敲了敲門兒。
很快,門開了。杜曉仁一個人在宿舍裏。
見到占色在門外,她意外地愣了一下,就讓出了房門兒來。然後笑着給她倒水,坐在自個的床沿上,耷拉着眼皮兒不停的發笑。
“色妞兒,你算算日子,你有多久沒有回來過了。”
“呵,好像是。”占色随意地回答着,覺得現在客氣生疏的場面,有點兒好笑。
放下包,她抖了一下被子,脫了鞋和衣躺了上去,雙手抱胸,阖上了眼睛。
“曉仁,我休息一會兒。”
她的這句話,擺明了不想再聊天兒。
可杜曉仁的臉繃了繃,還是欲言又止的遞出話來。
“色妞兒,我有個事兒想和你說說。”
“嗯?什麽事兒?”占色沒有睜眼,語氣喃喃,如同夢呓。
杜曉仁盯着占色精緻的小臉兒,看了好一會兒,才躊躇地說,“有一件事情,我特别的好奇。色妞兒,你有沒有可能有一個雙胞胎姐妹……?上次大變活人的那個女人,實在太像你了……真的太像了。我琢磨到現在,都沒有琢磨明白,除了雙胞胎姐妹,還有什麽别的原因能讓兩個人長得那麽相似?簡直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心裏一窒,占色睜開了眼睛。
偏頭,她看着杜曉仁認真的臉,緊緊抿了一唇,直接搖了頭。
“沒有,你别亂說。”
她的語氣,讓杜曉仁有點兒尴尬,支支吾吾的說,“占色,我沒别的意思,你不要胡思亂想。我也不是想挑撥什麽……我完全是出于朋友的立場,想提醒你知道,我感覺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她也認識你老公,你老公還帶走了她……”
靜默了一下,占色疲憊和睡意沒有了,索性坐了起來,靠在床沿上,目光涼意入骨。
“曉仁,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杜曉仁眉頭擰了擰,猶豫了一下,突然咬了咬唇,放開了聲音。
“占色,我實話說吧,我覺得那個女人,與你老公肯定有什麽不一樣的關系,而且與你的關系也不簡單。色妞兒,你真的應該查一查,不要被人蒙在鼓子裏,像我一樣……做了傻瓜。男人的心就算靠得住,男人的身體也靠不住……”
占色目光深邃了幾分,一眨不眨地看着杜曉仁。
良久,她又倒了下去。
“我睡會,不要吵我。”
心裏琢磨着這點事兒,她這個午覺,睡得有些恍惚。
沒有想到,下午剛到辦公室裏,她就接到了俞亦珍來的電話,在電話裏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會兒,她說這兩天身上不太舒服,有點想占色了,問她什麽時候能回去看看她。
正巧了,占色心裏也犯堵,覺得那個事情可以問問她。
她的父母,會不會真生了一個雙胞胎姐妹呢……?
要不然,哪裏來那麽像的人呢?
而最能回答她問題的人,就是俞亦珍了。
心裏一旦上了心,事情沒解決就落下去了。搓着手坐在辦公室裏,她有些等不及了。拿着包坐起來,她找了個借口給艾慕然請了假,就一個人出了少教所的門。
孫青的腰擰了,司機要下午才會過來接她,占色隻能自己打車過去了。
下午三點,太陽正烈。
擡手遮住眼睛,占色被陽光曬得汗毛都快焦了。
少教所這個地方有點兒偏,要走一段路才能上大道,而且離公交站車還有點遠,出租車也比較少,更何況這個時段,更加不好打車。
一路往公交站那邊走,她一路注意着公路上過來的出租車有沒有空的。
可她點兒背,在大太陽底下走了約摸十來分鍾,就沒有一輛空閑的出租車駛過來。京城市發展迅速,新京城新氣象,最不同凡響的就是的哥們的生意也興隆。
等!等!等!
走!走!走——!
大太陽曬着,火辣辣的難受。大太陽下面等車的感覺,也隻有嘗過的人才知道那滋味兒。占色等得心焦氣盛,越發地煩躁不安了。兩邊的太陽穴,被陽光曬得突突地冒,腦袋一陣陣發悶。
約摸又過了兩分鍾,突地——
她眼睛騰地一亮,一輛打着“空車”牌子的出租車駛過來了。
像遇到了救星一般,占色使勁兒揮了幾下手。
很快,出租車就停靠了過來,她飛快地跑過去拉開車門,可沒想到,人剛坐進去,車門還沒有來不及關上,握住車把的手就被車門外的一股勁道給活活拉開了。
靠,搞什麽?
搶車也得有禮貌不是,丫先來後到懂不懂?
她咬着牙,惱恨地偏頭過去,想與他說道說道。
剛一擰頭,他就愣住了,一臉的不可置信。
正躬身拉着車門把手的男人,面容英挺俊朗,目光清冷無波,一身名貴西服筆挺有型,未着領帶的襯衣領口松開着,露出一片小麥色的惑人肌膚來。他内斂沉穩的眸底,讓人猜不出來裏面到底潛伏了一些什麽東西。
見到占色,他似乎也愣了一下。
随即,皺緊的眉頭就松開了,樣子淡定得仿佛隻是遇到了一個朋友。
“呵,占老師?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那個……我的車剛才抛錨了。我有點急事要去市區!……能不能,給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