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西陵九傾問出他這句話的時候,宸王心裏就隐約明白九傾身上的确發生過什麽事情,但是他隻以爲,九傾的事情屬于她自己的隐私,若是她不想說,其他人也不該多問,
但是他根本不曾想到,九傾的變化可能會跟南族的劫難有關。
事關南族千年傳承的江山社稷,他不能等閑視之,就算心裏明白這件事可能會是九傾心頭的痛苦根源,他也必須弄清楚。
如果大祭司所說的,夜瑾将成爲這場劫難的制造者,那麽他必須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踏足南族。
“皇兄。”九傾擡眼,手裏的茶盞已經擱在了案上,她手肘撐在兩邊扶手上,雙手交疊放置于身前,平靜地看着宸王。
宸王也擡眼看着她,對于她這麽快就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感到一絲絲訝異,但訝異并未表現在臉上。
“夜瑾跟那場劫難無關,他之于我來說,是出現在那場劫難發生之後。”九傾聲音沉寂,似是來自很遙遠的地方。
宸王幾不可察地皺眉。
劫難的确發生過?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麽她二月底離開南族,去了西隴……那個時候,是否就是所有事情發生的轉折?
低垂着眼,九傾腦子裏不得不再一次浮現那血色的一幕。
寂冷的聲音一字字将那殘酷的畫面化作一個完整的故事,禦景閣裏,仿佛空氣都凝結成了霜雪,一切歸于死寂,隻有女子平靜中透着沉寂的聲音,在緩緩地回蕩着。
她去祭司殿忏悔,對着神靈認罪,忏悔着自己身爲儲君卻擔不起儲君的責任,甚至硬生生把南族拖入了一場劫難之中。
然後……
她跟淩裳說:“我會讓你親眼看着,你效忠的主子,将如何失去他費盡心機得來的江山。”
她不是在吓唬他。
七字咒心法有一條,可以以自毀的方式毀滅七字咒,隻要毀滅了七字咒,所有因七字咒帶來的與正常宿命相違背的軌迹,都将消失在曆史洪流中——這就是毀滅和重生。
彼時,少女并不能完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她隻是知道,她是天賦極高的人,也是神靈選擇的儲君,她若以自毀的方式摧毀了七字咒,那麽寒钰所修煉的心法便同樣不再有任何用處,在戰火方起的時候,他極有可能會成爲被誅殺的那一個。
亦或是,所有的事情随着她和七字咒的毀滅,而同時消失于蒼茫天地之間,再不複一絲痕迹。
少女知道,自毀的代價巨大,後果極有可能是魂飛魄散,但是當年的少女義無反顧,她心裏正在被強烈的仇恨燃燒着,唯一的想法就是野心之人付出代價,讓他費盡心機謀劃的一切飛灰湮滅,讓他最終空歡喜一場……
後來,她果然做到了。
身體仿佛被炸的支離破碎,那種痛,永生難忘,直到現在也還清晰入骨,疼痛之後,便是意識混沌,飄飄然不知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