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公主搖頭,眼底分明有着不解:“可我總覺得不對,就算要改變,也需要一個改變的過程,突然之間變得如此……四哥難道當真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
這句問話進入耳膜,讓寒钰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或許應該說,他不知道該給自己一個什麽樣的答案。
他跟傾兒之間雖是兄妹——也正因爲是兄妹,所以感情深笃,即便走得再近,也無需在意别人的眼光。
因爲他們是純粹的兄妹,兩人之間沒有任何可供别人閑言碎語的話題。
最多不過是,經常被父皇訓斥責罰一頓,然後不止一次地提醒他,即便是兄妹,在儲君立定之後,兩人之間也該謹守着尊卑之分,保持着該有的距離。
可他每次隻是在父皇面前恭敬地認錯,卻從來不曾真正照做過一次。
因爲不忍心看她臉上的失落。
十二歲的女孩子,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孩子,她的笑容能讓朝陽都黯然失色,能不自覺地将冰山融化。就算成爲儲君,她的生命裏依然需要溫暖和快樂。
……若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的快樂之源,周遭的親人全部敬畏疏離,對她來說,到底是好是壞?
寒钰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忍心看着她小臉上的笑容變得蕭索,不忍心見到她琉璃一般清澈純真的瞳眸染上落寞。
所以他對她好,也享受着寵她縱容她的過程,喜歡看她歡樂俏皮的笑容,哪怕自己……常常需要承受一些責罰,他也甘之如饴。
從她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種被人全心信任依賴的感覺,這種感覺很美好,他希望能延續一生。
他自己曾經也的确以爲,這樣的美好能延續一生。
可是顯然,這樣的願望太過不現實。
不知在橋上站了多久,久到寒钰仿佛已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他也不知道燕汐是何時離開的,更無心再去回答她的任何問題,此時他的心裏隻有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慢慢占據了他的心扉,同時有一種名爲幸福的東西,仿佛正在從身體裏慢慢被抽離……
所剩下的,隻有一片荒蕪。
嘴角習慣性地噙着溫柔的笑,眼底卻早已經沒了任何笑意。
天地間一片安靜,祈福儀式進行伊始,人聲鼎沸的喧鬧就已不再,空曠寂靜的感覺能讓人心裏的蕭索感受得越發深刻。
夕陽漸漸西下,一天的盛典到了此時顯然已至尾聲,祈福儀式進行了多久,寒钰在橋上就站了多久,像是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像,久久不曾動上一下。
剛剛傷了一點元氣的身子承受着長時間的站立,此時似已變得僵硬,但是他沒有心思卻理會,這麽長時間,放空的腦子裏,時而回想起少女曾經的燦爛純真,一聲聲軟糯的“四哥”叫得他心頭柔軟,時而回想起近日來的疏離淡漠,心頭一陣陣無法言喻的酸澀刺痛。
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輕輕淺淺,斷斷續續纏繞在心頭,漸漸成了一片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