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後目光陰鸷地看了他一眼,須臾,扶着鳳椅扶手慢慢坐了下來,眼底烏雲輕湧,面上陰霾濃郁,卻半晌沒有說話。
金貴妃神色焦躁地注視她,數次欲言又止,然而見她顯然在思量的表情,卻到底沒敢開口。
長公主一時也沉默了下來。
長公主府此番受了重創,此時沒有人比她更想活剮了夜瑾,但是享了二十年高高在上的尊榮和權勢,她絕非隻是一個養尊處優的長公主——
她知道什麽是大局爲重。
若要對付夜瑾,且不能讓夜珩有所損傷,隻能從長計議。
沖動,成不了大事。
“孟德。”大殿内一片讓人窒息的沉寂之後,秦太後緩緩開口,“你是說,讓夜昊出面去對付夜瑾?”
聲音陰沉如冬日霧霾,帶着一種隐晦的嗜血。
“太後聖明。”孟公公低眉垂眼,聲音柔細,透着說不出的陰戾,“睿王一向在乎瑾王,這是衆所周知的事實。”
瑾王雖然對睿王總是冷言以對,但誰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厭惡睿王,還是爲了做戲,此次倒是一個弄清真相的好機會。
秦太後沒有說話。
睿王和瑾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這也是皇族之中很多人都清楚,卻從來沒人敢提的事實。
夜氏皇族衆多皇子之中,長皇子無疑是性子最沉穩的一個人,他對兄弟姐妹一視同仁,算是個不偏不倚的好兄長。
但是唯獨對夜瑾……
或許是因爲夜瑾與他的血緣關系更近一層,也或者,隻是因爲一直以來,夜瑾對他的态度總是不冷不熱,反而更讓人放在了心上。
此時經孟德這般一提,秦太後也難免生出了些許心思。
“瑾王一向對這個長兄冷漠——”話意微頓,秦太後陰沉地哼了一聲,“那個小賤種,對誰都是不冷不熱,他的眼裏能放得下誰?”
孟公公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太後,奴才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此時重傷,朝上可沒人再護得了瑾王。”
秦太後聞言一動,眸心霎時劃過一道犀利的冷芒。
孟德伺候秦太後多年,不但他了解秦太後,秦太後也同樣了解他,所以此時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她豈會不明白?
皇上重傷,瑾王雖然深受帝寵,但是此番他公然在長公主府大開殺戒,并在傷了莊王之後,又将莊王囚禁在了瑾王府——
觸犯的國法何止一條?
隻要她耐得住性子,讓睿王想辦法救出夜珩,以後她想拿瑾王問罪,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滿朝文武,誰敢吭一個字?
想到這裏,秦太後心裏略微舒坦了一些,然而這一放松下來,卻隻覺得渾身疲憊,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一樣,下意識的擡手揉着眉心。
孟德見她動作,連忙體貼地将兩手搭在她雙鬓,細細地揉按了起來。
“皇上剛遇刺,兇手還沒查出是誰,這夜瑾就自尋死路——”緩緩閉上眼,秦太後語氣微頓,随即紅唇中吐出冰冷無情的肅殺之語,“他既然要自尋死路,便怨不得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