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瑾不說話。
“雖然我還不知道……”九傾皺了皺眉,眉眼間似乎有些猶疑,“雖然我還不知道你跟皇帝之間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是夜瑾,請你相信我,這世上能傷害到我的人,暫時還沒有出生。如果你是擔心我,大可沒必要。”
沒必要麽?
夜瑾沉默地斂眸,眸心思緒幽深。
說是擔心她……也沒錯,如果他隻是把姒九傾當成一個尋常的醫者,她的生死他根本就不會在意,縱然身不由己,他絕不會讓自己真的陷入絕境。
皇帝手裏捏着他的七寸,他的手裏也并非全然沒有籌碼——皇帝不想讓他死,甚至是害怕他死,這個事實足以讓他在皇帝面前維持着最後的驕傲。
可若是最後,九傾因爲他而觸怒了皇帝……
夜瑾無法肯定,自己能不能保證讓九傾在一國之君的殺意中全身而退。
“我既然來到了瑾王府,那麽至少在離開之前的這段時間裏,我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你陷入困境,也不會讓任何人再有機會對你動手。”九傾走到他面前,眸光溫和卻堅定,“如果你是考慮到我的安危,那麽我隻想告訴你,真的不需要,我有自保的能力——縱然他是一國之君,我也可以保證,他奈何不了我。”
“但是,解了毒之後呢?”夜瑾擡眼,目光清冷地看着她,“姒九傾,你的計劃很明确,待在瑾王府三個月,三個月之後你就會離開瑾王府,離開西陵。就算你解了我的毒,治好了我的頑疾,又能如何?你覺得我就可以一切安好了?你的任務完成了,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離開,然而你卻不知道,你這三個月的努力或許根本就是白費力氣,一切終将回到原點!”
話音落下,内殿裏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九傾沒有說話,目光安靜地看着這個男子,似乎并沒有聽到他這番嘲弄與怒火并存的激動言語,然而,心靈通透的姑娘此時卻分明已隐隐明白了什麽——
夜瑾不是一個自暴自棄的人,也從來不會向誰低頭,哪怕打碎他的傲骨,他也絕不會讓自己在人前顯出半分狼狽。
夜瑾根本不是在擔心自己以後的處境,他也并非真的以爲九傾無力自保,那雙總是流露出冰冷譏诮的眼神,分明隐藏着一種無法言說的情愫——
他對她,動了心。
這樣的眼神,九傾再熟悉不過,而這個事實,卻讓她一時沉默了下來。
溫柔是蝕骨毒藥,比忘憂更讓人成瘾。
夜瑾這番話的言外之意,不過是希望她離他遠一些,不要過分關心親近他,他們之間原本隻是病人與醫者,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關系。
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若溫柔和關心成了一種習慣,那麽待三個月期滿她離開之後,他又該如何戒掉這樣的溫柔?
所以,隻能将一切尚未發生的,扼制在萌芽之時。