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兒,你本該是東幽姒家的血脈,你的父親叫姒聿塵,曾經是東幽的大将軍,我是他的結發妻子。”雲绯月聲音沉寂,淡淡地說着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卻依然刻骨銘心融于血液的往事,“三十年前,東幽和西陵兩國的皇帝爲了各自的野心和貪欲,親手設計的一場陰謀,讓姒家滿門被誅,我被夜驚鴻弄到了西陵,當時,已經懷有身孕。”
當時,已經懷有身孕。
夜昊怔怔地聽着,這番話聽着哀寂蒼涼,卻并無多少恨意,母親的聲音聽着甚至帶着一種雲淡風輕般的平靜,可字裏行間卻隐藏的真相,卻讓夜昊體會到了一種寒徹心扉的感覺。
漫長的幾十年時間,是否能讓仇恨淡化?是否能讓銘刻進骨子裏的沉痛,化爲烏有?
很顯然,并不能。
滅族之恨,奪妻之恨,家破人亡的滔天仇恨,怎麽可能輕易淡化?
夜昊不知道三十年前的真相是什麽,陰謀是怎樣發生的,但是他知道母親沒有騙他,也沒必要騙他。
或許此時,他終于也明白,夜瑾隐藏在心裏的秘密究竟是什麽了。
原來他并不是夜氏皇族的長皇子,所以夜驚鴻跟他疏離,可夜瑾,又爲何會仇視自己的父親?
哀莫大于心死……
夜昊想到方才自己聽到的這句話,目光複雜地看着姒聿塵,三十年前,這個男子承受了多少世間最難捱的痛苦?
妻子被奪,滿族被誅,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而他自己……這三十年是在怎樣的環境中活下來的?
沉默将整座小院包圍,哀寂籠罩在三人周身。
良久良久,他才道:“我想知道,所有的真相。”
頓了一下,他看着姒聿塵,低聲道:“我覺得,我有權知道一切真相。”
姒聿塵沒有說話,眸子輕垂,沉默地坐在長椅上,須臾,無力地靠向身後的大樹。
有沒有權利知道都已經不重要,事到如今,也已經不可能再瞞得住。
……
與偏僻小院裏的哀寂不同,此時的新房裏,夜瑾和九傾并肩坐在喜床上,滿室盡是喜氣。
桌上擺放着一壺酒,兩個精緻喜氣的酒杯。
所以眼睛看得見的器具上,皆貼上了大紅色的喜字,滿屋子的喜氣洋洋。
喜娘輕咳了一聲,小聲地提醒新郎官:“現在還沒到晚上,公子進來得是不是有點早?這個時辰,應該出去跟客人敬酒……”
敬酒?
九傾抿唇輕笑。
夜瑾默默瞥了喜娘一眼,淡淡開口道:“你們都出去吧,這裏不用伺候了。”
哪裏需要敬酒?
外面的人除了宸王和夜昊,其他人不是他的臣子就是手下,或者是山莊裏的下人,誰敢要他敬酒?
“但是,這不合規矩。”喜娘呐呐地道,“奴家還沒說喜話呢。”
還要說喜話?
夜瑾眉頭微皺,随即轉頭看着眉眼如畫的九傾,眉梢輕挑,“我們會白頭偕老,兒孫滿堂,夫妻恩愛……”
“順序颠倒了。”九傾不疾不徐地糾正他,“應該是夫妻恩愛在先,然後才能兒孫滿堂,最後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