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
顧清越怔然,然後才想起來,對,自己身上有傷。
然而,他哪裏是因爲疼。
“将軍,末将……”深深吸了口氣,顧清越眉眼輕垂,看着自己置于膝上已經握成了拳頭的手,“末将無礙。”
風離軒放下了手裏的簡冊,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半晌之後,才道:“十年不見,你對我倒是生疏了。”
“不!”顧清越刷地站了起來,劇烈的動作扯到了背後的傷,疼得瞬間倒抽一口冷氣,然而他無暇顧及,急急地開口:“清越沒,沒有對将軍生疏……”
風離軒目光在他蒼白的臉上逗留了一瞬,須臾,聲音微緩:“不必緊張,坐下。”
顧清越怔忡了片刻,才又緩緩落座,一顆心有些起伏不定。
“今日讓你過來又不是爲了興師問罪,你在怕什麽?”風離軒皺眉,“我記得十年前你的性子就被打磨平了,這會兒怎麽反倒頻頻失态?若非太過了解你,我是不是應該把你的反應當成是心裏有鬼?”
顧清越聞言,不知怎麽回事,仿佛一瞬間心就定了下來
尤其是在聽到那句“若非太過了解你”之後,心裏所有的想法如潮水般退去,他不動聲色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又輕輕做了個深呼吸,極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末将心裏沒鬼。”他語氣平平地說道,然後才低聲解釋,“隻是……隻是分别時間太久,末将有些激動……”
當然,除了激動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情緒,比如不安。
十年前,聖旨下得太突然,他沒有一點心理準備,将軍就接到了離開天都城前往浔州的聖旨,雖臨行前提了他做右翼統領,但若是可以選擇,顧清越甯願自己還是将軍身邊的侍從兼侍墨。
但那個時候,面對風離軒的任命,他連絲毫的反抗都不敢有。
十年的時間太長,長到他幾乎以爲此生将軍都不會再回來,可他沒有想到,将軍回來得也是如此突然,同樣在他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的時候。
更讓他沒有料到的是,回來之後卻遇上了喬峥中毒的這件事,沒有人知道,那一瞬間,顧清越覺得自己心裏的所有希望已經坍塌。
軍營裏不是沒有人在談論這件事,他甚至能隐隐感覺到有些将領看向他的目光裏流露出的質疑。
可他沒辦法替自己辯解。
他以爲,将軍或許也不會信他。
他甚至做好了以死明志的準備,但是出乎意料的,将軍連聽他辯解都沒有,就無條件地相信了他。
那一刻,如同即被打入地獄深淵卻遇上了救贖的感覺,讓他心頭一震,心裏有一股強烈的暖流流淌,顧清越甚至希望自己是個孩子或者女子,那樣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大哭一場。
但是很可惜,他既不是脆弱的孩子,也不是柔弱的女子,他沒有大哭的權利。
如果他真敢哭,将軍大概會毫不手軟地拆了他全身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