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隻剩下寒钰和九傾兩人,短暫的安靜之後,寒钰溫言道:“傾兒,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心事?
九傾嘴角輕扯,她的心事很多,若真要細細述說,隻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是因爲西陵的瑾王?”寒钰眉頭輕蹙,眼底有心疼的色澤一閃而逝,“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其實也無需顧及太多,隻要是你真心喜歡的,父皇和皇後應該也不會太過反對,但是你要能把握好分寸才行……”
“四哥覺得,我應該把握好什麽分寸?”九傾擡眼平視着他,幾不可察地挑眉,“給他一個侍君的身份,讓他在宮裏受别的皇夫欺壓卻不能反抗,進出宮闱見到任何一個比他身份高的人,都必須卑躬屈膝?”
寒钰微默,須臾道:“以他西陵皇子的身份,也不可能淩駕于其他皇夫之上。”
“這就是我爲什麽急于掌權的原因。”九傾道,“他是我真心喜歡的人,所以我不會讓他受任何委屈。”
“傾兒。”寒钰皺眉,心裏卻因爲她的話悄然松了口氣,“你當真爲了他而如此堅決?”
九傾沉默,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經在夜瑾面前說過的話。
她說她不喜歡撒謊,生平也從未撒過謊言,可此時,她卻面不改色地說着生平最不屑的謊言——或許,也不算是全然的謊言,至少她說喜歡夜瑾是真心話,不想讓夜瑾受委屈也是真心話。
隻是這些真心話卻建立在一個最大的謊言之上——她急于掌權的原因,卻并不是因爲夜瑾,而且因爲眼前這位兄長。
她喊了十幾年四哥的人,在她的心裏,一直把他當成了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哥哥。
好到了什麽地步?
在她剛被封爲儲君之初,所有人都開始疏離恭敬地拉開與她的距離時,隻有他始終待她寵溺如初,在一個十二歲的少女心裏,留下了一道永遠無法磨滅的溫柔印痕。
她欣喜于他的寵愛和親近,眷戀于他溫柔和含笑的眼神,更感動于每次因爲跟她走的太近而被父皇訓責之後,他始終不曾透露過一句怨言的隐忍。
是的,隐忍。
不管是被斥罵還是罰跪,甚至是鞭笞,在她面前,他可以永遠若無其事地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從不主動提起一個字的委屈,因此每次當她從别人嘴裏知道他受到的責罰之後,心裏便會更加感動和心疼。
若論這世間誰的演技最好,九傾當首推她的這位四哥。
漫長的十幾年裏,甚至是她被封爲儲君之後的四年裏,他能不露一絲破綻,完美無缺地扮演好一個溫柔的好哥哥,甚至是溫潤如玉的君子,讓人挑不出絲毫的瑕疵——
即便是常常訓責他的父皇,也隻是次次讓他謹守尊卑之分,而找不到其他任何一個可以問責他的理由。
所以誰能想到,這般溫柔得讓人無法抗拒的男子,身體裏卻住着一隻殘忍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