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馨離開之後,靜瑜獨自在寝殿中待了一會兒,然後起身去了華陽殿。
雖在宮裏的身份極爲低微,可容陵這些年來一直是單獨居住在華陽殿,對于一個侍奴來說,這待遇也算得上高水準了。
數年來,靜瑜踏進華陽殿的次數屈指可數,此時夜色已深,宮燈氤氲,容陵一個人躺在寝殿裏間的床榻上,還沒有入睡。
滿殿清冷,氣息寂寥。
靜瑜平靜從容地擡腳跨進敞開的殿門,直入内殿,躺在床上的容陵感知到了熟悉的氣息,蓦地轉過頭,在看到靜瑜的那一瞬間,瞳孔微微一縮。
或許是因爲詫異,他的表情有片刻的凝滞,然後才慢慢起身,下榻行禮。
“坐吧。”十三歲的少女開口,嗓音淡淡悅耳,“朕此時過來,是有件事要跟你說。”
有事要說?
容陵沉默地垂眸,心不在焉地在床頭落坐,心頭一陣寂然。
從九歲到十五,從伴讀到侍奴,六年的時間裏,靜瑜主動找他說話的次數少之又少,而每一次要說的事情……幾乎都是爲了澆滅他心頭僅存的一點希望。
這一次……
容陵默默地想,她是不是已經提前知道了什麽,所以過來勸阻?
還是爲了告訴他,就算還有下一世,她依然不會喜歡上他,讓他不要再癡心妄想?
“敖容。”靜瑜在離床榻不遠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淡淡開口間,喊的是敖容的名字,而不是那個叫做容陵的侍奴,“我們開誠布公談一談。”
敖容擡眼,看着眼前容顔沉靜脫俗的少女,“談什麽?”
“你去跟天帝做了交易?”
敖容心裏一沉,果然,她已經知道了。
慢慢點頭,他垂下眼眸,掩去眼底複雜落寞的色澤,淡淡道:“雖然暫時隻有我跟天帝知道,但是此事……我原也沒打算瞞你。”
靜瑜表情沒什麽變化,對他的最後一句話也沒什麽反應,隻淡淡道:“我覺得你應該冷靜一下,什麽樣的感情也不值得舍棄萬年的修爲和壽命。”
敖容一怔,嘴角漫不經心地揚起一個苦澀的弧度,“冷靜?”
擡頭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他喃喃重複:“我的确已經學會了冷靜,因爲曾經的不冷靜……讓我嘗到了刻骨銘心的悔恨。”
靜瑜皺眉,唇角輕輕抿起。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道,一字一句,語氣平靜而清晰無比,心裏的苦澀隻有自己知道,“曾經,我不懂愛……”
伴随着這句話音落下,殿裏氣息似乎變得越發澀然,寂寥,敖容的神情也變得怔然,迷惘。
“曾經,我不懂愛。”失神似的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像是要給自己找個借口一般,“不懂愛,不會愛,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霸道慣了,以爲什麽事情都可以強迫得來,所以……才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如今,嘗到了苦果之後,他不會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