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榻上的少女姿容絕世,神情閑适,半點沒有受到殿内氣氛的影響,而容陵的心裏,卻仿佛春日裏下起了雪,雪凝結成了冰,一層層,寒冷刺骨。
最後一絲希望,伴随着她的一句“不能答應”而終于破滅。
時間仿佛定格在了此處,容陵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一切的一切,堅持到了如今,似乎……
似乎,已經毫無意義。
他的糾纏,他的低聲下氣,他的忏悔,在她的無情之下,顯得如此……如此可笑。
事到如今,他還能如何?
還能,如何。
低垂着眼,他黯然苦澀地扯了扯唇角,牽起一抹落寞絕望的弧度,良久,幾不可察地,慢慢地,點了下頭。
“……我知道了。”他道,聲音低到幾不可聞,“以後,我不會……不會再異想天開了,也不會再糾纏不休,你,放心。”
放心,以後他會消失得遠遠的,再也不打擾她的清靜。
縱然她不願成全他的一世,他亦會遵守自己的承諾,以後……永生永世,再不會出現在她的面前,再不會打擾她的修行。
再也不會,徒惹她的厭煩。
轉過身,腳步僵硬得仿佛有萬斤重,此時他心裏隻回蕩着一句話。
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真的,他淋漓盡緻地體會了這句話的真谛。
用盡所有卑微的,可以作踐自己的方式,将驕傲狠狠地碾在塵土之中,最後……卻依然是一場空妄。
依然是,一場空。
“你去哪兒?”
身後響起少女平靜悅耳的嗓音,容陵腳下微頓,心尖處蓦然傳來一陣鑽心般的刺痛,他下意識地伸手捂着心口,臉色蒼白怆然。
去哪兒?
他還能去哪兒?
“去我該去的地方。”一字一頓,他聲音低啞,空寂,像是沒有感情的木偶。
“身爲朕的侍奴,你該去的地方又是哪兒?”靜瑜淡淡開口,望着他仿佛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而變得蜷曲的背影,眉心微蹙,猝不及防地體會了一種心悸的感覺。
侍奴。
容陵渾渾噩噩的腦子裏好久才竄進這兩個字,他怔了怔,茫然地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殿門,恍然想起,是啊,他還是她的侍奴。
皇帝的侍奴,沒有旨意,怎麽能随意離開?
這般想着,腳下又慢慢地,僵滞地轉了過去,看了一眼十幾步遠外的軟榻上那個容顔絕色的少女,容陵澀然扯了下嘴角,緩緩屈膝,跪倒在冰涼的宮磚地面上。
他是侍奴。
這是他自己求來的身份,縱然……縱然如今,卑微低賤到塵埃裏,也無法挽回她無情的心。
可眼下,他依然還是她的侍奴。
因爲他求的是一生一世,所以除非他死,否則這輩子也改變不了他的身份。
“南族是朕要守護的地方,這裏也有朕牽挂的人。”靜瑜的聲音不高,語調沒有起伏,一字一句淡漠地陳述着事實,“所以抹去記憶,成全你一世情緣這個請求……朕無法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